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軍師府)
出了牢門,見偌大一個劉家西院,四下里一片寂靜,牢內關押的眾人不愧於大多數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都了解路徑,早跳牆逃走,不知去向了。徐成領著我們翻過六尺多高的牆頭,來到了街上,辨清方向,一路向平安堡南面而來。
剛走出去沒多遠,背後的劉家大院傳出一陣急促的敲鑼聲。我們立刻停步回頭觀看,只見院中不一會工夫便點燃起許多火把,將整個西大院照得有如白晝一般,而且人聲嘈雜,顯然是有人發現了石牢被劫,正在組織士兵出來阻截。
徐成叫道:「不好,咱們快走,晚了恐難出堡。」四個人都心知肚明,不用他囑咐,腳下也都不由自主地跑了起來。劉家大院地處平安堡內正中央的位置,距離圍堡的南牆尚有七、八百米的路程,徐成、我還有小汐腳步尚能快速飛奔起來,而欽差與那通判卻只向前跑了幾十米,便因體力不濟緩了下來,我們著急也沒有辦法,只好拉著他們向前挪動腳步,盡量讓速度能提高一些。
剛跑出一百多米,劉家大院內射起一隻籃色的煙花,聲音刺耳,將周圍夜空照得十分明亮。那煙花飛到數十米的高空后爆將開來,釋放出一個巨大的紅色火球。我轉身抬頭觀看,心想,不過年不過節的,怎麼放起煙花爆竹來了。在一旁的徐成則道:「大事不好,這是劉振慶軍中傳遞信號的方法,他們是在通知守堡的士兵加強戒備,防止有人外逃。」他的話音方落,遠處堡牆處果然亮起一排的紅燈籠,每隔十米一個,光亮將整個繞堡圍牆的輪廓都映襯出來了。隨後隱約看見有手持火槍長矛的士兵在那裡來回走動巡邏。
我們暗暗叫苦,沒想到平安堡的機動反應能力這般迅速,石牢這邊剛剛發出信號,堡外圍牆邊便有人到崗巡邏,嚴加戒備,一定是事先經過某些實習演練,領兵之人頗有將才,看來我們以往對這裡的軍事能力有所低估。既然人家想改朝換代,沒有一些過硬的預警機制如何能行的通。我們原本想趁亂鑽出牆洞,溜之大吉,現在從敵人的巡邏密度上來看,既使沒有對牆洞進行嚴加封鎖,若想穿洞而出,又不被發現,其難度也是大大增加。但事已至此,我們只能冒險一闖,否則任我們藏在堡內任何角落,也會在天亮后被搜查出來。徐成、我還有小汐尚可繼續用原身份進行掩示,但兩位朝廷命官卻藏無可藏,避無可避,一但被抓將回去,恐再無脫身的可能。
正當我們猶豫之際,劉家大院的院門大開,在裡面跑出一隊士兵,大約有百十來號人,一出院門便四下散開,幾個人為一小隊,開始四處尋找越獄的「犯人」,每個人都大喊大叫,用來彼此呼應。這樣一來,整個平安堡都被他們驚動,百姓家都紛紛亮起燈來,雖然不敢出門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估計也都穿衣起來,傾聽外面的動靜。
我們眼見有幾伙士兵向我們這裡走來,忙四下尋找能藏身之處。見路邊有一處大宅子,青磚綠瓦,頗有幾分氣勢,一眼便看出不是尋常百姓人家,而且門前放置了一塊木牌,似乎還寫有什麼字,我們來不及多想細看,夜色茫茫的,管它寫的是什麼,保命要緊。見那院牆只有五尺多高,幾個人相互幫忙,跳入院中,背靠院牆,藉此躲避一下搜查的士兵。
我們剛剛翻牆入院,外面便到了一夥士兵。只聽他們當中有人道:「剛才明明看到幾個人影在這裡晃動,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旁邊有人道:「小心,這裡是副軍師的府邸,主公有過嚴令,任何人不得入內騷擾,咱們在外圍找一找,如果沒有,就到別處尋吧,千萬不可驚動副軍師的清修。」先前那人道:「咱們奉命捉拿囚犯,既使有些驚擾副軍師,從公事上考慮,估計他也不會見怪。」后說話那人忙道:「萬萬不可,你是新來的,有所不知,沒看見門前的木牌上寫著嗎:擅入府者,殺無赦!這乃是主公親筆所寫,就連主公自已的府邸也未曾有過這樣的提示,這足以說明這裡的重要性,咱們切不可魯莽行事,冒犯了主公和副軍師的虎威。」先前說話之人果然有些害怕,問道:「有這等嚴令,裡面到底有什麼秘密?」后說話之人頓了一下,道:「只是聽說這裡面藏有重大的機密,但具體什麼機密,就無知嘵了,反正咱們沒必要去招惹殺頭的麻煩,簡單地在外面巡視一下,遠離這是非之地吧。」先前說話之人應了一聲,不再言語。
