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112章

「你不該來這裡。」蝙蝠俠語氣低沉地說。然而奧德莉壓根沒回答他,只是微微俯身，將那個不斷掙扎的利爪踩得更重了一些。

「他們是怎麼教導你的？」奧德莉低頭看著利爪，語氣柔和地說,「不論如何，你和你的貓頭鷹法庭都要完蛋了。」

蝙蝠俠站穩了。他甚至開始有些懷疑起氣女的存在也是法庭設計的幻覺,好讓他體會到從得救的喜悅中墜入無窮黑暗的絕望感……但這當然不可能。狂風在他耳邊呼嘯,將他已經有些破爛的披風吹得四處掙動翻卷。

她確實就在這裡。

倘若說貓頭鷹迷宮的光怪陸離是場燒腦懸疑電影的話，氣女的出現就像一個蹩腳的編劇在劇本的困境中安排下的機械降神,讓這場本應該深刻、黑暗而精彩的戲劇用一種滑稽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實際上還沒有落下帷幕——但當蝙蝠俠看見看起來神采奕奕且滿腔怒火的氣女抬起手來時，他確信帷幕即將落下了。

「你還能走嗎，布魯斯？」在狂風之中，奧德莉忽然轉過頭來,依舊溫和地問了一句。

蝙蝠俠沉默地點了點頭,儘管他每一塊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每一寸皮膚都彷彿在燃燒。但他站起來了。他重新站起來了……而他的戰友就在這兒,就在他身邊。他當然還能走,還能戰鬥，這是無可置疑的。

「那就好。」奧德莉於是朝他微笑了起來，語氣輕快地說,「我們也確實該走了——你沒喝過那個噴泉里的水吧？」

「沒有。」蝙蝠俠聲音乾澀地說,「……我認為這個迷宮沒有出口。」

「是的，它壓根沒有出口。」奧德莉依舊抬著頭看向上方的黑暗，不知道在看些什麼，語氣輕柔，「太可笑了,這群鳥兒在這個巢穴里飛進飛出的樣子……但它有中心。它的中心就是那個噴泉，布魯斯。」

「你不能飛到頂端。」蝙蝠俠說,用肯定句表達了疑問。奧德莉向他扔來兩個罐子，他接住一看，發現是一瓶飲用水和一個止血噴霧罐。

狂風依舊不停地在這個擺滿棺材的巨大廳堂內呼嘯盤旋，蝙蝠俠看著那些空棺材，有些焦慮了起來。哥譚如今怎樣了？但他還是先處理起了自己的狀況——為了接下來要面對的戰鬥做準備。

「是的。」奧德莉在風中對他說，「我猜迷宮頂部施加了什麼魔法屏障或者別的什麼東西……幾百年間，所有落入了迷宮的人都葬身於此。」

「我們得儘快出去。」蝙蝠俠說。儘管他全身的細胞都似乎在尖叫著讓他再多喝一點，他還是留下了大半瓶水。

聽見這句話，奧德莉終於把目光從頂部收了回來，轉過頭看向了他。

……她似乎是笑了笑，但她的笑意就像浮在水面上的泡沫那樣迅速消隱無蹤了，看不真切。

蝙蝠俠想開口問她許多問題，但室內席捲的狂風忽然停止了下來，奧德莉向蝙蝠俠伸出了一隻手：「走吧。」

蝙蝠俠沒去碰她的手，他只是沉默地走近了她。但氣女再次微笑了起來，接著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臂甲。

她拉著他走向那面牆……那面大理石砌成的、表面有著巨大的華麗浮雕的、幾乎看不見頂端的光滑高牆。她沒有在牆壁前停下腳步，而是直直地向它走去。

接著，毫無徵兆地，那面牆的底部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悶響，它轟然傾頹，向前倒塌了下去。而奧德莉的手依舊穩穩地抓著蝙蝠俠的手臂，他們就這樣踩踏在被壓成了碎片的那些精美的哥譚模型上，繼續向前走去。

