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護弓
這中年男子地方口音嚴重,幸好我也是土生土長的東北老鄉,勉強也聽得懂,掙扎地坐了起來。這才發現所躺的地方是一處土炕,平日里我睡覺床上鋪的都是海綿墊子,真的睡不慣這土炕,也難怪硌的骨頭都快斷了。待思想穩定下來后,想起綏化縣誌裡面曾介紹過,十間房就是今後的北林區永安鎮,在1906年綏化府劃分行政區時改的名。以前自有人居住一直叫十間房。不由的暗自後悔,對老道長能助我們穿越時空這一件事,自已從始至終都表示懷疑,所以在研究光緒年間歷史時,也沒真正用過心,沒想到這世上最神奇的事真的會發在我身上。早知道如此,一定把所有光緒年的事研究個透,會省去自己不少的麻煩。可我記的出發時是在市區呀,怎麼跑會到了永安。再一想這穿越時空差個幾十里地看來也是正常的,畢竟隔了一百多年,準頭上有所欠缺。朱大哥和志子也不知飄到什麼地方去了,沒準到了齊齊哈爾、大慶也不好說。去逛一趟也行,看看過去是什麼樣子,只怕回來要坐馬車走上幾天了,沒火車、客車看你們急不急。
我正在胡思亂想,那名中年婦女端了一碗稀粥過來,一臉的真誠笑容,對我說:「小兄弟,家裡的好糧食都叫孫大財主家收走了,就連這袋玉米面也是我冒險藏起來的,給你請『花先生』看病用去了半袋,剩下的半袋咱們還能對付吃兩天,你就將就喝了吧,運氣好的話,孩子爹能打到點狼、草兔子什麼的,咱們不至於挨餓。」我坐在炕上實在難受,站在了地上活動了一下,問道:「你們這怎麼還有財主收租子呀?」那中年漢子看了看我,表情很奇怪,說道:「小兄弟你是外鄉人,從你穿這麼短的衣服上就能看出來,你們那裡地主不收租子嗎?」
我一時沒法回答,真想告訴他我們那裡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連農業稅都取消了,那來的租子。我穿的這叫西服,喬夫牌的休閑裝,你們穿的長褂子多不方便,跟裙子似的。但想起朱大哥的話我們此行不能亂了這裡的規矩,如果改變歷史將永遠回不去了。只好將這些話咽在肚裡,順著他的話說:「啊,我是從南洋回來的,我們那都穿這樣的衣服,主要是為省料,我們那也收租子,只不過不叫租子,叫稅。」說完這些話不由的又是內疚又是好笑,內疚的是不該說謊話欺騙這對救自己性命的夫妻,好笑的是自己的話破綻百出,從南洋回來的怎麼還一口的東北話。
這對善良的農家夫妻似乎對我的話並未起疑,那中年漢子點頭道:「原來小兄弟是城裡做生意的,你們往官衙交的當然是稅,我們是給地主交的,所以叫租子。」中年婦女一個勁催我將粥喝掉,說我的病剛好好,身子太弱,不吃點東西會撐不下去。盛情之下,我只好端起粥碗,大口大口地將滿滿的一碗玉米面粥喝了下去。說實話,平日里我的飯量很小,對這種粗糧也很感興趣,有時到飯店吃飯還專門點粗糧吃,每次有個一小碗也就足夠了,可今天可能是昏迷這兩天沒吃飯的緣故,一碗玉米面粥下肚,不但沒吃飽,還將餓火勾了上來,但人家已經講明了家裡的一袋玉米面己經為給我看病給了什麼「花先生」半袋,只剩下半袋還要過日子,雖然肚子還在打鼓,可也不好意思再要了。
喝完粥オ想起還未問人家姓名呢,於是站起來恭敬的詢問恩人的姓名。那中年漢子忙讓我坐下,告訴我叫陳林,老婆叫陳張氏,祖籍山東,光緒六年在奉天(今瀋陽)遷家於此,前年借了孫大財主家十吊錢,現在利滾利,已經漲到了三兩銀子,因沒錢還債,兒子到了孫家當起了長工,自已倆口子種了幾畝地,還要定期交糧食還債,孫家隔幾天就要派人到自家搜刮一下,家裡值點錢的東西基本上都被抄光了。
