第5章 第5章

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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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人君子,說哭就哭」

青衣大蟲臉上所有從容驟然消失,手一抖,轉身低頭同蘇嵐撇清關係,「小妹,哥哥和這心狠手辣小騙子半銅錢關係沒有,你可千萬不要被他外表可憐矇騙……」

程家大郎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如今進了慎刑司,更是跺跺腳京城世家勢力都要抖三抖的風流人物。

鐵漢柔情,也獨怕家中小妹哭。

風聲嗚嗚,像人在哭。程大郎心虛抬眼——

身前空無一人。

他疑惑眨了眨眼,後知後覺扭頭看剛才理直氣壯少年人。

身後空無一人。

也不能說是空無一人,起碼還有那個昏迷不醒被嚇尿的蘇家二少。

空留滿池花香蟲鳴,像少年嘲笑。

程大郎嘴角笑容更深,額角手背青筋暴起,揮拳打得身側老樹抖三抖。

「好,好,好。」

他咬牙切齒念了三個好字,「真是好的很。」

小貓崽子跑的到快,也不知是哪家娃娃連大蟲須子都要摸。

如今是休沐時間,照例不該探尋別人家私事——可程大郎這輩子沒被人這樣戲耍,臉上更罕見是片冷峻態色。

撞見了這樣的熊孩子幾點上衙?

大蟲又能有什麼壞心思,只想光速上衙,再招待這孩子全家慎刑司醉骨花豪華套餐。

管他是哪家孩子,跑得了和尚跑不得廟,在前廳定能遇見。心裡打定主意,青衣人收好玄色虎頭木牌,冷臉從容往前廳大步走,活像有人欠他八百億。

蘇府部局巧妙,內部由涓涓溪水隔分均等兩半,兩條行廊建於溪水兩畔,互不干涉。在擺脫青衣大蟲后,「欠人八百億」的蘇嵐踩在其中一條行廊,順著它慢悠悠踱步到了前院。

行廊盡頭是一道大門,裡面又是小園,再前是布了盛宴招待客人的前廳,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老遠看有些跛足的少年過來,看門的小廝們忙不迭關上大門,仰頭守在那裡把手高高在上一攔,「你不能進。」

「上面又沒掛寫牌子說我和狗不得入內,」瘦弱少年神色慵懶,雙手攤開滿不在乎,「我又憑什麼進不得?」

憑你生母低微、憑你被當家掌權者不喜、憑你九歲童生試三次落榜這輩子絕無起複可能。

可人又皆自詡是正人君子,心裡卻藏長舌毒蟲。許多閑話只敢在背後和人議論,絕不在受害者面前大談特談。

「你沒帶禮,你進不得,」帶頭小廝眼睛斗做雞眼,將話說的冠冕堂皇,「公子你且看看,來往賓客哪個敢無禮不帶禮物登門?」

後面的小廝跟著唱和紅白臉,「公子,我們做事也不容易,你就別添亂了。」

「程家送的是天青蜀錦,大儒宋先生送的是隨身攜帶的行州狼毫,更別提皇帝陛下雖未親臨,卻將南州造紙的工坊相送。」

他們稱蘇嵐為公子,喚呂凌雲卻為少爺,都不帶其中長序尊卑,可內在涵義天差地別。

公子少爺,誰疏誰親一耳分明;不論長序尊卑,做長子的就該被當做塵埃掃去貶在地里。

對此蘇嵐大感無語,這是哪來的荒謬言論,自己家隨處走走也要「送禮」是什麼奇葩道理。

橫了蘇嵐一眼,領頭小廝捏著嗓子瓮聲瓮氣又道,「公子貴人忘性大,怕是記不得我是哪個。」

蘇嵐聞言認真去看,這人三顆痣,三角眼,胸前牌牌上寫著個「三」——除了福伯,蘇嵐對蘇府這群勢利眼下人們向來沒什麼太大印象,於是慢吞吞開口問,「怎麼,我得罪過你?」

「得罪?!」【三】字尤為突出的三角眼像聽見什麼不可思議話語,陰陽怪氣扯著嗓,「公子是主子,哪能得罪我這個下人。」

看來是曾經得罪過了。

蘇嵐絞盡腦汁的想,實在記不起小時候得罪過這麼個人——如果說呼吸也是罪過,蘇嵐只能說「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你別這樣,」少年人是天然無刺的麵糰,語調溫和道,「如果真有過得罪,還請你明示,我現在好認真同你道歉。」

竟不想世上真有任人欺負的麵糰泥人——人群中發出快活的鬨笑,但誰都不會想到這是他們最後的快活。

三角眼眼睛滴溜溜一轉,從裡面露出詭異精光,突然是換了話題,「你腳腕還疼不疼?」

鬨笑聲更甚。

「勞你挂念,現在其實也沒那麼疼……」蘇嵐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人是誰,抬頭淡淡道,「是你啊。」

