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女帝深坐神龍殿,足足坐了有半日之久。
當薛令徽和褚顯真一前一後走進大殿,告知她,曹王出京后順利和崔玄義匯合,準備前往鳳翔節度使的牙城。
另查有,涼國公劉奎為他們的內應。涼國公已經察覺到計劃敗露,安排世子喬裝出城,向曹王通風報信。
「薛令徽,下詔緝拿涼國公府眾人。」
女帝咬碎銀牙,「準備車馬,朕要親自去問問朕的好兒子。」
在女帝頒下殺曹王的旨意后。神策軍從皇城的方向馳騁而出,沿著洛水,電閃般弛向四門。
不計其數的武官身披甲盔,手持兵刃,威風凜凜地騎在高頭大馬上。
他們圍困了出入的行人後,為首的中護軍大聲宣告:「關閉城門,我等奉命緝拿叛賊。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許動,待一一查驗身份。」
神策軍接管了城門,路上的行人面面相覷,儼然不知發生了何事。
中護軍面無表情的臉上,鷹目一掃,神策軍即刻行動。進出之人憑過所證明身份,稍有異樣即被扣留。
蘇星回剛剛送走了河內郡夫人。河內郡夫人耽擱已久,不得不儘快回返敦煌。不想她從城外回來,就被攔截在這裡。
「娘子稍侯,卑職去交涉。」謝榮就要下車,和神策軍表明身份,忽然在人群中見到了大郎君裴鶴年。
他和侍中之子許虔並肩催馬而來,身後跟著幾個眼生的私衛。私衛把他們護送到了這裡。
謝榮無暇多想,向車中的人通稟了一聲。車帷緩緩褰起,蘇星回面露詫然,「五郎,你不是在國子監?」
裴鶴年還沒想好怎樣解釋。許虔搶道:「鶴年去折衝府了,叔母您不會怪他吧。」
裴鶴年頂撞他的手肘,「神策軍到處在抓人,我擔心您,和許虔來接您。路上還碰到了裕安公主,她聽說你去了城外,也調撥了人手。」
「原來是公主府的私衛。」謝榮倒是放心多了,「多虧了公主,回頭該謝她才是。」
「不謝不謝。」他話才說完,一串銀鈴笑聲傳來。
後面不知哪駛來的一匹五花馬,格外霸道地擠到了兩位郎君中間。
馬上坐著一位秀美的少女,發挽雙鬟,綴滿了金玉簪釵。她穿著一件淡綠色的窄袖上襦,臂上掐一對鑲嵌瑟瑟的臂環,下面配金花紅裙,紅艷艷的裙幅散開在馬背。
少女富貴天生,氣度非凡。她坐在馬上,隨意挽起滑落的長帔,向幾人盈盈而笑。一雙眼的瞳色略淺,盈潤似水波,很是特別。
「你是?」蘇星回見她的年紀也不大,應該和鶴年相仿。
「她……」許虔又想搶答了,被少女舉鞭截住。
少女道:「我是公主的長女,叫豆盧金遐。蘇娘子,您就叫我金遐好了。」
裕安確實有一位年芳十五的長女,是和前面的駙馬所生,聖人封她為寧平縣主。
轉眼都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
蘇星回笑道:「那妾身就勞煩縣主了。」
「蘇娘子不要和金遐客氣。」豆盧金遐極是認真地擺手,目光一下落在了裴鶴年身上,「我心儀您的長公子,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咳……咳咳……」
許虔被自己的口水嗆住,蘇星回還在震驚,裴鶴年耳朵刷地一下變得通紅。
「縣主,還請不要和在下說笑。」
豆盧金遐一點也不像是促狹逗弄,她的臉上全是認真,「我都是發自內心的話,怎麼就是說笑了呀,鶴年公子。」
許虔嘴裡好像塞下一個鴨蛋,他把嘴閉上,追著問:「哇,這都什麼時候的事?裴鶴年,你是不是故意瞞著我。」
蘇星回好整以暇地坐在車裡,在長子和她之間流轉,意味深長,「縣主心悅……鶴年很久了嗎?」
豆盧金遐撓著耳朵,「也不是很久吧。就在剛剛第一次見他的時候。」
「……」
眾人一致陷入詭異的沉默。
「噗。」許虔目瞪口呆過後,由衷地發出一句感慨,「這個縣主好不一樣。」
「她和我們過的是兩個時辰。」
裴鶴年臉已然燒得通紅,再說下去,他只怕要找個地縫鑽進去。許虔偏還湊過來問:「鶴年,你想做公主的賢婿嗎?」
鶴年實在無地自容,生氣地拍開他的臉,「少說兩句。」