幾名士兵象徵性地四下看了一眼,便匆匆撤走了。我們在牆后聽見他們遠去,才舒了一口長氣。我問徐成道:「副軍師是誰?這般了得。」徐成端正了一下蒙在臉上的紗巾道:「副軍師就是趙師爺的二師弟,峨嵋山下來的,這裡以往是劉振慶管家的房子,後來才給了這個什麼副軍師,自從他搬進來住進后,這裡變得十分神秘,連院門也難得開上幾次,我幾次都想趁天黑進來查看,可一直沒有機會,沒想到今天誤打誤撞躲到這裡避難來了。」我好奇心起,道:「反正也進來了,不如進室內看看有什麼古怪再走也不算遲。」徐成想了一下,道:「既然已經鬧得天翻地覆,再不進去查看個究竟,以後不見得有這樣的好機會,咱們這就去看個明白,不過……」說到這,看了欽差與通判一眼。
我知道這屋內一定有些奇異的事情,徐成不放心兩位朝廷命官,怕他們不但在為難關頭幫不上忙,還容易拖我們的後腿。便對小汐道:「你與兩位大人在這裡稍等,我與你徐大哥去去便回,若有人走近,拿你的弓箭射他便是。」小汐懂事的點頭道:「放心吧,有我在不會出什麼亂子,你們快去快回。」我也不理會兩位朝廷命官有什麼想法,轉身對徐成道:「走吧。」徐成見識過小汐神弓的威力,知道有他在此鎮守,一時三刻出不了什麼亂子,便點頭道:「好吧,咱們這就去探明情況。」說罷,與我一挺腰刀,貓著腰向房屋處走去。
房屋距離院牆只有二、三十米,我們低身向前行了一會兒,便到了房前的窗檐下,暗自慶幸堂堂的副軍師府怎麼連一個守衛都沒有,難道是他們害怕有什麼事情外泄,索性在下過嚴令后,就不再另派人看守了,這倒與兵家的「虛者實之,實者虛之」的理念大為相同。於是便用手指將窗紙捅了兩個小孔,向內觀看裡面有什麼情況。只見屋內燈光明亮,兩名十二、三歲的小道僮盤膝坐在地中央的兩隻蒲團上,對著兩隻直徑四尺多粗的大缸口中念念有詞,那兩隻大缸各有五尺多高,擺在廳堂中黑沉沉得十分刺眼。兩名道僮心背後的牆上掛了一副道家的乾坤圖,也不知是何材料所制,瑩光閃動,冷眼看去似有微微轉動之意。
我曾聽徐成在與我接頭時說過,趙師爺和三位師弟來到平安堡后,弄來了幾口大缸擺在劉振慶的宅院內作法,沒想到這大缸擺到了副軍師的屋內。瞧那兩名道僮集中精力念咒語的樣子,似乎在對著大缸作法,不知又在搞什麼玄虛。
我和徐成正在猜測這缸裡面有什麼古怪。只見屋內的一間偏門門帘被挑開,進來一名老道,那老道不到五十歲的年紀,鼻闊口闊,加上一身黑色的道袍,顯得十分詭異。我仔細辨認,想起曾在綏化城外的茶攤上見過此人,當時與他在一起的共有三名老道,他正是另外兩名老道口中的那個二師兄,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就是經常被人提起的趙師爺的三名師兄弟之一。只見那老道走進正堂,徑直來到兩隻大缸前,仔細地查看了一番,對兩名道僮道:「街面上外面有人鬧事,不過不用理他們,你們的職責就是將這五千名士兵看護好,不能有半點閃失。」兩名道僮點頭答應,其中一名道僮道:「師傅,大師伯將這五千名紙人紙馬變化的陰兵裝在這兩隻大缸內,讓咱們這樣無休無止地對著大缸念復活咒,已經念了好幾天了,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呀。」我和徐成聽了暗暗奇怪,什麼紙人紙馬變化的陰兵,怎麼沒聽說過,這倒是個新線索,連忙仔細傾聽他們說話的內容。