我心想壓勞動人民頭上的三座大山果然存在過,看來史學家真的沒有騙人。陳林見我不言語,便接著道:「原來以為這裡能比奉天強一些,誰知天下烏鴉一般黑,我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又趕上去年和今年大旱,租種的幾畝薄田基本上沒收什麼糧食,唯一的兒子小汐也就被抓去當了長工,弄的我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有時糧食斷了頓,我就仗著自己的一手好箭法出去打獵,運氣好的話能用獵物換幾個大錢,這裡野物較多,最差也能改善一下伙食。」說到這看了看我,道「小兄弟你剛醒過來,又是南洋來的,似你這等短髮出去后一定會被人當作亂黨抓起來,等身體好了,頭髮蓄起能紮上了,穿我的長衫出去,省的兵荒馬亂的有什麼危險。」
我心想我若在這裡住上個一年半載,等頭髮長長了,黃瓜菜都涼了,當前最主要的是先找到朱大哥和志子他們,把賑災銀的事調查清楚,好早點回去。現在雖說失散了,但大家共同的目標是永勝鏢局和通判衙門,只要找到這兩個地方,大家早晚會聚首,既使事情朱大哥他們先辦完了,也不會扔下我,獨自回去。想到這忽然想起一個重要問題,問道:「你今年是不是光緒十九年?通判爺死了嗎?」
一句話問的陳林目瞪口呆,想了一下道:「是,今年是光緒十九年,可沒聽說綏化廳的通判爺死啊。」我忙點點頭道:「沒死就好,這裡到綏化廳有多遠?」陳林點頭道:「噢,原來你要到綏化廳啊,這裡距離綏化廳五十多里地,也不是很遠。這幾年綏化廳建的是越來越漂亮了,房子建的也精神了,特別是去年新建的綏化廳衙門的門樓,玲瓏剔透,雄偉壯觀,每一個到綏化廳辦事的人都要去看一眼。」我知道陳林講的門樓就是今後的北林區政府的南門,建的的確不錯,怕說漏嘴,忙道:「有時間一定要去見識一下。」
這時陳林的老婆陳張氏端了兩碗熱水從外屋進來,笑著對陳林說:「小兄弟的病剛好,你就纏著人家說話,讓他多休息一會啊,來,先喝口熱水,家裡也沒什麼好召待的。」我連忙站起來客套一番,將水接過,放在炕邊。
陳林這時問我:「還沒請教小兄弟的大名?」我忙道:「我姓孫,你們叫我東子好了。」陳林看了一眼我道:「你也姓孫,跟孫大財主沒什麼關係吧。」我一愣,笑道:「天下姓孫的又不是他們一家,這孫大財主是孫家的敗類,陳大哥不要多想。」陳林有點不好意思,喝了一口水道:「小兄弟不要見怪,我每天要咒上孫大財主幾百遍,對姓孫的有點敏感,千萬見諒。」我哈哈一笑,說道:「換成是我,每天要咒他上千遍,陳大哥你已經給他留德了。」陳林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陳張氏也在一旁笑道:「這是報應,孫家現在被鬼狐鬧的雞犬不寧,都是被你們咒的。」我最願意聽鬼故事,一聽馬上來了興趣,要他們給我講講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林見我願意聽,看天色也晚了,自己現在也沒什麼事,就給我講了起來。
