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
杜曉是很想硬氣不搭理討嫌丫頭,可形勢比人強,討嫌丫頭帶著一幫人就是沖著他來的,他要是不走,他懷疑討嫌丫頭會不會把他打暈拖走。
她連熊都打暈了,打暈一個人簡直不要太輕鬆。
而且,他渾身的傷也需要上藥,否則怕是要越來越嚴重,無論是葬身野獸腹中,還是傷口潰爛疼死在山洞裡,都不是他想要的自己的結局。
「杜將軍,請問你要跟我們走嗎?」駱喬話問得很客氣,但動作就沒有那麼客氣了。
她一隻手摁著杜曉的肩膀,分明就是「你要不跟我走,我就把你打暈了帶走」的架勢。
就她那蠻力,杜曉懷疑她能不能控制住只打暈而不是失手打死。
「我跟你們走。」杜曉表現得很識時務。
張瑾招了招手,叫來一名壯漢背杜曉下山。
「還有我的熊。」駱喬急忙說,那可是她辛苦抓到的,戰利品不能落下。
「……忘不了你的熊。」張瑾逗她:「你要是不放心,自己扛下山?」
駱喬想了想,說:「扛著太累了,你們把熊用繩子綁起來,我拖下山。」
護衛們早就把熊綁好了,他們大晚上還下著雨地上山,早就會引起落腳的村裡的人懷疑,他們是借口打獵,現在有頭熊,正好圓了這借口。
一同上山的軍醫給杜曉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再給他換了身衣裳偽裝了一番,由壯漢背著,一行人由張瑾在前頭領路,下山。
駱喬一隻手上提著風燈,一隻手上繞著兩圈麻繩,身後是被捆了四肢和嘴巴頭臉的倒霉熊,被駱喬拖著,一路咣當咣當磕磕碰碰。
倒霉熊原本就被駱喬掄了半條命去,又被這麼一拖拽,頓時進氣少出氣多,要不是熊皮夠厚,一路上的石頭荊棘都能把它刮無了。
山下,守著馬車、馬匹的士兵看到星星點點的光從山林中出來,霎時提高了警惕,緊接著看到其中一點光右左下上畫了幾下,知道是自己人,其中兩人立刻應了過去。
「郎將。」兩人向張瑾行禮,再往他身後看,見後頭有個被人背著的陌生臉,是又驚又喜:「找到了?!」
張瑾頷首:「找到了。馬車收拾一下,把人安置好。」
兩人招手讓馬車駛過來,把杜曉送進馬車裡。
張瑾手底下有極擅追蹤之人,一路找到這山腳村落,言杜曉很可能藏身在山中。未免夜長夢多,他們在山下村落里安頓好當晚就上山找人了,原本沒抱一找就到的希望,可運氣就是這麼好。
「是大姑娘在前頭帶著走岔了路,原本我們是打算往東邊那條山路走,大姑娘提前拐了條小道,完全是誤打誤撞……」
「我聽到有人在說我壞話。」
駱喬拖著倒霉熊過來,就聽到有人說「大姑娘帶岔路」,虎著臉往說話的兩名士兵跟前一站。
「沒有沒有,我是跟孫鋼說大姑娘你又有力氣又有運氣,還好將軍點頭同意了你跟我們一道來東魏,沒有你,我們可怎麼辦哦。」
駱喬這才滿意:「不錯,會說話,很有前途。」
「謝大姑娘誇獎。」美滋滋。
一行人沒有刻意整隊,杜曉放進馬車裡,倒霉熊放在板車上,看似鬆散實則攻守有序地回落腳的村子。
他們拖著一頭熊回到借住的村上富戶家裡,引得富戶全家都驚了,原本睡下了都穿好衣裳來看熊。
嚯!好大一頭熊!
嚯!還是頭活的!
