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 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

早晨一睜眼，就聽到一陣悅耳的小提琴聲，躺在床上，凝神聽去，宛轉之中，似有淡淡的憂鬱和輕愁。

聽了一陣，從床上爬起，走出房間，向樓上走去，腳雖然不疼了，但走路時我還是不敢太用力，以免生意外。剛走到一半，突然聽到背後有人說話：「喂，你給我站住！」

我回頭一看，是趙以晨。她正用一種要殺人的眼光看著我：「你要幹什麼？」

我怕驚動悠妍，低聲回答：「我上樓參觀……參觀。」但小提琴聲已嘎然而止。

以晨仍舊不放過我：「我們說過允許你上樓的嗎？」

我說：「你們沒說過不允許我上樓啊，再說樓上又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樓上是我們女生睡覺的地方，你怎麼可以亂闖呢？」她說著迅速地越過我，站在上面兩級的樓梯上，虎視眈眈地看著我。那居高臨下的氣勢讓我感到很是不爽。

自己目前的狀態，根本就不適合打鬥，而且就算我身體無損，也不會和一個女生為這點小事而大打出手。再說，真生爭持的話，會讓悠妍對我的印象大打折扣，這可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哼，不就是幾間破……房間嗎？不看就不看，有什麼了不起？」我回身走下樓。

回到房中，我把門反鎖了，坐在床邊，練了一下功，來到牆邊，雙手一撐地，雙腳一縮，向上一伸，腳輕輕靠在牆上，成了倒立姿勢。在這過程中，我盡量讓受傷的左手少用力。

我將重心轉移到右手上，然後左手離開地面，單手撐地，接著手腳掌根慢慢離地，重心慢慢轉移到五根手指上，5秒……10秒……15秒，16、17、18、19、20，手指再也無法堅持，我腳落下來。又活動了一下手指，我走出房去。

許悠妍正坐在客廳中的沙上，聚精會神地，她儀態端莊地坐著，兩條曲線優美的大腿擺出一副自然而矜持的姿態，一雙細高跟涼鞋優雅地貼在一起，整個人溫柔而素雅。

聽到我移動的聲音，悠妍抬起頭來，看到是我，微微愣了一下，跟著又微微一笑著問我：「怎麼樣？好點了沒有？」

「嗯，好多了，好多了。謝謝。」我忙亂地回答。

她點點頭，眼睛又回到書上。「你彈琴真……好聽。」我說。原本想用更好的詞語來表達，但在心儀的人面前，反而因為緊張而拙於言詞了。

「謝謝。」悠妍回答，淡淡地，眼睛沒有離開書。也許有太多的人稱讚過她的琴聲了，我這種平淡無奇的稱讚她聽得太多了，已經絲毫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和興趣了。但對音樂沒有什麼了解的我，實在找不出什麼共同語言來，一向對自己還算滿意的我，這次終於覺得對自己大為不滿了。

吃了早飯，在客廳看了一上午的電視。下午，趙以晨把我送到醫院，換了葯，然後打吊針。在打吊針的時候，看起俏俏塞給我的《讀》。在欣賞那些雋永的作品之時，心緒卻常常離開了文字，飛回別墅中。

住在別墅裡面，的確很舒服，而且還有美女可以養眼。儘管俏俏和趙以晨不給我好眼色看，但悠妍的溫柔和嫻靜的淑女樣一直是吸引我的魔力，那種淡定嫻和讓我有一種不由自主地想去親近的感覺。同樣相斥，異性相吸。並不是所有的異性都能相吸，但悠妍給我的感覺是如此的不同。她的氣質、性格都是我喜歡的，如果有這樣一位女友，那真是上蒼的眷顧。一定得想辦法留下來。

還有，自己得惡補一下音樂知識了，最少得多聽一些鋼琴名曲，好歹以後有機會和悠妍聊天的時候，能夠有一些話題，不至於蠢到說什麼「今天的天空很希臘」之類的話。

這次趙以晨接我倒沒讓我久等，輸完液沒多久就來接我了。吃飯的時候，我主動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趙以晨突然問我：「喂，你到底有沒有什麼毛病啊？」

沒想到她還把那件事放在心上，我回答她：「我一向潔身自好，年紀輕輕，不想這麼早就死。」以晨瞪了我的一眼：「那你還不趕緊盛飯去，老神在在地坐在這裡等著我侍候你啊？」

吃晚飯時候，趙以晨說：「悠妍，等下我送你去。」悠妍輕輕地搖頭說：「不用了，到時候你來接我就行了。」「我順便啦，剛好出去有點事，正好送送你。」吃過晚飯沒一會，趙以晨和許悠妍出門上車離去。看著車消失在夜色中，我問俏俏：「悠妍……她去哪了？」

「酒吧。」

「酒吧？」我的心一亂，悠妍她去酒吧幹什麼？「和……人約會嗎？」我心裡一窒，喉頭乾澀，似乎那車子駛入的是黑暗的魔窟。

俏俏白了我一眼：「什麼約會啊？悠妍是去酒吧彈琴賺錢。」

「哦，難怪她彈琴彈得那麼好。」我說。

正好利用這個機會了解一點悠妍的情況，當然只能是旁敲側擊，不能讓俏俏察覺到我的企圖。否則以她口直心快的個性，還不把這四處張揚。俏俏說：「悠妍鋼琴彈得很好，在省里的比賽中還得過獎，可是家庭條件也不是很好，剛好她同學的一個親戚開了一間酒吧，就請她去彈琴。」

「哦。」我點點頭，「在酒吧彈琴，收入應該不錯吧？」

「也沒多少啊，你以為現在這社會，錢這麼好賺啊？」

「不好賺。我一天累死累活地，才賺六十塊。」我說，「難怪她好象不太開心，琴聲也不是很歡快。」

俏俏說：「才不是呢，她是失戀了。」

「失戀？」我脫口而出，「她……」

「好了，這與你無關，你就別再多管閑事了。」俏俏顯然不願和我多談，指指電視說，「你沒事就看看電視，我上樓寫東西去了。」

寫東西？這乍乍乎乎的小女生能寫什麼東西？只怕比我這不入流的人物都差遠了。

我把屁股丟進沙，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開了下來，看著電視上生活在苦大窮深的舊社會的婦女，腦中浮現的卻是燈紅酒綠，型男酷女，而鋼琴前的許悠妍卻一個出塵的仙子一般，一個個音符從她細長的蔥指中汩汩跳出。

悠妍失戀了，她原來是和誰談戀愛啊？為什麼會失戀啊？這些問題，一直糾纏在我的腦中，讓我無心於熒屏。大概快到十一點，以晨和悠妍才回來，在看到悠妍清麗而平靜的面容時，我一顆心才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