他先喝口水潤了一下喉嚨,道:「這件事整個十間房的鄉親都知道,那孫大財主本名叫孫德忠,今年五十多歲的年紀,與綏化廳內的趙師爺是表兄弟,仗著官衙內有靠山,家裡面養了二、三十個打手,在十間房這小地方橫行霸道,這的老百姓沒有不恨他入骨的。也活該他有惡報,前幾日他坐著四抬大轎到綏化廳找趙師爺辦事回來,路過村東頭時發現有一美少婦在身邊經過,見那少婦孤身一人,登時起了壞心,叫眾家丁將那少婦圍住,就要意圖不軌,誰成想那少婦不但面無懼色,還泠笑幾聲,告訴孫德忠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那孫德忠見她一個弱女子,也沒在意,加上色火攻心,就算天女下凡他也不在乎了,說什麼就要在光天化日下非禮這美少婦。可天下偏偏就有這麼巧的事,這女子雖不是真的天女下凡,卻也是狐黃成精的仙家,未等孫德忠靠近,便化作一團清風循去。嚇得孫德忠和一幫狗奴才屁滾尿流地跑回了家。
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沒想到兩天後,孫德忠的大老婆忽然發起瘋來,逢人便說,自已乃是昆崙山玉面狐仙是也。此行要報孫德忠非禮之仇。並又打又摔家中所有的東西,人也變的力大無窮,平常兩、三個家丁都按她不住,一連幾天,家裡鬧的翻天覆地。沒辦法,孫德忠只好將大老婆用鐵鎖鎖在廂房內,並放出話來,誰能幫他老婆看好病,酬謝紋銀一百兩。可這好幾天了,也沒人去給他老婆看病,十間房的鄉親們都知道孫德忠的大小五個老婆中數這大老婆最壞,孫德忠乾的壞事有一多半都是這大老婆給出的主意,所以大家樂不得看這個熱鬧,希望他孫家越亂越好。既使有會點法術鄉親的也不會去掙這一百兩銀子的髒錢。」
聽到這,我想起朱大哥曾對我講過,在萬法世界中有兩種狐黃,一種是修練多年終成大道的狐黃,它們懲惡揚善,醫病救人,是百姓們認可的仙家。何四姨便是這種仙家的地馬。另一種狐黃是雖經修練,有一定的法力,但由於心術不正,難登大雅之堂,被百姓稱為狐怪或者是黃怪,說某某地黃皮子迷人,就是這種黃怪所為。一般情況下,這種迷人的狐怪或者黃怪的法力都偏低,靠迷人來換取點香火,真正的仙家是不屑這種行為的。孫德忠的大老婆自稱被狐仙所迷,十有**就是這種狐怪,按照朱大哥所講的,這件事最簡單不過,只需用柳樹條對著所迷之人一頓暴打,就能將狐怪的元神驅走。若是想一勞永逸地抓住狐怪,事先得用牛黃粉將所迷之人身上的狐怪元神困住,不讓其脫身,然後還是拿柳樹條對所迷之人進行暴打,烤問出其真身藏在何處,按照它說的地方去搜查,就能拿住狐黃的真身。這種方法懂的陰陽的人都知道,由於朱大哥小的時候家中遭遇到過不幸,這方面的知識也就時刻留心,本身雖不會什麼法術,但經常同何四姨這樣的地馬交流,所以知道的也就特別多一些,在我們眼裡簡直就是個行家高手。而我又特別喜歡聽他講的鬼故事,從他那裡也多少積累了點這方面的知識。孫德忠的大老婆所以沒人去救,可能真如陳林所講的是他家太沒人性,這場禍事又是孫德忠自已召來的,百姓也樂不得看這熱鬧。
聽完了陳林所講的故事,天色己經全黑了,陳張氏點起了油燈,替我們鋪好了炕被,由於家裡只有一個土炕,睡著不方便,自已便到鄰家去借宿了。剩下我和陳林在炕上睡覺。
熄燈后,我不但覺的肚內飢餓,身下的土炕也硌得難以忍受。回頭一想,有個地方睡就不錯了,朱大哥和志子他們還沒準露宿街頭哪,明天說什麼也要到綏化去找他們。看陳林家這條件,馬車什麼的一定是沒有了,五十幾里的路自己走一上午也應該走的到,聽陳林講這地方狼還挺多,別走到半道上叫狼把我吃了。拿什麼能對付狼呢,陳林家有一把弓箭,好像挺好使,但這是陳林打獵的工具,我要是拿走了,他好象捨不得,拿走了,他打獵怎麼辦,早知道從我們哪裡拿把槍過來好了,什麼AK47,九五狙擊步,這種槍我們哪挺多,最次也拿把獵槍。槍是挺多,但是好像也不隨便拿,不是人家部隊的,就是公安局的,個人拿了還要犯什麼私藏槍支罪。如果早知道真能來到光緒年間,調查白銀失竊案,打報告給市政府領槍能不能批,估計百分之一百會把我們關進精神病院。對了,汽槍能不能打死狼……