看到熊掙扎地動了一下,圍觀的富戶一家人齊齊退了一步。
「這怎麼還是活的?」富戶妻子聲音顫抖著問。
「沒打死,當然是活的。」裝扮成家丁的士兵說道。
「為什麼不打死?」
「為什麼要打死?」
富戶妻子被問倒了。
「楊翁,叨擾了,」張瑾找到富戶家郎主,說道:「我們有個兄弟被這熊瞎子抓傷了,想問楊翁討一些傷葯。」說著拿了一小包齊國的銅錢,請富戶幫忙。
「喲,被熊瞎子抓傷了?嚴重不嚴重?要不要叫大夫看看?」富戶接過錢,叫家丁去拿葯,又道:「可不巧,咱們這村上只有一個赤腳大夫,前幾天出門訪友了,要找大夫得去縣城裡找。」
張瑾感激道:「多謝楊翁指點,今日太晚了,明日我再讓人去縣城請大夫過來。」
富戶感慨了一句:「你們行商在外,也不容易。」
張瑾嘆了一口氣,苦澀地說:「今年大旱,肯定很多地方缺糧,我們家中還積攢了一批陳糧,就想著出來換點兒稀罕東西,等回了成都京好給我弟弟再走走禮升個一階半階的。誰知道會遇上劫道匪徒,把我們的糧車都搶走了,這世道,什麼時候才能太平啊!」
富戶心有戚戚焉:「誰說不是呢。今年缺糧,到處都是搶糧的流民和暴.徒,要不是我家的家丁都會點兒拳腳,我家就遭殃了。老弟你也別怪我一開始不收留你們,實在是害怕流民,不敢開門吶。」
「理解,理解。」張瑾感激道:「多謝楊翁收留,要不然我們這群人恐怕就死在異鄉了。我已身無長物,要不這頭熊贈給楊翁。」
「這怎麼行。沒了這熊,你們吃什麼。」富戶連連擺手。
「我們還可以再上山打獵,還請楊翁務必收下。」張瑾一定要給。
富戶盛情難卻,收下了熊,后悄悄叫廚娘烀了些熱餅子再煮點兒熱湯給這一行二十多人的行商送去,就當是禮尚往來。
張瑾、駱喬等人扮做齊國的行商,手裡有批糧想來他國賣個高價——特別奸商,可到了東魏還沒賣出好價錢卻露了糧被暴.徒盯上把糧都搶走了——特別倒霉,一行人凄凄慘慘只好回齊國。
天雨路滑,行走不便,只好來附近的村落借宿,富戶是不想收留他們的,但看在他們給了不少銀子的份上。
他們本來就被搶了糧,身上沒多少銀子幾乎全給了富戶,富戶收留他們但是不管這二十幾張口,他們就只能摸黑上山打獵。原本沒有這頭熊,他們也是要想辦法打點兒獵物把話給圓好,這頭自己撞上來的倒霉熊正好省了他們許多事兒。
這頭倒霉熊把他們的人設完美坐實。
富戶如果細心一點兒,派人瞧瞧跟著他們上山,就會發現他們手裡提著的十來盞水精風燈可不是尋常行商能有的。或許是張瑾演得太好了,加上商隊里還有個白白嫩嫩笑得可愛嘴又甜的小姑娘,富戶叫家丁偷偷翻過這群人的行李,沒發現任何兵器,便稍稍放心了一些。
駱喬的人設是行商領隊弟弟的上峰的遠房侄女,家道中落,孤兒寡母投奔從叔,可寄人籬下的日子豈是好過的,所以她一個小娘子就得出來跟著行商討生活。
小娘子姓「薛」,就是齊國薛太后的「薛」。
這美強慘的人設,直叫富戶母親妻子女兒同情心泛濫,看到「薛娘子」從山裡回來被雨淋得跟落湯雞似的,趕忙叫僕婦燒了熱水讓「薛娘子」暖暖身。
「女兒家最不能受寒受涼,現在不注意啊,等你大了就知道痛苦了。」
「薛娘子」感動得眼淚汪汪,又叫富戶母親好一陣心疼。