「抱歉，但我想你已經看過這裡的一切了。」奧德莉溫和地說，「你應該也覺得這些東西不該被留下來吧？」

又是一面牆轟然倒塌，地面開始不明顯地晃動起來。路變得更難走了，但奧德莉前進的步伐沒受到任何事物的阻礙。

那些受害者的照片被深深掩埋在大理石碎塊底部，再也無法成為法庭罪惡的榮耀證明。

蝙蝠俠的心臟劇烈的跳動了起來，他的嘴唇抿緊了。

有什麼不對。不該是這樣的，儘管氣女看起來行為正常，只是比平時略顯粗暴了一些，略顯冷淡了一些，但她不應該——她不應該……她不應該做什麼？

他還沒能得出一個答案，但奧德莉已經不容置疑地拉著他走到了又一面牆前。這面大理石高牆同樣在巨響聲中坍塌了下去，那尊十數米高的巨大貓頭鹰鵰像和它下方的池子暴露在了他們眼前。

而讓蝙蝠俠一直感到有些微妙違和感的奧德莉也在這一刻放開了抓著他胳膊的手。

風再次颳了起來，奧德莉摘下了臉上的護目鏡，隨手扔到了一邊。她露出的雙眼森然凜冽，就像被點燃的血泊一般。同一時間，蝙蝠俠驚愕地抬起了頭。

從貓頭鹰鵰像的頂端，看不清楚的黑暗之中，那些或是西裝革履或是珠光寶氣的貓頭鷹法庭成員們紛紛露面。與裝束極為不符的，他們從天空中撲了下來。

就像真正的貓頭鷹那樣。

他們的面孔是空白的貓頭鷹面具，他們的手爪上閃爍著黑色的光芒，他們發出了無意義的刺耳尖叫聲。在他們躍下高牆、撲入迷宮時，蝙蝠俠第一次聽見了他們的聲音：

「你怎麼敢在哥譚撒野！」貓頭鷹們憤怒地尖叫著，「我要把你的靈魂獻祭給我們的主！」

「真沒創意。」奧德莉露齒而笑，但眼睛里疏無笑意。

她忽然轉過頭來，看向瞳孔變得擴大了幾分的蝙蝠俠：「你看見了，布魯斯。就是這些人，在地下建造迷宮，用積木精心創造了一個假的哥譚。他們試圖掌控這座城市的一切，包括你的生死……所以，和我一起打敗他們吧。」

不等他回答，她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又出現在半空，正面迎上了那些貓頭鷹法庭的成員！空中頓時傳來了某種力量互相碰撞的爆炸聲，那力量的餘波向更遠處衝去，將那些精心設計的迷宮牆壁一層接一層地推倒、坍塌。

頃刻之間，這座地下迷宮唯一還矗立著的只有那尊貓頭鹰鵰像了。蝙蝠俠環顧四周，發現這座困住了他幾天幾夜、在他感知中似乎沒有盡頭的龐大迷宮也不過如此——它同樣是有邊界和盡頭的。