我在胡思亂想中漸漸睡著了。
第ニ天一大早,我和陳林剛起來了,還未等穿完衣服,就聽院門被人用力踢開,闖進來四、五個人。一個破公鴨嗓子漢子在前面帶路,口中大聲叫道:「陳林,非讓你家邢爺上門找你嗎,自己就不知道把銀子送到我們老爺府上去嗎。」邊喊著邊向土屋內走來。我忙問陳林道:「是誰?」陳林面色一變,道:「該死的討債鬼又來了,是孫家的大管家『邢扒皮』。」話音方落,那生了一副公鴨嗓的「邢扒皮」就拉開房門領看一幹家丁闖進屋內。
我抬頭看去,只見那邢扒皮生得奇瘦,總共也就八、九十斤的份量,左臉上生有一顆大黑痣,大的似乎比他那雙小眼晴的眼珠還要大一點,四十多歲的年紀,身上穿了一件綢緞料子的長衫,頭上扣了一個西瓜皮似的圓帽。這模樣怎麼看都有一出傳統的狗腿子打扮。身後的幾個家丁卻是青一色短小打扮,個個膀大腰圓,一副精力過剩的樣子。
那邢扒皮沒想到屋內還有我這個外人,不由的多看了兩眼,只見我穿著一身休閑西服,腳上踏了一雙黑皮鞋,最讓他奇怪的是我留了一個半寸長的平頭。上下打量我半天,還是摸不准我的來路。聲音不由的也較剛才收斂了好多,對著陳林道:「你整天躲在家裡,也不想著還我們老爺的債啊,今天不拿出點值錢的東西,老子就把你這房子收回去,讓你們全家人睡到大街上去。」陳林一臉的苦笑:「邢爺,你也知道我家的狀況,現在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家裡面真的拿不出什麼值錢的東西了,你就是真把房子賣了,也值不了幾十吊錢,你大人大量,再寬容幾日,等我手裡有了錢,不用你們跑,我上門給你們送過去還不行嗎。」
眼前這一場景,讓我立馬想起了黃世仁和楊白勞的故事。多虧陳林家中是一個兒子,給孫家成了長工也不會太吃虧,若是女兒,不得早就被孫家霸佔了。我身上倒是有幾百塊人民幣,可在這裡大家都識銀子,只能視堅挺的人民幣為廢紙。早知道有這場景出現,在金店買點銀子帶過來好了,反正銀子的價錢也不貴。
邢扒皮嘿嘿一頓獰笑:「每次來了你都是這幾句話,你當我是傻子嘛。」說完眼光在屋內四下一瞧,室內也確實沒有什麼可取之物。不一會兒,眼睛盯在了陳家的那張弓箭上。
這張弓箭長在一米半左右,弓上雖沒什麼裝飾之物,但模樣古樸渾厚,一看就是一張好弓。旁邊放了一個箭袋,裡面放了十幾支箭,箭身與弓十分的匹配。邢扒皮泠笑道:「窮漢子也玩騎射。來人,把他的弓箭收回去頂債。」眾家丁馬上有人上前去拿弓箭。
陳林大驚失色,忙欲上前阻止,口中求饒道:「邢爺,這副弓箭你們可不能拿走,這是我們祖上傳下來的,你行行好,拿點別的。」邢扒皮面色一沉,泠笑道:「陳林呀陳林,你看你這屋裡還有什麼好拿的,今天你要是讓我拿回三、五吊錢,能交個差,我就不難為你。」陳林一臉的難色,央求道:「邢爺,我這家徒四壁的,你開開恩,好歹把弓箭給我留下來,我們陳家永遠感謝你的大恩大德。」說罷就要上前將家丁手中的弓箭奪回,可一個人勢單力薄,被攔出挺遠,連弓箭的邊都摸不到。
我在一旁也要幫陳林奪回弓箭,可知道上去也是枉然。急中生智,高聲叫道:「是你們大奶奶重要,還是這弓箭重要。」那邢扒皮似乎早預料到我會出頭,可沒想到我會如此說話,不由的一愣,看著我道:「這位小哥是何方人士?我們大奶奶關乎這弓箭何事!」