世上什麼主子有什麼奴才。呂凌雲手下小廝打手最多,這些狗東西平日里仗著主子威風為非作歹、欺男霸女。

眼前這位更是這群野狗里重中之重。為了向自己主子諂媚討好,這個愛賭錢的賭鬼打人打得最狠、下手最不知輕重,為主子出頭一腳下去險些踩碎蘇嵐腳腕。

不怪蘇嵐記不清人,生前掌權蘇家后一大批欺男霸女的垃圾們通通被送到慎刑司做「詩三百」的第一批小白鼠,誰會沒事閑的記白鼠姓名。

在他記憶,對這群人就只有「拿高價藥材續命才勉強受完三種酷刑的費錢垃圾」印象。

「你笑什麼?」

「我笑福伯日日念佛,你偏偏又是福伯獨子,」少年笑眼彎彎,「吶,你有沒有紙墨筆硯?」

「有是有,」三角眼冷眼看他,「我旁邊這些賀禮中就有行州狼毫、有南州宣紙,獨沒有硯台好墨——但要就是不給你拿呢?」

少年捧腹大笑,像是聽見什麼絕妙笑話,「你不去拿,那我現在就在這裡哭喪打滾,此舉若真搞砸了你主子生辰宴——」

蘇嵐字字頓道「你說,到時候真追究下來誰更凄慘?」

三角眼心裡不信蘇嵐會做出這種混賬事情。這人最是要強,被險些踩斷腳腕時都沒吭過半聲,何故現在會做出這樣丟臉的無賴事情?

但這人又確實是無賴,見自己不信,竟清了清嗓子真打算大聲哭喊。

「你果真敢哭?!」

三角眼大驚失色,伸手要捂住少年嘴巴。

蘇嵐早就料到如今情況,不避不躲,抬腳踹在惡仆腿間關節叫惡仆摔了個狗啃泥。

趁其餘惡仆扶三角眼的工夫,少年若離弦之箭沖了出去。

千金難買的行州狼毫被少年隨手抓起,萬金一張的南州宣紙如滿天春日柳絮散,京中貴女難求半匹的天青色蜀錦更要大開往地上扔。

陽光順檐角滑落人間,涓涓溪水要叩頑石。

近水遠山中,大袖寬衫的少年人跪伏在瀟瀟紙雨,水溪做墨、蜀錦做氈,揮筆時大開大合,從不思考停頓,頗有萬夫莫開架勢。

衣服是墨的顏色、凌亂髮尾是墨的顏色,瞳孔是誰拿筆墨卻忘留白的匆匆點落。

無人顧得阻止少年,更沒心思欣賞這頂級國畫中的美人美景。他們怪叫一聲,伸手去抓天上宣紙,卻仍不免有不少落在水裡化透。

完了!全完了!

三角眼來不及想「早知廢物頑強不死、自己應把兩腳都踩斷」,也不能想「要如何爬回去給少爺繼續當狗」,滿腦子只剩「逃」字。

行州筆、南州紙、蜀地錦——他要在賭坊贏幾次能還上這債務?

更重要的是,弄丟的還是少爺的東西。少爺心又有多狠多壞,跟在少爺身邊的打手小廝最是清楚,丟了少爺東西真的能活?

扔給他們面前的成品,行州筆做書、南州紙做載、蘇府溪做墨,光材料費足易半城。

三角眼因打人最狠,長期跟在呂凌雲身側做狗,對書法也算有些了解。

好的書法可謂蒨然現相,足駭鬼神,筆筆鋒利有邊痕尖銳之處。少年字跡潦草,堪稱三個大字——「鬼畫符」,不值半文,狗都不要。

細細看去,這鬼畫符實際是八個字做祝福。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少年字寫的是普通鬼畫符,人卻異常自信,「這書法現在不值錢,你們等我日後發達,這書法是要漲錢的。」

「到時候莫說半城,就算半國也買得。」

媽的,你童生試都廢了三次,哪來的大臉說自己高中狀元?

一群大男人雙眼獃滯,腿都發軟癱在地上,連蘇嵐在他們眼前揮手也沒察覺。

但蘇嵐還是好心替小廝們收好這滿地狼藉,又將它們一一放回原處,滿眼同情濡沫,「你們沒事吧,我親愛的朋友們。」

你看我們像沒事的樣子嗎?!

