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

就在他們站在廳堂里,等待奧德莉查探下方被炸出的通路時，那些被擊昏過去的貓頭鷹法庭成員們身上發生了異變。

他們張開了嘴，發出了凄厲的、不似人聲的慘叫！奧德莉和蝙蝠俠驚愕地轉過身,他們看見這些黑暗信徒的臉龐像蠟那樣融化，身上嗤嗤地冒出黑色的煙霧。

奧德莉警惕地將蝙蝠俠拉到身後,預備面對可能的攻擊——但這些曾經優遊在衣香鬢影之間、俯瞰於眾生之上的人只是像遇到了烈日的細雪那樣迅速消融了。

……消融成了一灘灘不可名狀的黑色物質,只餘下那些華服和首飾滾落在地，與那些很像哥譚陰暗小巷骯髒的地面上會有的泥沼滾在一起,再也分辨不出原本的華美。

「該死……」奧德莉聽見蝙蝠俠咬著牙說。他沒有輕舉妄動，也沒有對這些法庭成員身上的異變發表什麼看法，而是再次轉過身看向下方的空洞：「走。」

「你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在他們從那個洞口跳下來之後，蝙蝠俠依舊在低沉地說,「我有逃出生天的能力。那股黑暗的力量過於詭異,倘若今天多瑪姆真的降臨了——」

「倘若我不來，現在你又是怎麼樣？」奧德莉的左手抓著蝙蝠俠的臂甲,拉著他順著湍急的地下河流向前而去,她側過臉來看了他一眼，「迷失在迷宮裡，試圖找到出路和破綻——最終無法忍受饑渴,飲下黑暗之泉的泉水——然後在幻覺之中失去理智,徘徊在這個囚牢之中？但我當然相信你是不會死在這裡的，因為你是蝙蝠俠。」

「法庭低估了我。我對哥譚從內到外都了如指掌，我聞得到水和硫磺的氣味。那個醜陋的貓頭鷹噴泉底座是漢白玉的，它比大理石更容易爆炸。」

蝙蝠俠對奧德莉略顯尖銳的話語置若罔聞，耐心地說道：「法庭想看我醜態百出的樣子,一時間不會急著派出利爪來刺殺我。他們更不屑於使用魔法來對付我，也就別提在此時召喚多瑪姆了。所以我有時間……」

「你有時間、有能力、有耐心。但這沒法改變你在用自己的性命作為籌碼這件事,布魯斯。」奧德莉抬起了那隻藏在披風下的右手制止了他，溫和地說道，「也許你在迷宮中能收集更多法庭的罪證，也許你在死裡逃生之後會蛻變得更加不同。你會想通許多事，了卻一樁心病，或者多了新的勁敵。」

蝙蝠俠沉默地看著她，他知道她還沒說完。

「但你的家人還在等你，迪克、傑森、提姆、達米安、芭芭拉和阿福，他們幾乎要把哥譚翻個底朝天，只是為了把你找出來。哥譚也在等你，蝙蝠燈已經點亮了上百個小時，在你重新出現之前都會一直亮下去。而正義聯盟也同樣需要你……我答應了克拉克會把你找出來，而我恰好手裡有這樣的一把鎚子，為什麼不能用它將這個積木玩具砸碎呢？」

她輕輕笑了起來，再次偏過頭看向他：「如果你和我易地而處，你不會來嗎？」

蝙蝠俠沒法回答。他深深知道奧德莉和克拉克就是一路人，那種世俗意義上最光明的好人，而好人講的道理總是讓人難以辯駁……又或者是他不想辯駁。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在心裡想著剩下那些利爪。有克拉克造訪的哥譚，那些不死的刺客是不會造成什麼威脅的。但該如何安置他們又成了個大問題……在急凍人死後，蝙蝠俠本有計劃用他的技術製造一個冷凍監獄，但在無數事件和混亂之間，生活給他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他就這樣沉思著，看著自己穩當地站立在一個方方正正的透明房間之中，在某條河流的底部不斷上升。

接著，奧德莉突然在他身邊笑了起來，打斷了他的思緒。她伸出左手，敲了敲他們頭頂上厚重的冰面：「如果是你一個人的話，該怎麼打破這個逃出去呢，布魯斯？」

……他逃不出去。貓頭鷹法庭確實給他設下了天羅地網，甚至在夏季強行製造出了這樣一片封凍的河面。蝙蝠俠是個不屈的鬥士，而他本以為輕視著他的貓頭鷹法庭卻也同樣知道這點。

當他九死一生、精疲力竭地擊敗利爪、炸穿地面、順著地下河漂流而上，本以為終於得救的時候，最終會被這如玻璃般透明的堅韌牆壁困死在河面之下，成為哥譚無數溺亡的怨魂之一。

