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一定要聽?」裴彥麟以拳抵唇咳嗽一聲,有些難為情地環視屋中,只見蘭燭輝照,昏光曖昧,耀得兩人面容發紅。
蘇星回在他耳根發現了兩抹可疑的紅暈,反而更加好奇,「想聽,要聽,我願聞其詳。」
她還順便輕拍了拍枕頭邀請他,「你脫了衣裳過來躺下,我們慢慢說好了,一夜總是能夠的吧。」
她看他的眼底一片瑩亮,沒有迴避對他的感情。
裴彥麟想起了,在宴春台上馳馬擊丸,和眾女合力大敗吐蕃的蘇星回。神采飛揚,敢愛敢恨,像照進他人生的一輪冬陽。
所以那時,他在想什麼呢?是附庸風雅和年輕郎君們吟詩作賦,還是潑墨獻丹青……
裴彥麟撐著額頭一笑。今晚應該沒有辦法再逃過去了。
他面上泰然自若,手心裡卻都是汗,「其實我看過宴春台那場精彩的女子馬球賽,我記得很清楚,你反挽烏髻,穿了條梔子黃的襦裙,臂上戴著吐蕃公主贈你的瑟瑟環。」
蘇星回枕著手,仔細回想著,她的確是穿了梔子色的襦裙,「你都記得我穿的裙子……」
如果眼裡只有這個人,又怎麼會不記得。
他無奈地和她對視,準備和盤托出,卻在此時,婢女送了葯進來。裴彥麟正愁不知道怎麼說下去,頓時暗鬆一口氣,如蒙大赦地端過葯碗,「十九娘,先起來把葯喝了吧。」
「唔,我喝了你是不是就該告訴我後面的事了?」
蘇星回被他扶在枕上,偷偷觀察,他端碗的手在顫抖,也不明白為什麼緊張成這樣。
「好。」裴彥麟知道今晚繞不過去,捏著葯勺遞到她嘴邊,「張嘴。」
蘇星回含了兩口,眉毛擠成一團,苦得她直搖頭,從他手上捧過葯碗一飲而盡。
裴彥麟笑了下,去放好空碗,過來扶她躺下時,蘇星回卻緊緊攬住了他的手臂。恢復了些血色的芙蓉面映在燭暈里,眼眶閃出幾顆苦淚,「你知不知道,這個葯可苦可苦了。」
裴彥麟被她這麼拽著,不上不下,只好坐下,收緊她的腰身,換了個姿勢好讓她倚靠在臂彎。
他低下頭,蘇星回便抬頭,苦澀的藥味撲鼻而來。她唇邊正好有一滴葯汁,嘴唇發潤,是被那碗葯染上的一層潤色,在微光里泛著淡粉色。裴彥麟右手掐過她的腮,情不自禁地撫到下巴,緩緩抬起這張臉,低頭壓上她的唇瓣。
蜻蜓點水,羽毛浮過湖水,卻驟然撥亂一池平靜。裴彥麟放開她,兩兩相望,蘇星回的面色微醺,嘴唇更潤。
「現在知道了,的確很苦。」裴彥麟拂去沾在她面頰上的碎發,手背貼上微熱的臉頰,她順勢也抓住他的手。
「也不是很苦了。」再輕不過的一個吻,蘇星回意猶未盡,她用受傷的手臂摟住他的脖子,循循善誘,「可不可以,再來一次?或許今晚就會睡的很好。」
她的身體纏著杞皮做的夾板,關節上還裹了不少綢布,活動起來十分僵硬,晚上也的確睡得難受。
裴彥麟掐住一側的腰,只得把她抱起來。他讓她靠在褥子上,然後手撐在兩臂,和她糾纏了近有一刻鐘。
這次吻得她氣喘不已,蘇星回舔著嘴唇,很滿意這樣的進展。她額上蒙著薄汗,虛脫地癱軟在被衾上,玉手捧起同樣汗濕的一張臉,拭去濃眉上點綴的細汗。
裴彥麟在她頸窩停留了片刻,滾燙的呼吸燙到耳心,堅定的迴音清晰地落在她耳畔,「對你一見鍾情了,想和你生兒育女。」
「什麼?」蘇星回目光迷離地望著他。
他聲音低沉啞然,分外的坦誠,「就是見.色起意了,想要不擇手段的,得到你。」說著,他不禁失笑,「凡夫俗子,流於外表,你會不會有那麼點失望了?」
蘇星回搖頭,她實在不敢相信,「就這樣嗎?」還以為會有什麼驚世駭俗的牽扯,是她沒有記起的。
裴彥麟給她理好錯開的衣領,「元宵節那天,你和褚顯真說的話,是沒錯的。真正心悅一人,言語多餘,再聰明的人也會變成傻子。在宴春台上見你的第一眼,我除了只想娶你,再想不到別的了。」
那正是他血氣方剛的壯年,以蘇星回的脾氣,若是知道了他心裡生出那些齷蹉不堪的綺念,也必然會毫不留情地怒斥他的輕浮放浪。
大半生中,裴彥麟做過的最出格的事,大概也只有那次。蘇星回遮道攔下他伯父的車駕,他心裡見不得光的邪念涌了出來,知道不可能再放開她,用蘇家作為要挾,強娶於她。