駱喬舒爽的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去找張瑾,要求道:「張叔,等回去了您一定要跟我阿爹說,這一趟我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武可□□熊,文可扮柔弱,還好我一起來了,這隊伍沒我不行,我可太厲害了。」
張瑾聞言好笑:「你是怕回去了令尊會揍你?放心,你們席刺史同意了的,令尊不會再跟你秋後算賬。」
駱喬撇撇嘴:「你不懂,我阿爹不會揍我,但他會叫我阿娘扣我的月錢,我的月錢已經扣到二十五歲了,再扣就要扣到而立之年了。」
張瑾大笑,胖丫頭現在不胖了,還因為抽條而瘦得厲害,但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有趣。
「你笑了,就算你答應了啊。」駱喬霸道地說。
「好,回去我定同令尊好好誇你。」張瑾笑著點頭。
駱喬美滋滋。
這時,軍醫疾步走來,到張瑾身邊小聲說:「郎將,那位發了高熱,腿上的傷不太好,這戶家裡給不了多少傷葯,我們恐怕還是得去縣城抓藥。」
「怎麼忽然就發起了高熱?他還好吧,人還有清醒嗎?」駱喬在旁聽到,憂心問。
他們原本計劃處理一下杜曉的傷口,休整兩日就啟程。到底是在他國,杜曉又被多方追殺,早走早平安。
軍醫道:「奔逃了兩個月,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幾十道,腿上的傷深可見骨,已經是強弩之末,之前全靠一口氣撐著,現下緊繃的心弦驟然一松,可不就一齊爆發了。」
駱喬嘖嘖:「夠狠的。」
軍醫亦嘆:「是啊,英雄末路。」
張瑾說:「東魏各州都發了海捕文書,各地官府也接到命令,嚴看各醫館葯堂,有買金瘡葯等傷葯者,一律要去衙門拿條子才可以買。醫館接到傷者,也要通知官府,否則被發現舉報了,整個醫館的都要下獄。」
「這也太狠了吧!杜曉怎麼說也於東魏有過大功,要不要如此趕盡殺絕啊!」駱喬瞠目結舌:「狡兔還活蹦亂跳的,就把走狗烹了?!」
張瑾輕輕一笑:「東魏皇帝年紀太大了,他的長子已是不惑之年,他那麼多成了年的皇子,個個都有自己的想法,他已經管不住了。」
「郎將,現在別管東魏皇帝了,要是沒有葯,走狗就真死翹翹了。」軍醫有些煩躁地說:「咱們現在要怎麼辦?他這情況,是絕對不能再受顛簸的。」
張瑾也覺得棘手。
「咱們明天去縣城裡看看情況吧,」駱喬拍了拍軍醫的肩膀,安撫他道:「凌叔稍安勿躁,在這裡煩也煩不出結果來,手上有多少葯先用著,看能不能先讓他退了熱。」
也只能如此。軍醫點點頭,去守著杜曉。
「去了縣城,該怎麼買葯?」張瑾問。
駱喬擰著眉頭,說:「要不……我們去偷?」
張瑾笑說:「也是個辦法。」
駱喬想了又想,神來一筆道:「實在不行,咱們就去把縣令綁了,把縣衙佔了,那不就要多少葯有多少葯。」
張瑾啞然,給已經不胖的胖丫頭豎了大拇指——太敢想了。
然他轉念一想,這不失為一個辦法。
若是只有他們二十來人,想佔了縣衙無異痴人說夢,但有了駱喬,她那力氣,說以一敵百也不算太誇張的。
「可以試試。」張瑾說:「明天分三撥,一撥去偷葯,一撥去縣衙踩踩點,一撥去縣裡打聽打聽縣令。」
駱喬摩拳擦掌:「好嘞,看我大顯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