那老道想了一下,道:「你們大師伯和兩位師叔正在加緊錘鍊第二批五千名陰兵,還有兩天就要功成圓滿了,笫三批九萬名兵馬也將在二個月後宣告成功,到時候湊齊這十萬兵馬,大清關外江山垂手可得。咱們只負責在陰兵未徹底變化成為肉身前的看守,萬不可半途疏忽,否則前功盡棄。」那道僮還有些疑問,道:「這些紙人紙馬難道真能經過續魂還陽后,和活人一樣嗎?」那老道哈哈一笑道:「你們難道沒看到嗎,這些紙人紙馬被清風附體后,個個活靈活現,和真正的士兵並無二致,只是這些紙人紙馬經清風附體還遠遠不夠,還需要你大師伯到陰曹地府中為它們修改生死薄后,方能與真人一樣還陽做人,這頭一批陰兵雖然己經試驗成功,只是還沒有修改生死薄,每日里只能活動六個時辰,到了夜裡需重新回到法器中藏身,除非臨時徵用,否則不會超時限使用,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耐心地作法守護,不得出半點紕漏。」
聽到這窗外的我和徐成這才恍然大悟,所有困擾我們的疑點全部解開,原來平安堡這五千多意想不到而來的兵馬,是通過趙師爺和他的三個師弟做法用鬼神元神附在紙人紙馬的身上變化而成,白天這些鬼怪元神借用紙張做為遮掩,所以才敢出現光天化日之下。按照我所掌握的陰陽方面的知識,如果沒有猜錯,投奔到這裡的鬼怪多半為世間的「橫死鬼」,它們在陰間很難找到重新投胎做人的機會,既然趙師爺有此能力可以在陰曹地府中為它們修改生死薄,改變它們一生的宿命,給它們一個不用受輪迴之苦,就能直接藉助紙人紙馬上面所附的神奇法力,待經過百日作**成圓滿之後,變成肉身再度轉世為人,這種機緣百年難遇,何樂而不為。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鬼怪冤魂前來投靠,一來是被趙師爺等人的法力所召,二來也想讓自已脫離陰寒地獄,打破宿命,所以心甘情願受其驅使。
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我不由的暗想:這趙師爺和他的三位師弟果然有過人之處,光憑著奇門遁甲,驅神使鬼的法術就為他們的主子帶來了五千兵馬,而且聽說還要陸續帶來十萬兵馬,這樣一來,佔據了兵力上的優勢,無論大清鎮邊軍戰力多強,也難以是他們的對手,這黑龍江以及關外的大片土地真要被他們所控制,改朝換代之說也絕不是一紙空談。此間事情若讓他們發展下去,不但綏化的歷史要改變,連全中國的歷史恐怕也要重新書寫,若這裡的歷史改寫,我們就再也回不到二十一世紀了,二十一世紀的繁榮場面也不知道要變成什麼樣子,這種事既然趕不上則可,趕上了說什麼也要為自已所處的時代負起責來,否則任其發展,後果不堪設想。想到這我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看來若想將他們徹底消滅,必須要在陰兵休息的這六個時辰內出手,而且要在它們未續陽還魂之前,這樣得手的機會會大一些,現在這屋內只有一老二少三名老道,而且五千名陰兵就睡在這兩隻大缸之內,趁著這副軍師府內沒有其他人,我和徐成出其不意,應該可以將三名老道控制住,然後想辦法將缸內的五千名陰兵消滅,缸中的陰兵出來后雖然強大,但放在缸內法器中,不過是一堆紙片和橫死的冤魂而已。只要動作利落一些,不讓它們出來,就對我們構不上威脅,此事雖有些冒險,但卻是不折不扣的天賜良機,若不把握住,恐再也沒有機會實現憑著兩人之力,便可一舉消滅五千兵馬的曠世壯舉。