蝙蝠俠收回目光，看向了那些落到地上向他圍攏而來的所謂哥譚貴族。

這位黑暗騎士緩緩地握緊了拳頭，從喉嚨深處溢出了一聲發自內心的低沉怒吼：

「我不在乎你們面具底下的是些什麼貨色……」

砰！

他的拳頭砸在一個男人的太陽穴上，他悶哼一聲倒在地上，手中的黑色光芒一閃就熄滅了。

「因為我知道……你們只是一些……」

砰！

他抬腿一踹，一個女人的裙擺在空中高高揚起，她的雙手就像貓頭鷹的鳥爪一樣長而利，黑色的光芒無力地劃過他的臂甲，將他的臂甲剖開深深的裂痕。

「……普通的貪人敗類罷了！」

幾條由黑色光芒組成的繩索絞纏住蝙蝠俠的四肢，幾個人合力試圖把他吊在半空中。他們會魔法，真是了不起——但這也沒法改變他們只是一群養尊處優的人渣的事實！

蝙蝠俠咆哮一聲，全身用力，硬生生拖出了那四條法術繩索，將維持著它們的幾個人拽到了身前！

他腹部的傷口似乎再次裂開了，滲出了些許血液，但他不在乎……他的心火在熊熊燃燒著，被貓頭鷹的卑劣所點燃，氣女又為它增添了燃料。

也許他們在貓頭鷹面具下方的臉在這一刻露出了滑稽可笑的驚恐表情，但蝙蝠俠看不見，也毫不在乎。

他將他們打翻在地，站在原地低低喘了口氣，轉過身看向那些還未近身的法庭成員。

「只有這樣了嗎？」蝙蝠俠說。他再度握緊了拳頭，對那些低聲念誦咒語的法庭成員露出了一個有些猙獰的笑容。

……

「只是這樣？」奧德莉說，「這就是你們恣意妄為的底氣？」

比起地面上因為大廳寬廣的面積而顯得有些稀疏寥落的那些屬於蝙蝠俠的敵人，奧德莉所在的空中幾乎像是正好在打折促銷日的超級市場。

那些自詡獵人、本來只會坐在迷宮高處的看台上言笑晏晏地俯瞰著落入陷阱的獵物的法庭成員們不知何時顛倒了身份，成為了被獵人的羅網所驅趕的鳥雀。

在最開始，他們並沒察覺到這點。

他們信奉的神明多瑪姆在地球上為貓頭鷹法庭留下了許多典籍，只有最核心、最高貴、最古老的那些傳承者得以學習。而此時聚集在這裡的是哥譚僅有的那些黑暗法術修習者……他們在各方面都無可匹敵！

然而，也不知道奧德莉到底做了什麼，這些無可匹敵的古老高貴的法庭成員被她氣得夠嗆。他們帶著惡毒的詛咒和狂傲的姿態，幾乎是一窩蜂地朝她撲去，空氣中濃郁的黑色霧氣幾乎有如實質。

這些黑色的霧氣是他們法術力量的具象化，不是存在於現實物質維度的力量，憑藉氣女那平平無奇的操控氣體能力絕無可能抵抗它！

這霧氣只要沾染了哪怕最微小的一粒，也足以讓凡人在苦痛的折磨中死去。她會被這力量侵蝕全身，然後他們要把她千刀萬剮，讓她痛苦地尖叫七七四十九天，把她的靈魂獻祭給多瑪姆……

……至少在他們的設想中，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如他們所願，奧德莉的確在被黑暗侵蝕……那黑色的霧氣一絲一縷地纏繞在她的身邊，甚至讓她的衣袍都漸漸染上了黑色。