因此，當奧德莉輕快地用那隻纖細的左手把河面上的冰裂成無數碎塊時，蝙蝠俠終於對她說出了藏在心裡的話。

「謝謝你，奧德莉。為你所做的一切。」蝙蝠俠用他因缺水和受傷而更加嘶啞低沉的聲音，發自內心地說道，「在迷宮裡看著那些東西的時候，我曾經軟弱地動搖過，在心裡祈禱有什麼人將我從那個真相中救出去，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但你救了我。你救的並不是那個產生了動搖的蝙蝠俠。你的及時出現進一步催化了真相露出水面，你不但救了我的命，還同樣拯救了哥譚。」

向來爽朗的氣女本來還在揶揄地開玩笑，聞言先是用某種見了鬼的驚恐眼神看向他，接著，竟然噌地一下紅了臉。

她結結巴巴地說：「呃，倒也不至於……拯救哥譚是克拉克做的！我只是……我沒有……你不用說這些。」

很好，學會了新的招數。蝙蝠俠在心裡說。看來奧德莉和克拉克在某些方面還是有些差別的——如果換了小鎮男孩在這裡，聽到他發自肺腑的讚美，一定會高興地猛拍他的肩膀，而不是像奧德莉現在這樣看起來方寸大亂，像被捏住了後頸皮的貓一樣。

……布魯斯剛剛那個樣子像極了托馬斯！奧德莉抓住蝙蝠俠，往蝙蝠洞的方向飛去，還在想著這件事。

尤其是他在迷宮中困了這麼些天，下巴上的胡茬冒了出來，盔甲和披風均有些破損，讓他看起來有些憔悴和疲憊……這讓他看起來和奧德莉記憶之中他的父親愈發肖似了。

托馬斯同樣是個不苟言笑的男人，他作為蝙蝠俠時的冷酷威嚴甚至比布魯斯更令人恐懼。

但他對奧德莉是很溫和的。每當這個懵懂的孩子完成了什麼已經安排好的任務目標，托馬斯總是不吝於誇讚她的行為，一遍遍重複她找回來的名字。你是個英雄，你做到了。你在為世界變得更好而付出，奧德莉。你救了我的性命，謝謝你。

每到那時候，奧德莉總是感到羞愧不安。她衣衫齊整地站在這個渾身滿是傷口和血漬的長輩面前，聽著他發自內心的誇讚，總是覺得他誇讚的彷彿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名叫奧德莉的身披燦爛光輝的英雄。她不是英雄……她只是一個想擺脫這個混亂世界的一個自私的人。

她如今實現了托馬斯的讚許嗎？

蝙蝠洞的入口遙遙可見，她鬆開了手。

「老爺！」「父親！」「布魯斯！」

蝙蝠洞的入口處，布魯斯的家人們圍在柵欄邊上，看著雖然疲憊不堪但是依舊完整的蝙蝠俠被奧德莉送回來。

他們既擔憂又喜悅地圍攏在他身邊，試圖攙扶著他，或者為他送上熱湯和藥物。而蝙蝠俠早已不見迷宮中那絕望和混亂的神情，他已經恢復成那個運籌帷幄的黑暗騎士，沉著地帶領著他的家人回到他的巢穴中去。

外面的天空之中月明星稀，蝙蝠燈依舊映照在雲層之中，威懾著所有蠢蠢欲動的野心家和亡命之徒。奧德莉站在流入蝙蝠洞入口的河流上看著這一幕，微笑了起來。

一隻溫暖寬厚的手掌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奧德莉轉過身去，她的卡爾正低下頭微笑著看著她，眼睛里彷彿閃爍著星光那樣。

奧德莉眨了眨眼——此時的確沒有人比克拉克更讓她想念了。於是奧德莉遵從了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熱情地攬住了他的脖子，湊近了他的嘴唇。

走在最後的達米安回過頭來看見了這一幕，他動了動嘴唇，好像本想從鼻子里出氣，但是又忍住了。最後，達米安只是用他小小的個頭踮著腳按著門上的按鈕，用他還未開始變聲的稚嫩聲音大聲嚷嚷了一句：

「門要關了！你們還進不進來！」

…………

蝙蝠俠的鬥士精神體現在很多方面——具體到今天就是儘管他幾天以來水米未進，重傷未愈，他還是除掉了鎧甲，草草地用繃帶包紮了一下腹部就重新站了起來。

然後他伸出手臂，把不斷勸說他好好休息的迪克拉了過來。在眾人不明所以的眼神里，他對奧德莉說：「拔了他左邊的倒數第二顆后槽牙，奧德莉。」

「為什麼啊！？」迪克震驚而委屈地發出一聲大喊。克拉克看起來也驚呆了，他下意識地使用了超級視力透視了一下迪克的臉。然後他湊近了奧德莉的耳朵，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什麼。

於是奧德莉忍住笑意，出手如電地固定住了迪克的身體。迪克掙扎無果，求助地看向了阿爾弗雷德和自己的三個兄弟：「阿福？傑？提米？米米？你們就這麼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