我向徐成看了一眼,發現徐成也正在向我看來,兩人的眼神一碰,登時心意相通,都覺得此險可冒。徐成低聲道:「我對付老的,你去對付兩個小的,最好是一刀致命別讓他發出求救的信號。」我不禁有些緊張,生平從未殺過人,真不知自已能否勝任「殺手」這份新職業。但一想自已既然身為鎮邊軍的一分子,疆場殺敵是早晚之事,今日手刃妖道,只當是提前開張了,有何害怕。想到這跟在徐成背後,手持腰刀尋到房門前,隨時準備衝進屋去,大開殺戒一番。
徐成穩定了一下情緒。他曾追隨依克唐阿南征北戰多年,殺過敵軍無數,可是最近兩年卧底平安堡,殺人的手段有些生疏。在心裏面重溫了一下殺人的感覺,讓殺氣重新凝聚了一下。然後對我點頭頭,示意可以破門而入了。不等我有什麼反應,他已經向後退了兩步,跟著身體前沖,一腳將房門踹開。由於用力過大,整扇門板脫離了門框,向屋內飛了進去。
一老二少三名道士正在屋內閑聊,萬沒料到房門會被人一腳踢飛,跟著闖進兩名蒙面刀客,揮刀向他們撲來。
老道士俗家姓何,四川人氏,自從出家后,被家鄉人稱之為何老道,他乃是趙鎮趙師爺的二師弟,在峨嵋山玄清觀學道二十餘載,武功上也頗為了得。眼見為首的一名蒙面人揮刀而至,雖然有些慌亂,卻不失武人本色,順手抓起桌上的一柄桃木寶劍,向鋼刀擋去。那桃木劍劈神斬鬼甚是銳利,但畢竟是木質之物,如何擋的了精鋼打造的腰刀,只聽「唰」的一聲輕響,被當中劈斷。徐成刀勢不減,徑直落下,將何老道的胸前道袍劃破,隨即血光迸現,顯然是被這一刀傷了胸前的皮肉。
何老道一招受挫,連忙撤步回退。這一刀若沒有桃木劍從中擋了一下,直接便要了他的性命。當下不敢怠慢,就地一個后滾翻,待重新站起身時,已經距離徐成在一丈以外,由於沒有武器護身,只好摸起身邊一張太師椅護在身前,防止徐成再度攻擊。
徐成乃是武官出身,刀法甚為了得,以為這一刀足以讓他致命,沒想到居然被躲了過去,也甚為驚訝,眼見對方不但沒死,反而抄起太師椅加以抵抗,心中大為惱火,欺負對方手無利器,執刀再攻。何老道武功本與徐成在伯仲之間,若在平日里空手過招,一、兩百招內難分勝負,可一上來便被用刀划傷,雖然沒傷到要害,但血流不止,又沒法騰出手來止血,在武功發揮上受了較大影響。並且手中沒有兵刃,只靠太師椅稍加抵擋,遠不及徐成的腰刀有威懾力。只抵擋了兩刀,太師椅已被削得只剩下兩截木椅腿,拿在手中攻也不是,扔也不是,左閃右避,十分狼狽。
正當他被徐成追砍得無路可逃之際,只聽屋內另一端傳來一聲慘叫,百忙中望過去,原來兩名弟子中較小的一個已被我一刀砍倒,胸前傷口鮮血洶湧而出,眼見活不了了,而我正在手持腰刀追他的另一名弟子。
屋內武功最厲害的何老道由徐成對付,我對付兩名道僮可就輕鬆多了。雖然他們也會些武藝,但畢竟人小力薄,還不是我的對手。我本也無心殺害他們,曾想進屋后喝上幾句,將他們嚇住后捆綁起來,就算了事。沒想他們倚仗有些武功根基,居然和我游鬥起來,我一時情急,怕他們其中一個出去將街上的士兵引來,不得不痛下殺手,趁較小的道僮腳步稍慢,一刀將他砍倒。剩下的一個見勢不好,不敢再和我纏鬥,借用屋內的桌椅躲避著我的追殺。
這一番追逐只繞室內一周半,那道僮便被我一把抓住。我無意傷他性命,解下他腰間的衣帶,準備將他的手腳捆住,誰知那道僮甚是倔強,趁我疏忽之時,一記「黑虎掏心」,重重地在我的胸前來了一拳。他雖人小,但經過幾年的武藝磨練,拳上甚是有力,直打的我身體一晃,登時覺得眼前金星亂冒,險些坐倒在地。眼見他又要逃脫,左手一把將他抓住,右手舉刀向其頭上砍去。
腰上將要落在道僮的頭上,忽然間從遠處飛來一物,將我的腰刀打飛,震得我手指酸麻,低頭一看,原來是何老道眼見弟子危急,將手中的一段木椅腿飛擲過來,砸飛了我的腰刀,在間不容髮之際,救了小道僮一命。
那道僮見我腰刀脫手,奮力掙紮起來,欲脫離我的手掌。我哪容他脫身出去,倚仗著自已人高馬大,力氣上明顯佔優勢,將他牢牢按在地上。此時雙手空空,雖將他按倒,卻想不出有什麼好的方式處理他。