裴家將這件事視為家族的恥辱,他人生的污點。但他從不承認。
「裴彥麟,你骨子裡有點瘋。」
蘇星回對他的評價,他認為是中肯的,「我不瘋要如何娶到你。偶爾還是要裝瘋賣傻,才能心想事成。」
他看她的眼神,彷彿回到成婚之後的記憶。蘇星回招架不住,扶著他的手臂,「屋裡好悶,你扶我去窗檯吹吹風吧。」
夜深了,春寒還是相當厲害,裴彥麟其實不太願意她吹風,但還是詢問道:「你有力氣嗎?」
蘇星回點頭,「鐘太醫也不讓一味躺著,讓我偶爾活動四肢。今天婢女扶著我下床走了走,只是不太遠……呀!」
裴彥麟忽然一把抱起她,嚇了她一跳。蘇星回報復地揪他的耳朵,穩穩地靠在他肩上。
她把窗打扒一絲縫隙,微冷的夜風順著吹進來,幾顆花樹在天井裡颯颯地搖晃樹葉,一縷縷涼意拂在面上,吹得她很是舒服。
「燈熏得我頭昏腦脹,現在好多了。」
「我果然是坐不住的。白雪庵的尼師每日參禪打坐,我不擅長枯坐,也是自討苦吃了。」
裴彥麟皺起眉,感到風鑽進衣領,她在往他懷裡蜷縮。
「太冷了,關上。」他道。
蘇星回才感到好受一些,自是不願意躺回去,「有你在,我不覺得冷。」
雖然她確實說的實話,但裴彥麟還是理智地要抱她回去。蘇星回唉唉嘆氣,「我整天不見天光,悶也悶死了。」
裴彥麟停住了腳步。蘇星回拿捏住他的脾氣,不滿足地指揮他出去,「這院子里有顆杏樹,我想看看有沒有長出花苞。」
他站住不動,垂著眼,無情地拆穿她的意圖,「我進進出出看得最多,今年春天冷,還沒有長。你別想騙我出去。」
蘇星回感覺自己特別可憐,受傷了不能隨意動彈,整天困在床上。她神色沮喪,脾氣卻很好地和他商量,「走一圈就回來,好嗎?」
裴彥麟見不得她這樣,果然就吃了這套。他將她放在一旁的坐榻,轉身扯下貂鼠裘,給她嚴嚴實實裹上,只剩一張雪色的臉露在外頭。
毛茸茸捂著全身,蘇星回陷在裡面,裴彥麟抱她出去,值夜的婢女迎面撞來,嚇了一大跳,待看清兩人後,又支支吾吾地退回去。
風吹著兩人的一角,蘇星回很安心地窩在他懷裡,完全忘記了她要看院子里的杏樹。
她想嘗試著下來走,裴彥麟說:「拆了布再走,如今你不養好,會落下一身病根。」
他總是能找理來堵她,蘇星回放棄了商議。
她心有戚戚焉,「裴三郎,南平公主叛亂的當晚,我從高台上摔了,差點摔斷了腿。你說我要是不能走路該怎麼辦?」
他的手收緊了,聲音冷冷的,「我背你。你想去哪?」
蘇星回忍不住笑道:「哪有這樣說話的。難道不該說,蘇星回,再敢說這種不吉利的蠢話,我就親你了。」
裴彥麟側頭凝視她,發現她今晚格外放肆。
他彎起唇,活學活用道:「一圈走完了,回去睡覺,你要是不聽,我就在這裡親你了。此處可住著不少官眷。」
蘇星回才不怕。
但她很給面子,而且也確實是犯困了,「嗯,那就回屋吧,我困了。」
裴彥麟給她脫下衣裳,可能覺得她的髮髻會不舒服,又耐心拆散髮髻。蘇星回打著哈欠,披著一頭散發躺進床幃,見他還定在床邊,神思恍惚地握著她的手指,似乎有話。
她疑惑地問:「怎麼了?」
裴彥麟握到指尖,在燈下細看,手上的凍疤已經好了,只隱約有些兵繭。
他鄭重其事地開口道:「聖人要啟蹕回京了。十九娘,路途顛簸,以你的狀況,不宜跟著回京,就先留在這裡養傷。我帶來的人會留下給你使喚,照顧你的起居。」
「你是相輔之首,不可能無故滯留。那不是我要和你分開了。」在蘇星回的計劃里,她是要跟著聖駕走的,如果錯過救駕的嘉賞,將得不償失。
她堅決不肯,斷然道:「我的身體沒有大礙,不需要靜養。路上我也不會拖大家的後腿,拖累行程。」
怕裴彥麟沒完沒了地說服她,將被子拉到發頂,捂著腦袋不肯聽。
隔著被子對峙,裴彥麟實在沒有辦法,他拉開被子讓她透氣,打算先退讓一步,「明天再說吧。」
作者有話說:
中年夫妻多好啊,都不用擔心催生……
——
我每天腦子裡有一萬噸yellow肥料,但綠江少兒不宜。
我每天腦子裡一百斤腦洞,奈何只有兩隻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