但也僅此而已了。

她既沒有痛苦地尖叫，也沒有要轉投黑暗麾下的意思，就好像壓根沒碰到它們似的！

「太慢了。」奧德莉幽幽地在某個施法者的耳邊說，「你們的法術不會是自學的吧？那我可得說一句……」

她再次原地消失，讓一個朝她射出一支黑色箭矢的法庭成員撲了個空。那箭矢帶著森寒邪惡的光芒，射穿了那尊貓頭鹰鵰像的頭部。

接著，奧德莉重新出現在那人身後，伸手在他後腦勺上果斷利落地敲了一下——

「你們真是一點天賦也沒有！」

這位全身都拉風地布滿了黑暗效果的西裝貓頭鷹從半空中直直地掉了下去，撲通一聲，半邊臉埋進了雕像下方的池子里。

而奧德莉還未停下。她穿梭在空氣之中，每次出現都會有一個人像折翼的鳥兒一樣撲通一聲落在地上。法庭的成員們幾乎產生了錯覺：她無處不在！

微風涼浸浸地吹拂在他們皮膚表面，這神出鬼沒的風再次擊垮了法庭成員們的心理防線，他們的施法陣列頓時開始渙散了。有風吹來……

「她在哪兒！」「她在那邊！」

「蠢貨！用暗黑射線！」「你為什麼不用？還不是你自己不想支付施法代價！」

「她又出現了！」「你這賤人，快給我讓開！」

他們互相謾罵著，推擠著，像被驅趕的鳥兒一樣驚慌失措地在空中四處飛舞，被圍攏驅趕到一起。而奧德莉就像那個悠閑的獵人那樣，有條不紊地將他們一個個捕獵殆盡。

最巧妙的是她時不時冷不丁冒出來的一句嘲笑，總能讓那些本想逃走的法庭成員們再次目眥欲裂地重新撲向她。

「多瑪姆一定為你們感到羞恥。」她嘲笑道，「你們連阿卡姆的罪犯們都不如！」

把所有被打昏的貓頭鷹法庭成員拖到了牆角，正挨個揭開他們面具查看他們真實身份的蝙蝠俠不禁沉默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他真的有些好奇這姑娘到底從哪學來的嘲諷話術。……蝙蝠俠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張裝在金紅色裝甲里的小鬍子的臉。他默默在心裡記了一筆。

就在此時，他突然聽見在大廳另一頭，傳來了水聲的響動。他回過頭，接著，他猛地站了起來，朝那一頭衝去。

「氣女！」蝙蝠俠怒吼道，「阻止他們！」

在貓頭鷹水池中央，一個鮮紅的法印在水波中央晃動。幾個人爬進了水池中央，他們割破了手腕，將血液滴入水中。

那本來看似清澈誘人的池水頓時顯露了本貌：一潭漆黑、翻湧、冒著泡沫的液體。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被無限拉長了，蝙蝠俠看著那個鮮紅的法印越來越亮、看著氣女在空中消失、在水池邊出現，但剛觸摸到那個呼喚之人就像被燙傷那樣縮回了手、他眼睜睜地看著那些貓頭鷹法庭成員的嘴一張一合，念誦完了他們的禱詞：

「我們召喚你，多瑪姆

聽到召喚，請賜予我們力量

讓我們獲得你的神力！

我們將此處獻祭給你

請你以真身降臨！」

他們的阻止來得太晚了。

貓頭鷹法庭成員的臉上顯露出了一種狂熱的表情，池水緩緩旋轉著退開，露出了一個巨大、黑暗、深不見底的傳送門……那頭是令至尊法師聞之色變的黑暗維度，他們呼喚的魔神多瑪姆就盤踞在那裡。

然後，傳送門飛快地關上了，一滴水花都沒濺起來。所有人都聽見了多瑪姆聲音隆隆地咆哮，那聲音里充滿了怨恨和憤怒：「滾！」

貓頭鷹法庭的成員們表情獃滯地看著重新變得清澈的池水，又獃滯地抬起了頭，看向沖了過來的蝙蝠俠和伸出了手的氣女。

砰！

……

「克拉克之前告訴我的一句諺語說得很對。」奧德莉看著腳下被炸開的大洞，若有所思地說，「當你手裡拿著鎚子的時候，看什麼都覺得像釘子。」

「沒有這個諺語。」蝙蝠俠指出，他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已經恢復了蝙蝠俠的出廠設置，抱著手臂淡淡地說，「……一味濫用力量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而奧德莉背著手，朝他露出一個笑容：「但當問題是房頂上有個沒釘好的釘子時，手裡拿著鎚子就非常有用了，是不是？」

「……」蝙蝠俠轉過臉，看著那個大洞說，「走吧，離開這兒……回蝙蝠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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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多瑪姆：勿cue

今天給小莉畫了好帥的插圖！是新的專欄頭像！大家快看看吧（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