許虔得出結論,「哦,這麼說你不想。」
多有意思的一對。他怎麼就有點兒失望呢。
「許虔,你在說什麼?」馬上的縣主眼明心亮,耳朵還靈。她擠在兩匹馬之間,把許虔擠到了身後,目光又粘在了裴鶴年身上。
「鶴年,和我說說話唄。你怎麼動不動就臉紅啊。」
裴鶴年如坐針氈。
他幾次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阿娘。卻不知許虔哪來的那麼多廢話講不完,跟他阿娘滔滔不絕。
……
涼國公的府邸被圍困得水泄不通。而被差遣來辦差的是周策安。
他盤問涼國公,世子的去向,走的哪條路,以何種方式傳遞消息。
周策安彬彬有禮,涼國公更是泰然自若。
這位老人是從開國走來的,他歷經了四朝,從開國帝王到女主天下,已然是一位見慣腥風血雨飽經風霜的元老。
全程坐在中堂,他沉穩鎮定,半分不見怯,「周相公也站累了吧。不若坐下吃盞茶,和老朽手談一局,我們慢慢一起等。」
涼國公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好,來人把他的宅子攪弄得烏煙瘴氣,不生氣就罷了,還就擺起棋盤,要和周策安品茶論棋。
周策安還要趕回宮裡復命,自然百般推脫。「一盞茶的工夫耽誤不了。還是說,周相公怕辦砸了差事。」
周策安笑而不語,他負手走了兩圈,道:「國公關心下官,下官卻更關心世子的去留。過了今夜,曹王就回不來了,等裴彥麟抓了你的兒子,你們的那些周密計劃就會像一片泡影,要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你什麼意思。周策安,你這條爛狗。」
涼國公拂落茶盞,窯燒的上等白瓷碎了一地。
有一片蹦到了周策安的腳下,他踩了一腳,微揚眉梢,用淡漠不驚的口吻命令左右,「把涼國公請下去,等候發落。」
二更天,月上枝頭,夜深人靜。
曹王把妻兒事先安置在一個妥善的地方,自己駕著快馬行了一夜的路。在崔玄義等人的掩護下,於翌日清晨趕到了鳳翔節度使的節鎮。
按照計劃行事,崔玄義秘密叩進節帥府,亮出符節,要求出兵。
來見崔玄義的不是鳳翔節度使本人,而是他的副使。副使聽他要出兵,不慌不忙地接過,把符節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又叫人拿來另一半比對,也的確符合了。
「副使既已驗明真偽,那就點兵出發吧。」崔玄義怕夜長夢多,不耐煩地催促道。
「行,我這就去請示節帥。」副使嘴上說著,卻遲遲未動。
他捏著合成一對的符節,在崔玄義疑惑的視線里慢慢收在袖中,忽然大笑,「符節是真的,但點不點兵,不是你,或者曹王說了算的。」
崔玄義察覺不對,心生警惕,「我既亮出符節,你敢不從!快去通稟你們節帥,就說曹王駕到,讓他來接駕。」
「唉,實在來的不巧,我們節帥今夜不在府中。」副使遺憾地說道。
「不在?」他們計劃詳盡,崔玄義豈會信他。
「不在。何況——」副使悠然坐下。
「你們還不知道嗎?神都已經下達了討伐曹王的檄文,使者才剛走。而你們拿出符節,也說是朝廷。我一時不知該信誰的,只好按兵不動了。」
他把手一攤,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崔玄義一下明白了,不怒反笑道:「節度使再大,也要歸朝廷轄治,否則就是謀反。我既持有朝廷的符節,你們合該聽命行事。」
「聽上去也有幾分道理。」副使神閑氣定,垂目盯著半盞涼透了的茶,餘光卻在打量崔玄義。
稍時,副使悠然自得地放下茶,「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不出兵。」
所以他一副思考的樣子是在戲耍自己。久居高位的崔玄義哪裡受過這樣的,怒火萬丈地把茶盞一撴,身邊的侍從齊刷刷地亮出了刀劍。
作者有話說:
六千多,肝爆了,我今晚可以早睡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