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隆禧不知道上朝站班裡面有那麼多門門道道，他以為他就是去救個急。江湖救急不是常有的事情嗎，他還是個小寶寶，那些王叔王伯應該不會為難他……吧？

小傢伙不敢往後想，垂頭喪氣蔫兒的不行。他就不該輕信三哥的鬼話，早知道臭哥哥滿肚子壞水兒就該警惕起來，怎麼能被他的溫柔假象給騙過去？

吃一塹長一智，他下次一定不會跌倒在同一個坑裡。

「其實也不用太害怕，去就去吧，反正早該去了。」常寧小大人一樣長嘆一聲，看寶貝弟弟蔫兒了吧唧的，捏捏他的臉蛋兒安慰道，「這不是有五哥陪著嗎，如果以後必須得天天去，五哥給你當人肉墊子就是了。」

辦法總比問題多，朝會上站著睡著的都有，他們到時候瞧瞧誰最不靠譜，多學學肯定能學到不少有用的應對招數。

隆禧幽幽的看了眼傻哥哥，癟癟嘴不想說話。

這傢伙早該去上朝站班，他不是啊。他本來可以逍遙自在到拖無可拖，現在可好，不光要天天上課，還要去早朝站崗，這規矩也太不合理了。

一天的時間是有限的，他們去乾清宮也沒啥用，把時間都用在學習上不好嗎？

不行，回頭得去和三哥掰扯掰扯。小孩子最重要的是學習，堅決不能浪費學習的時間去當擺設，有那個時間多睡一會兒也是好的，跑去早朝站崗是圖啥？

小傢伙很快打起精神，以後的事情以後再發愁，現在最重要的是明天的朝會。

那可是他們倆的初舞台，不說腳踢鰲拜拳打遏必隆，總得把那個楊光先給懟老實了。沒本事就老老實實的，瞎作妖就是他的不對了，欽天監那麼清閑的他還不滿意，有點貪心不足了哈。

他們得努力把湯若望撈出來，把欽天監的那些大臣撈出來，絕對不能讓楊光先得逞。

湯若望那批從前朝就來到東方傳教的傳教士還不像後世那些打著傳教士的名義幹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的人，即便他們之中有些人有些小心思，但是不可否認，他們對他們心中的主非常虔誠，所作所為也真的是為了傳教。

掌握他們生殺大權的是紫禁城裡的帝王，他們能不能傳教也得看帝王的意思。

西洋有很多東西和東方不一樣，新奇的東西總能吸引人的注意力，宮裡的人對西洋鐘錶感興趣，傳教士就不斷的進獻各式各樣的鐘錶給皇帝。消息傳回西方之後，再來東方的傳教士各個都帶了鐘錶要獻給皇帝。

送的人多了，東西也就不稀奇了。傳教士們也有爭強好勝之心，於是送來的鐘錶越發精緻珍貴。只有皇帝開心了，他們才好提出請求。

宮裡各種各樣的西洋玩意兒都是傳教士進獻來的，額，這麼說顯得他有點財迷，重新來。西方已經開始建立他們的科學體系，他們這兒也不能落後太多，人才什麼時候都不嫌多，沒有人來了還往外趕的道理。

這裡是他們的地盤，只要限制傳教士不讓他們傳教，他們還能突破重重禁令傳教不成？

「五哥你不知道那個楊光先有多過分，快回阿哥所，弟弟好好給你講講。」隆小禧催著哥哥走快點，把仇恨值放到別人身上後果然好受多了。他這不是隨意遷怒，那楊光先本來就是禍害的源頭，不然哪兒有後面這一堆事兒。

常寧拿他沒辦法，寶貝弟弟都發話了，他還能不聽嗎。且讓他聽聽這楊光先到底是何方鬼怪，能讓他們家三哥把小弟忽悠去朝會上擠兌人，這還真是頭一回。

宮裡頭皇帝和幾位皇子的計劃沒有人知道，欽天監的官和那些傳教士都被判了刑，接下來只剩下重選欽天監監正給事情收個尾，參與到這件事情之中的大臣們已經不把這事兒當回事兒了。

欽天監一共就那麼多人，湯若望當監正的時候和同僚處的不錯，衙門裡是個人都能和他說上幾句話。楊光先彈劾的不只湯若望一個人，還有和湯若望以及其他傳教士交好的人，一個「妖言妖行」的罪名扣下來，欽天監里足足七成的官員都被關進了大牢。

