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沒錢】
()闊別十多年,程楓再次踏入這片南方海濱小城土地的時候,心中倒是沒怎麼感慨。
屈指一算,今年二十八歲的他離開老家也有十六年了,並不是他對這塊生他養他的土地感情不深,而是這時候實在是沒心思考慮這些。
付給凱撒皇宮的違約金真把程楓的老本給掏空了,謝思穎那小妞說送一張飛機票,還真只送了一張飛機票,程楓渾身上下連個刮痧的鋼嘣都找不出來了,機場外拉客的車子也沒對他這個老鄉表現出兩眼淚汪汪的熱情,別說義務送他一程,就是到站再給車資也沒人肯干。
邁著沉重的雙腿,程楓硬是步行了三個小時,才拖著行李回到他家那所老房子跟前。
整條老街的房子外面都用大紅圈掛起一個「拆」字,程楓家這所破舊的二層紅木小樓也不例外,但這即將要拆遷的信號似乎一點都不影響老街熱鬧的氛圍。
走街串巷溜鳥的、耍猴的,賣各種自製食品的,儼然一片商業繁榮景向,不過老街這景向卻與這座現代化的海濱都市有些格格不入,望著這十幾年來幾乎沒怎麼變過的老街,程楓一時間有些惘然,還以為是回到了小時候。
「別愣著了,要玩就進來,不過現在沒位子了,先頂我玩幾把,我馬上回來。」
程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人給拽進老房子的,只見一個俏麗的背影匆匆跑了出去,隨即傳到耳朵里的,是那嘩啦作響的麻將聲。
欣欣茶室!
十六年沒回來,程楓哪裡知道老房子現在居然成了一個專供人休閑娛樂打麻將的茶室。
「楊欣出去辦事了,你就先替他打幾把,反正現在也沒位子,快快快,坐下,洗牌了。」三個大嬸級別的人物表情各異,不過都是示意程楓趕緊坐下,不要浪費大家時間。
「呃……我是來……」
「到這裡總不可能是來看書的吧,別裝了小夥子,沒時間了,趕緊坐下替楊欣打幾把,瞧你那婆婆媽媽的樣兒,趕緊的。」其中一個大嬸不分清紅皂白,硬是將程楓摁了坐著,隨即麻利的洗牌。
程楓無奈,只得先陪這幾位虎視眈眈瞪著自己的大嬸打幾把再說了。
「打正規牌,二四,無番無底。」
所謂的無番無底正規牌,也就是沒有那麼多的雜亂規矩,吃碰杠胡隨意,不翻番,別人放炮贏放炮那家的兩個籌碼,自摸贏三家各四個籌碼。
現在的茶室都是自動麻將機,欣欣茶室用的卻是手洗,程楓一邊洗牌一邊心不在焉的四處打量,覺一樓十幾張麻將桌,居然全都坐滿了,看起來生意還不錯。
「摸牌出牌啊,愣著幹什麼?你會不會打啊?」
「哦,不好意思,不太會打。」程楓這才回神,尷尬的笑了笑,理了理牌,很一般,便摸起一張留下,打了一張南風出去。
「碰!」對面的大嬸喜逐顏開,碰下這張南風后打了一張白板出來,笑道,「小夥子不太會打,你們兩個老麻jīng就讓著點,剛才楊欣就已經輸得夠多了,你們再這麼贏下去,以後還好意思來這裡玩嗎?」
「你得了吧你,就你贏得最多。」另外倆大嬸白眼道。
聽得仨大嬸這麼說,程楓拉開面前的抽屜看了看,居然一個籌碼都沒有,上家大嬸見狀笑道:「早沒了,楊欣還欠我們一人一底呢。」
打這種正規牌,一般都是一人十個籌碼,每個籌碼先規定好價值,輸光籌碼的一家要出現金從贏家手上買回一底,也就是十個籌碼,結束的時候再統一結算。
照仨大嬸這麼說,那個叫楊欣的起碼已經輸了四十個籌碼了,程楓搖了搖頭,心想手氣也真背。
「自摸三筒!」不知不覺間,程楓竟然來了個自摸。
三位大嬸眉頭均是一皺,喃喃道:「小夥子手氣就是不一樣。」隨即便扔了籌碼過去給他。
自摸一人收四個籌碼,程楓自己留下兩個,數了十個籌碼出來往上家大嬸面前一推:「先還您的一底。」
上家大嬸不客氣的將籌碼收著,說道:「楊欣手氣背就會一直背下去,中途換人轉了手氣,她可越來越jīng了。」
「別這麼說,她真的有事,一會兒就回來了,不過小夥子手氣倒真好,開門就是一個自摸!」另外一個大嬸說道。
「開門胡,輸了哭!」對面那叼著煙跟包租婆一樣的大嬸不屑道。
程楓額頭上黑線直冒,贏也有得說,輸也有得侃,可真受不了這些大嬸。
第二把牌程楓牌型起得不錯,很短的時間內便又是一個自摸,贏了十二個籌碼,又是自己留下兩個,將另外十個湊成一底還給下家大嬸。
「什麼臭牌啊,我記得我剛才上廁所洗手了啊,真晦氣!」
「小夥子,運氣好也不興自摸接自摸的,小心把好運用光,以後一輩子走霉運。」
「拿去拿去,拿去買葯!」