小廝們肉疼到大臉扭曲,雖沒說話,臉上每一寸肌肉、每一根毛孔都在扭曲咆哮出主人意思。

其中最崩潰的是三角眼,他彷彿被呂凌雲咬過雙眼通紅,面色陰桀,「老子現在要被你害死了你知道嗎?」

「是這樣嗎?」聽到這樣駭人消息,蘇嵐貓眼溜圓,右手虛掩嘴巴,「天吶,還有這等好事?」

他又露出悵然若失的神色,搖頭善意拍了拍對方肩膀,「唉,你家小女如今在什麼地方?」

福伯生前總講自家小孫女如何可愛,可惜小姑娘攤上一個不靠譜的爹,在福伯死後不知被生父賣到什麼地方。

他總不好在輪迴鏡幻境中也叫福伯家絕根,這樣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

賣誰不是賣,賣給他總好過生死不知。

那瞬間三角眼目光躲閃,蘇嵐心頭不妙——

「啪!」

溫吞少年闔眼片刻,手掌打人時有些發麻。

右腳不算靈活,但勝在時機把握。先直接在惡仆捂臉時踹向膝彎,又卸了對方關節,旋而踩在人家側臉,用力碾了碾。

一下。

兩下。

環視四野,他攏袖抬眼笑道,「慎刑司辦案,諸位還是莫要輕舉妄動的好。」

慎刑司惡名遠揚,京中不知幾家傳承百年世家都要斷命在手。蘇嵐權傾朝野時想救一個被賣的小姑娘輕而易舉,可如今不過是位弱小少年,想救人難如登天。

後世蘇嵐登權位后案情重查,人販子團伙與官員相護謀利,其中牽扯甚大,恐怕這個時間點找不出個能壓住此事的好官——就算真有,也絕非蘇嵐如今可以接觸。

要想審問出情報,非狐假虎威不能。

震嚇過其餘小廝,少年扯著三角眼頭髮將那張肉顫顫大臉提了起來,笑眯眯道,「朋友,我記得你家是有孩子的,能不能告訴似你賣到了哪裡?」

「我……」三角眼驚疑不定,臉上下一瞬痛苦到極度扭曲,「啊啊啊!!」

蘇嵐生前時三角眼靠著葯吊著才勉勉強強受過三種酷刑,更別提如今用的是慎刑司八大酷刑之一醉骨花。

「噗呲」聲音后,鋒利發簪順勢沒入腳腕穴位,又提出,順著表層皮膚向另一處穴位如蛇滑過。

陰冷、滑膩。

少年眉眼彎彎,眼中冷如終年不化的湖面霜雪。不等對方回答,他又問了下一句話,「我問你,你的上線是誰、下線又是誰?」

「沒有……」

「噗呲!」

「嗚嗚嗚我,我不能說……」他似哭似笑,發出不像人聲的野獸嗚咽。

「噗呲!噗呲!」

回應他的是又是毫不留情的四下。

周圍滿是尿騷味、血腥味,烏雀被腥味吸引在天空盤旋。少年面色平和,與在書房學習無異,捻著發簪按在第七處穴位輕輕壓著無聲威脅。

身側幾個小廝何時見過這樣血腥場面?來不及思索為何一個少年如何與慎刑司相關聯,直接將隔夜飯吐了出來。

發簪被熱血泡過、皮肉溫過早就不復冰涼。

少年抬眼對旁邊的小廝吩咐,「拿酒,燒木炭。」

這兩樣東西都不是麻煩東西,不過片刻便備齊放在少年身側。

指尖直接壓在木炭感受溫度,火光明滅間少年低眉順眼。

意識到自己接下來可能會遭遇什麼酷刑的三角眼抖成篩糠,顫顫巍巍道,「我,我我我說!」

「噗呲!」

最後一針還是落了。

血滴順著皮膚滑落,宛如一朵夜裡正盛放的花。

蘇嵐剛提起酒壺掀開蓋子,頂著三角眼痛哭流涕一張臉,他不由詭異陷入沉思。

不對!

他現在又不是慎刑司酷吏,青衣大蟲又在現場,幹嘛要搶人家的活計飯碗審訊犯人摻和進這種麻煩事情?

草率了,自己怎又如此魯莽?!

蘇嵐長吁短嘆,人不能一時上頭,上頭要人命。

眾目睽睽之下,兇殘少年起身,沖受害者恭恭敬敬鞠了一躬,禮貌道歉,「現在請你閉嘴,剛才那個真是對不起。」

他剛才單單隻是職業病犯了。

不知什麼情況,但知道自己有救了的三角眼熱淚盈眶。

下一刻「嘩啦」一聲,烈酒直接澆在他傷腿上,人直接扭著腰翻白眼抽搐跳起來。

「你放心,傷口不深,」蘇嵐把酒壺一丟,雙手合十道歉,頂著所有人控訴目光理直氣壯道,「我現在給你消了毒,養兩個月就能好,剛才拙作就白送你當醫藥費。」

「七針!」三角眼痛哭流涕,「我,我他媽的……」

我他媽的人都要招供了,結果你告訴我不想聽,還拿酒澆我傷處,你是什麼天字一號大畜生?

見那雙黑眼死死看他,只好改口道,「謝謝你!你可真是個大好人!」

蘇嵐頗覺不好意思,他活這麼大歲數還頭一次誇他大好人。

「這個給你做個念想吧朋友,」他靦腆將血淋淋的簪子塞回三角眼手心,「改過自新,你也能成好人。」

「既然想在那隻狗手下活,那我給你個不成器的小小建議。你現在立刻去找程大郎自首說自己買賣兒童想坐牢,」少年語氣溫和,給人灌著世上最毒的雞湯,試圖以道德感化惡人,「人的一生真的很短暫,眼睛一睜一閉就過去了。你拿昧著良心的髒錢買多大豪宅地位其實毫無用處,你要知道,慎刑司大牢才是你這種人永遠溫馨的快樂老家啊。」

作者有話說:

惡魔低語:我!叛逆!沒什麼正經稿子了!

從明日起,我就要做日三日四人下人!快來收藏養肥我!感謝在2022-05-0100:00:00-2022-05-0217: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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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文男二苟命日常[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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