正當我與道僮近身肉搏之際,那邊的徐成與何老道卻展開了一場真正的武藝對決。徐成有腰刀在手,大砍大殺,聲勢上完全壓倒了對手。但何老道也非庸手,手持一段三尺長的木椅腿代替棍棒使用,雖然短了一些,而且又敢與徐成的腰刀正面相碰,一招一式卻也漸漸有模有樣起來,躲開三、五招,偶爾已經能反擊一招,既然能空出手來反戈一擊,徐成便不得不防,刀法上不敢全採用攻勢,多少得有些防守餘地。這樣一來,儘管場面上完全佔了上風,但若想徹底打敗對手,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徐成在那邊大戰何老道,我在這邊卻犯愁如何將這小道僮控制住,有心將他打昏,可照頭打了兩拳后,不但沒將他打昏,反而震得我拳頭生疼,只好騎在他的身上,將他的雙手反扣在背後,這樣一來,道僮確實是被我控制住了,可我也無法脫身。正所謂「騎虎難下」,道僮雖沒有老虎兇猛,但頑抗到底的這股子狠勁,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何老道眼見形勢不好,情急生智,手中的木椅腿向徐成虛晃一下,作勢欲攻。徐成本能地向後一閃,何老道借著這個空檔,摸起地上的一段太師椅的斷木向我打來。那斷木雖與暗器有別,但在他這等練武之人的手中飛擲過來,勢大力猛,已與暗器無多大分別。我雖吃過他這一手暗算,但此時全力對付小道僮,無瑕顧及何老道這裡,加上他的手法確實太快,既便有準備,也不容易躲閃,被他一斷木直接打在後背上,登時感到疼痛鑽心,一時間手上也沒了力氣。
我身下的小道僮察覺到我手上的變化,腰上一挺,趁我受創之際,將我拱了下來,脫離了控制。何老道見弟子脫困,高聲叫道:「打開法器,放陰兵出來抗敵。」那小道僮會意,迅速地向兩隻大缸跑去,準備掀開缸蓋,將裡面的五千名紙兵紙馬釋放出來。
徐成大吃一驚,顧不上再去砍何老道,快步擋在道僮身前,擋住去路。誰知那道僮甚是狡猾,見有人擋路,立刻改變方向,向另一隻大缸跑去,兩口大缸相隔兩丈有餘,當徐成再次封住道僮的去路時,發現何老道已經到了前一隻大缸的旁邊。
這一下,本來大好的形勢登時逆轉,我被斷木打的一時無法起來,而徐成一人難以兼顧兩口大缸,何老道師徒將其中的任何一口大缸打開,五千名鬼怪附體的紙人紙馬隨便出來幾個,我們也都將束手就擒,再無逃生的餘地。何老道師徒一招佔了先機,見徐成有所顧及,顯然是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便不急於將缸蓋打開,各自手按住一隻缸蓋,眼晴緊盯著徐成和我,看我們有何反應。徐成心中一涼,知道今日功虧一簣,恐難以全身而退了。性命搭在這裡也還罷了,將軍的命令尚未完成,九泉之下也愧對鎮邊軍眾將士。而我則想,完了,再也回不了,稀里糊塗地將命送在了這大清光緒年,也不知值不值得。
就在這時,門口進來一人,我抬頭看去,只見那人身材瘦長,一身商賈打扮。不由得甚是驚訝,來人竟是京旗屯的富商范景宣范大老闆。也不知他是怎麼進來的,我蒙著面孔,不知道他認沒認的出來。
何老道與范景宣相識,知道他是平安堡的貴客,負責聯繫京旗屯一帶的起兵事宜。忙對他道:「范施主,麻煩你通知外面的士兵,讓他們速速進屋拿賊。」范景宣嘴上答應,腳下卻未停,徑直走進屋內,來到何老道的身旁,問道:「他們是那裡來的賊人,這般大膽,敢到你副軍師府上胡鬧。」何老道此時心情大為好轉,雖有些奇怪這范景宣是如何通過緊閉的院門,進入屋內的,但畢竟多了一個「自已人」,大好局面已經向他們這邊開始傾斜。顧不上看他,盯著徐成得意道:「兩個小賊企圖破壞主公的好事,幸好道祖保佑,沒有讓他們的詭計得逞,看來主公真龍天子之命,是千真萬確……」正說到高興處,忽然間感到背後一涼,隨後一陣劇痛傳來,再轉頭看時,范景宣已經縱身跳到一旁,而自已的后心處插了一柄匕首,直沒至柄。顯然是在疏忽之際,遭了他的暗算。