巧的是，那七成里大部分都是有真才實學的人。

曆法關乎農時，士農工商農是根本，自古以來帝王皆相信天象和人事息息相關，是以欽天監上下官職不高，但是地位非常重要。

整個欽天監分天文科、漏刻科、回回科、歷科。別的官署衙門都是選拔考核上任，欽天監幾科不一樣，監內官員不得改任他官，子孫世世代代都得在欽天監，除非皇帝下旨，不然官職不能動彈。

掌推曆法、觀測天象、占定吉凶、定四時、掌刻漏、警晨昏……

這些活兒除了欽天監沒人幹得了。

楊光先在二十多年前想法子進了欽天監，真正需要技術的活兒也輪不到他身上，他能幹的只有文書工作。

前朝時就算欽天監的官職有缺額也只能在本監內部遞補，直到清初入關，欽天監才多了西洋傳教士為官。還不光是為官，人家是直接空降為監正。

知識在什麼地方都是寶貴的，不論東方還是西方。在大清這地界兒想學習要找先生交束脩，在西方也差不多，能讀書認字的都是家底豐厚的人。

西方的貴族要學拉丁文、劍術、幾何等各種東西，傳教士和他們相比也不逞多讓，甚至為了傳教，他們學的東西更多，什麼醫術、煉金都有涉獵。只要對傳教有益，他們幾乎都會去學。

也就是說，真正過來傳教的傳教士大部分都博學多才，於天文數算一道尤其精通，去欽天監任職也是專業對口。欽天監中有真才實學的官員也大多是家學淵博，碰到不一樣的學問自然感興趣，辯論探討基本上天天都會有。

學術探討嘛，從對方那裡學到點東西很正常。若非如此，他們也不至於全被安上「妖言妖行」的罪名，和湯若望一起身陷大牢等著被行刑。

欽天監中能幹的人全進了大牢，楊光先自認為他的學問還不錯，欽天監監正一職妥妥的要落在他頭上。

他不懂天文曆法，但是他也是寒窗苦讀學出來的學問人，有道是一處通兮處處通，他好歹在欽天監耳濡目染了二十多年，那些人乾的活兒看上去也沒什麼難處，他上他也行。

實在不行的話，那不是還有鰲拜鰲中堂嗎。

楊大人鍥而不捨的彈劾湯若望二十多年，順治爺在位的時候看重傳教士，當今聖上看上去也是個喜歡西洋玩意兒的，好在天子年幼，掌權的四大輔臣、哦不、現在是三大輔臣，掌權的三位輔政大臣也看傳教士不順眼，這才終於讓他如願以償。

欽天監只剩下他一個頂樑柱，監正之位非他莫屬。

楊光先自信滿滿，收到宮裡的傳召讓他參加早朝時更加興奮。有資格參加早朝的都是朝廷要員，宮裡下命令讓他參加，肯定是任命他當欽天監監正的旨意下來了。

不是所有京官都能參加早朝，除了各省督撫提督、六部尚書侍郎、各衙門的一把手每天進宮，三品以下的大臣都沒有資格。各省的督撫提督大多不在京城，空出來的地方就給別的要員。

皇宮就那麼大，早朝又不能站到皇上看不到的邊邊角角，當然只有重要人物才有資格去。

欽天監的監正是正五品的官員，除非宮裡傳召不然沒資格上朝，他也就是前些天庭審湯若望的時候去了一次，沒想到第二次來的那麼快。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楊光先興奮的半宿沒睡著，第二天一早就精神抖擻的爬起來進宮上朝。他知道他在天文曆法方面不擅長，但是沒關係，從欽天監起步，有機會再去其他衙門。

他花了二十年的時間當上欽天監的一把手，可不是為了在小小的欽天監蹉跎到死。

早朝的時間太早，大臣們進宮的時候太陽還沒出來。相熟的臣子三三兩兩走在一起，看到志得意滿的楊光先腳步一頓，脾氣好的理解性點點頭，脾氣不好的當做什麼都沒看見。反正按照規矩是低位給高位行禮，他們假裝看不見還省得楊大人行禮了。

是的，在有資格上朝聽政的大臣們之中，如今還是個從八品欽天監主簿的楊大人是官兒最小的。就算按照他的想象成了欽天監監正，他的官位也還是最小的。

都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這人盯著湯若望一彈劾就是二十多年，誰能保證自己不是下一個湯若望？