「……」
程楓笑著搖了搖頭,繼續洗牌摸牌,反正對付這些長舌大嬸,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直接將他們說的話給無視,就當三隻八哥在叫就完了。
其實程楓打這種手洗麻將,根本就沒有運氣好不好這一說,當然,他也不可能在這三位大嬸面前玩花樣,他之所以接連自摸,是因為144張麻將牌在手洗的過程中哪張在哪裡他根本就清楚的記得,從而大嬸們摸起牌以後,程楓不用看也知道她們各家手上是什麼牌,所以只要仨大嬸不相互放炮,程楓更不可能放炮,便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根據麻將牌的排列順序打出一副最快度自摸的牌。
在洗牌的過程當中就記下144張牌各自的位置,這是純技術活,大多數世界好手都在13o張牌左右徘徊,而能達到程楓這種144張牌位置全記住,或者記住14o張牌以上的,全世界不過一掌之數。
在這些世界麻將好手中,個人jīng通的也只有麻將一項而已,並沒有像程楓這種各術jīng通的級大家。
兩圈牌打完,還清了那什麼楊欣各欠三位大嬸的一底,程楓還把所有大嬸手中的籌碼全贏過來了。
「喂,小夥子,你有沒有搞錯?」對家那個叼著煙,跟包租婆一樣的大嬸不幹了,雙手叉腰,一腳踩在椅子上,皺眉道,「你只是替楊欣打幾把而已,有必要那麼認真嗎?」
一看左右兩位大嬸,也是跟「包租婆」同仇敵愾,瞪著程楓一副要吃人的模樣,程楓撓了撓頭,笑道:「只是娛樂,不賭錢吧?」
三位大嬸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搖頭道:「不賭不賭。」
「打麻將有益身心健康,賭錢多沒意思。」
「嗯,我們從來不賭錢。」
「那……你的,你的,這是你的……」程楓把贏來的籌碼分還給三位大嬸,拍了拍手道,「娛樂嘛,咱們下次再玩吧。」
「好好好,收工收工,下次再玩。」坐在程楓下家的大嬸跟兩位同伴使了個眼sè道。
「哦,我還要回家給老公做飯呢,小夥子,下次再玩。」
「包租婆」朝程楓玩味的笑了笑:「小夥子,挺上道的,不錯不錯。」
三人說完「刺溜」就竄了出去,程楓搖頭笑了笑,將桌上的麻將很整齊的收到盒子里放好。
突然感覺到後面有股莫名的壓迫感,回頭一看,只見剛才匆匆跑出去,叫程楓替她打兩把的叫楊欣的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正撅著個嘴,站在程楓背後很是嚴肅的瞪著他。
「怎麼回事?」
「呃……」
程楓如此這般交待完畢,楊欣恨恨道:「三個八婆,輸了居然賴賬,你也真是的,有沒有腦子啊?這麼大一個麻將館,能不賭錢嗎?這年頭有誰還玩麻將不帶彩?那多沒意思,你……真不知道怎麼說你。」
「我坐下的時候你的位子好像欠她們一人一底的。」程楓說。
「我知道,」楊欣拉了張椅子坐下,「這不是八圈還沒打完嗎?誰贏誰輸還不一定呢,我本來是準備回來大殺三方,殺得她們哭爹喊娘的,現在倒好,被你給攪了,一分錢都沒收到。」
「我坐下的時候你這裡沒籌碼,還倒欠的。」程楓再次強調道。
「那又怎麼樣,說了我是準備回來大殺……算了,說這些也沒用,」楊欣隨即打量了程楓一番,輕嘆道,「我剛才是讓你替我打,不是幫我打,替我的意思就是不管輸贏,還是算我的你明白嗎?所以本來我是可以贏錢的,現在被你弄得,這樣吧,我們玩的每個籌碼十塊錢,她們的籌碼差不多都被你贏光了吧,那也就是贏了三底左右,三百塊,我也不跟你計較,你賠我一半吧,拿一百五十塊錢來完事兒。」
程楓目瞪口呆。
「怎麼怎麼怎麼,我可沒訛你啊,我們這的茶水小妹跟我說的,你剛才贏光三個八婆的籌碼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楊欣說著,還將茶水小妹喊過來跟程楓「對質」了一番。
這個世界最麻煩的事情就是跟女人講道理,這楊欣竹筒倒豆子般的嘰哩呱啦一番,程楓也大概清楚她是個什麼人了,跟這樣女人,絕對沒道理可講,程楓懶得自尋煩惱,只用了一句話就將楊欣給徹底震住了。
「我沒錢!」
「沒錢?沒錢你還敢來打麻將?!!!」楊欣高起八度的聲音,響徹了整間麻將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