何老道本來有傷在身,后心這一刀又是正中要害,鼻孔中「哼」了兩聲,便倒地而亡。這一下變故,令屋內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誰也沒有料到范景宣居然會伸手相助我們,在背後偷襲何老道得手。徐成反應迅速,腰刀凌空一揮,使出一招「大漠飛鷹」,這乃是他畢生武學得意之作,甚為辛辣迅捷,那小道僮正被師傅之死驚得六神無主之際,來不及招架,咽喉立刻被斬斷,鮮血飛濺出老遠,仰天摔倒在地,掙扎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一瞬間,我們面臨的形勢又是一片大好。我和徐成都有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愣愣地看著范景宣,不知他是敵是友,因何要幫助我們。范景宣見我們遲疑,知道我們還摸不透他的身份,便張口問道:「你每天夜裡打幾遍更竹?」這樣一問,更讓我和徐成感到驚訝,這明明是此次平安堡之行,鎮邊軍用來接頭的暗語,怎麼他也知道。徐成忙介面道:「不好說,要看天氣情況。」范景宣見我們果然能接的上鎮邊軍的暗語,也十分高興,又道:「沒有你打更竹的聲音我睡不好覺。」他說出了這二句密語,我和徐成已經明白了他確是鎮邊軍派來的密探,徐成怕他起疑,將最後一句暗語講完,道:「我和別的打更人不一樣,我打更竹是為了提醒小鬼怪們別耽誤了回去的時辰。」
見范景宣確實是鎮邊軍方面派來的人,我和徐成也不再隱瞞,拉下臉上的紗布,露出本來面目。范景宣早就猜出在遠處的那個蒙面人是我,見扯下紗布後果然是我,不由的喜出望外,道:「孫賢弟,沒想到我們能在這裡相聚,可喜可賀啊。」
我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前後活動了一下,發現雖然背後劇痛,但好像沒傷到筋骨,見范景宣主動打招呼,想起與徐成剛接頭時,徐成說過,鎮邊軍曾傳過信來說,共有三名密探潛入了平安堡,也就是說,除了我和小汐,應當還有一個人,只是這人遲遲未露面,我們都不知此人是誰,現在看來那個人便是眼前的這個范景宣了,他曾在孫德忠家的酒桌上對我有過暗示,但我當時不明所以,也就沒加理會,此時多虧他在及時出現,化解了我們的一場危機。想到這,雙手抱拳道:「原來范大哥也是密探之一,幸會幸會。」
范景宣哈哈一笑,道:「我早聽將軍提起過孫老弟其人,在孫德忠家門前一看到你和那位小兄弟出現,就猜出你們也是來探聽消息的密探,當時酒桌上人多眼雜,無法用暗語接頭,沒想到大家志同道合,在這種場合相見,實在是有緣之至。」
徐成也過來與他互打招呼,范景宣知道他便是堡內的打更人,負責傳遞消息的,聽他詢問事情原由,便將經過簡單地和我們講了一下。他與依克唐阿將軍已有十幾年的交情,關係非同小可,依克唐阿曾勸他棄商從軍,說以他的經營理念可以在鎮邊軍中為他安排一個負責後勤的文職官員,但他放不下多年在商場里打拚,換來的商鋪和上百名靠他吃飯的夥計,便謝絕了將軍的一片好心。兩年前,十間房的舊相識孫德忠過來遊說他投奔劉振慶,參與造反。他本無此意,但想到黑龍江的防務一事歸屬鎮邊軍管轄,為了替老友負責,便決定出面探聽案情,掌握笫一手材料后,報與依克唐阿知嘵,便假意答應孫德忠可以入伙。孫德忠見自已的遊說成功,十分高興,便告訴他,綏化廳周圍幾個縣廳都已經有了聯繫人,而且都是當地影響面較大的人物,只等著劉振慶義旗一舉,四方的聯繫人便同時影響,因在京旗屯他的影響力較大,這京旗屯的聯繫人便由他來當,有事隨時有人通知。
由於事關重大,待孫德忠走後,范景宣便將此事彙報給了依克唐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