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什麼強取豪奪,不過是同爹爹逗悶子罷了。
一整個晌午,乘月都神色懨懨地窩在寢殿里,爹爹確認完她的精神狀態之後,就去忙他的了,雲遮知道公主心情不好,也由著她在寢殿里望呆,自己則在前殿指揮著宮人擦洗洒掃。
元善不在,她也沒心思上學,往少師那裡告了假之後便覺得無所事事。
常陪著公主玩兒的小宮娥櫻珠覷了覷她的臉色,就給公主出主意,「殿下,您要不要去兔兒山花房瞧花兒去?」
「從前顧景星總同我在兔兒山玩兒,前幾日我掛在了樹枝上,還是他把我拆下來的——」乘月搖搖頭說還是不去了,「哪兒哪兒都是他,觸景傷情的。」
櫻珠不知道公主和顧景星昨夜在步軍司的糾葛,好奇輕問:「駙馬又惹您生氣了么?」她覷著公主的神情,見她懨懨地點了點頭,從青窗下的軟榻坐起了身,忙為她穿鞋。
「……您和駙馬是青梅竹馬,從前也愛同他置氣,沒過幾日又好了,怎麼就觸景傷情了呢,要奴婢說呀,明兒駙馬就能來哄您了。」
乘月聽著櫻珠這般說,心裡到底還是上下不安,往書案那裡坐下,把十指伸在上頭,喚櫻珠為她拆染指甲的棉巾。
「……昨兒夜裡不一樣。」她想著顧景星昨晚說話時的模樣,只覺得無精打采地,「真是後悔,昨兒夜裡把山茶花送了出去,不然今日還有個由頭去燈帽衚衕。」
今日顧景星不當值,那要一整日都看不見他,明日萬一他真的去北城戍守了,那再見豈不是很難?
「您是千歲,是瓊枝玉葉的,想去了就去了,還找什麼由頭?」櫻珠仔仔細細地為公主拆棉巾,又笑著說,「您從前去靖國公府,不都是來去自由的么,如何今日瞻前顧後的呢?」
是啊,她從前每隔月余總要去一趟靖國公府,同白夫人說說話,有時候還要在顧景星的卧房裡午睡,最是自由不過的了……
櫻珠雖不知前情,可卻自然而然地就說中了她的心事,乘月垂下眼睫,有些許的小黯然。
「……原是好好的,可他昨夜忽得說一些決絕的話,還叫我不要等他——」
她說著說著就有點兒委屈,旋即又覺得自己不該在這裡自怨自艾,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分出心想了想元善。
「打發人去鎮北侯府,問問鄉君今日可好?」
她原想著要不要去一趟鎮北侯府,可又怕突如其來的殷切關心,會叫元善察覺出什麼來,這便只是叫人去問一問。
櫻珠拆棉巾拆了一半兒,分不開手,一旁的小內官金疙瘩脆生生地應了一聲是,這便去辦了。
乘月就垂睫看著自己的手望呆。
指甲染了好幾層,再浸了一夜,那顏色便是紅的深濃,乘月卻不喜歡,只覺得昨兒夜裡想著染指甲實在是大錯特錯。
櫻珠為公主仔細清洗手指邊兒被暈染上的顏色,一直清洗到金疙瘩過來回話。
「回殿下,鄉君一切都好。」
又沒事做了。
乘月想了想,又喚金疙瘩,「那再派人去靖國公府。悄悄地去,打聽打聽顧景星在做什麼,不要驚動了他府上的人。」
金疙瘩領命而去,這一來一回就到了夜幕初降,金疙瘩一路小跑地進了鳳姿宮,到了寢殿門前兒放輕了腳步,規規矩矩地進了殿向公主回事。
「白日里倒是沒什麼動靜,奴婢問了他們家的門房,只說顧世子午間回了府,再沒出去過。到了酉時二刻的時候,奴婢的人看著顧世子乘了馬車,去了城隍們大街上的燕雲樓酒家,奴婢同世子身邊的親隨溪行交好,便多問了幾句,才知道是顧世子從前在帝京的好友,設宴請酒。」
乘月聽得很生氣。
同她鬧了彆扭,竟然還有心勁兒去吃酒席,推杯換盞地,指不定有多高興呢。
她氣的踢掉了自己鞋,往床上蒙了被生悶氣,到末了氣的晚飯也沒進,太後娘娘派人來請公主來仁壽宮裡玩兒,乘月也沒有心勁兒去,雲遮不得不拿公主在趕少師布置下的功課這個由頭,瞞過了仁壽宮。
一夜輾轉反側,第二日寅時三刻,公主就起了身,一切收拾停當,就喚來了盛玢,叫他護著她出宮往北城去。
步軍司隸屬親軍,一向有戍守皇城、警備治安的職責,這一時鼓樓的鐘聲悠遠綿長的響徹在整個帝京城,德勝門的城門還未開,城門外城牆根下,早有已許多要進城的百姓正在守候著。
城門侯登高往帝京城裡看去,但見那萬千屋脊下,正對德勝門的一條筆直官道上揚起了煙塵,須臾,有一隊輕騎似破空而來,為首一人披石青色的斗篷,星流霆擊般迅疾而至城下,仰首而望時,眸光冷峻。
這些時日帝京城裡許是有什麼重大之事,連步軍司都調來戍守各城,城門侯連忙迎下城樓,恭恭敬敬地立在馬下,稱了一聲顧步帥。
顧景星只稍作點頭,翻身下馬,往那城樓上大步流星而去,在城樓上站定,巡視各處駐防之後,這才站定向城門下看去。
「……卯時一刻開、戌時二刻關,帝京城九門同時辰……」城門侯恭敬說話間,天際線已然現出了微熹,厚重而巨大的城門發出吱呀之聲,緩緩開啟。
顧景星往城下看去,引車賣漿、販夫走卒慢慢地往城門裡進,也有進城探親訪友的外地百姓,皆匯聚在城下、遞交路引文書,隨著熙攘人流的湧入,整個帝京城生動了起來。
再往帝京城裡看去,萬千屋脊下漸漸有了生氣兒,官道上也有行人、馬車走動,顧景星看了幾眼,這便垂下了眼睫,剛想轉身走下城樓,忽聽得身側城門侯倒吸了一口氣,指了城樓下驚呼。
「城門之下,不得逗留。去瞧瞧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