欽天監中有品級的官員一共才二十多個，讓他這麼一攪和，不算湯若望那些傳教士，只裡面的漢人官員就有七八個被判了凌遲。得饒人處且饒人，這麼胡攪蠻纏的人不能結交，沒準兒啥時候踢到鐵板就把自己搭進去了。

不過就他的品行來說，搭進去也活該。

從八品的小官兒沒資格進殿聽政，楊光先只能在外面等著。來上朝的大臣們在門口看到個掃興的已經覺得很奇怪，進殿後發現議政王那邊多了個小豆丁更是驚訝。

以五阿哥的年歲的確該來上朝站班，他們前幾年見過這位爺，雖然只見了一次那也是見了。以五阿哥為前例，他們以為七阿哥怎麼著也得等到十幾歲才會出現在朝堂，沒想到這麼快就見著了。

就是吧，還不如不來。

索尼老態龍鍾坐在椅子上，看到在和他同款的椅子上睡得昏天黑地的小阿哥眼角直抽。

他年紀大了，皇上體恤他，所以上朝的時候有椅子坐。七阿哥這是鬧的哪一出，來朝堂上睡覺像什麼話？

常寧本來也想申請個小板凳補覺，這會兒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弟身上，搓搓胳膊慶幸剛才沒開口。他沒弟弟那麼心大，這麼多人盯著根本就睡不著嘛。

大臣們不知道皇帝是怎麼想的，左右皇子站班和他們沒有關係，看了一會兒收回目光準備上朝。

康熙心情極好的坐在龍椅上，讓底下的大臣有話說話。他還沒親政，只是旁聽，有事兒不是他做決定，索尼、鰲拜才是當家的人。

每天上朝的流程他都總結出規律了，最先說話的是真正有事的大臣，如果索尼和鰲拜意見一致，事情當堂就能給出回應，如果索尼和鰲拜意見不一致，那就留下來和他們倆一起下朝後商量。

正事說完之後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大多是幾個輔臣門下的勾心鬥角。這個彈劾那個不規矩，那個彈劾這個不合理，最浪費時間的就是這個環節。

以前蘇克薩哈在，大多是他和鰲拜互相攻訐。現在蘇克薩哈一走，索尼終於坐不住了，也不拿捏他那老臣的架子不來上朝了，一步三晃也得來宮裡和鰲拜爭個高低。

朝堂嘛，就是這樣，一個人恨不得一萬個心眼兒，昨天一致對外今天互相為敵不稀奇。

湯若望的案子剛剛結案，這兩天沒什麼大事兒，有摺子的很快上完，沒摺子的低頭琢磨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他們這位少年天子看上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可每次大傢伙兒以為他是胡鬧的時候都會出現點狀況讓他們大跌眼鏡。

這會兒外面還有個楊光先，接下來肯定還有別的事情。

鰲拜也很好奇小皇帝想幹什麼，示意門人全都閉嘴不要浪費時間，只等皇帝開口。

他不信那小阿哥來上早朝就是換個地方睡覺，嘖，也不是不可能。

今天需要處理的摺子已經收起來送下去，康熙朝顧問行使了個眼色宣楊光先進殿，再讓福全把他騙來的大殺器喊醒，打起精神準備看戲，「朕覺得前幾天湯若望的案子還有異議，下朝後和幾位阿哥提了一句，阿哥們也覺得處置的不合適。正好朝會大家都在，不如再來商量商量。」

大臣們：？？？

皇上，您覺得合適嗎？

一群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到揉著眼睛伸懶腰的七阿哥身上，臉上的表情出奇的一致。讓一個才五六歲的小娃娃來朝堂上商量這種事情，這主意虧他想得出來。

常寧先一步躲到叔叔伯伯的身後，將戰場留給他們家小弟一個人。他昨天晚上聽的稀里糊塗也沒聽懂多少，反正隆禧心裡明白，不需要他上去添亂。

隆小禧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睛掃了一圈，知道是他出場的時候了。

小傢伙揉揉臉醒醒神，感覺現在站的位置不夠好，整理整理衣服板著小臉的走到最前面的台階處，深吸一口氣大聲道，「我覺得欽天監的人不該治罪，你們覺得有問題嗎？」

小娃娃端端正正站在台階，大眼睛直盯著鰲拜，大有你敢說有問題他就當場爆哭的架勢。

鰲拜：……

楊光先：……

作者有話要說：隆禧：猛虎下山，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