我見這一招果然有效,立刻面目一板,不去理他,目光向別處望去。由於我在他們眼內裝束奇特,那邢扒皮摸不准我是幹什麼的,竟不敢發怒,低聲問陳林道:「這位小哥是幹什麼的?」陳林忙解釋道:「這位孫老弟是從南洋過來做生意的。」邢扒皮面色登時緩和了許多,對我抱拳道:「原來是孫老闆,幸會幸會。」我知道對付這種小人,就得裝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目光微斜,也對他象徵似的抱了一下拳,道:「好說,好說,聽說敝府的大奶奶被鬼狐所困,兄弟不オ,略通此道,不知能否賞個面子將弓箭留下,兄弟也好給大奶奶安心看病。」
邢扒皮聞聽立刻收起剛才凶神惡煞般的面孔,恢復了狗腿子應有的本色。低眉順眼地上前陪笑道:「自打我一進屋,就發現孫老闆並非常人,原來果然是救星到了,適才待慢多有得罪,就請孫老闆移步到府上一去,早些為我們大奶奶看好病。」回過頭來對著拿弓箭的家丁訓道:「還不快放下,沒聽見孫老闆有話嗎。」那家丁忙將弓箭放在原處。
此時我己是騎虎難下,幸好朱大哥曾指點過我破解狐怪上身的方法,讓我有了三分把握。此時有三分把握也要裝出十分的樣子,對邢扒皮道:「前邊帶路。」邢扒皮立刻答應,與眾家丁群星捧月一樣擁著我從陳家出來,向孫大財主家走去。屋內只留下陳林獃獃地看著我們遠去,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
十間房此時還未改名叫永安,雖然在1825年,滿人依桑阿就在此地開荒,並在次年與兩家親屬建了十間馬架子房,經過這六、七十年的發展,也不過商號幾十家,住宅上百戶。我一眼望去,大都是些低矮的土坯房。路也都是土路,但還好不像現今社會有那麼多機動車,所以也沒多少灰揚起。
那孫大財主的房子是這裡最好的,青磚綠瓦,前後大小几十間。我們進府後,邢扒皮將我引到客房休息,他自己去給孫德忠報信。
我見桌上放了兩盤水果,不由的又將餓火勾了上來,畢竟這兩天只喝了碗稀粥,屋內也正巧無人,我也不裝什麼君子了,拿起一個蘋果一口咬掉一半,第二口就基本上將這不算大的蘋果報銷。如此大嚼大咽了一會兒,己經吃掉了盤內的三個蘋果。一想吃成空盤確實不好看,肚內也有點底了,也就罷了手,不再向盤內伸手了。
這時我聽見後窗外有兩個人在說話,忙小心到跟前去聽他們說什麼。只聽一人道:「這兩天大奶奶瘋的越來越重了,如果再請不到人想法救她,只怕就危險了。」另一個人介面道:「其實老爺心裡最有數,全綏化廳最厲害的法師就在眼前,只是老爺不敢去請。」先前那人道:「最厲害的法師?是誰?我怎麼沒聽說過。」後來那人道:「你一天到晚在廚房做飯,知道個鳥,我也是去年幫老爺刷馬棚時偶爾聽老爺和大奶奶講的,告訴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先前的那個廚子忙道:「那是當然,這孫府上的規矩誰不知道,出去亂說話,是要割舌頭的。」
那馬夫小心翼翼地說道:「我聽老爺和大奶奶說,這綏化廳地面上的那些什麼陰陽先生,散仙術士其實都不是什麼真正的高手,真正的**師乃是咱們老爺的大表哥綏化廳衙門的趙師爺,他是峨嵋山玄清觀的傳人,學藝二十載,不但道行高深,而且已修成半仙之體。只因身在官場,要有一番大作為,所以他會法術一事隱瞞的極深,在這裡也只有咱們老爺知道他自幼在峨嵋學過道,而且道行了得,大奶奶被狐仙附體一事鬧的沸沸揚揚,路人皆知,老爺原本有心去讓大表哥來看病,可就是不敢去請,怕將趙師爺會法術之事傳揚出去,可又一時找不到的大奶奶看病之人,所以オ拖到現在。」那廚師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以前還真沒聽說過趙師爺還有這本事,只知道他在這綏化廳的地面上勢力挺大的。」
這時窗外有人走過,那馬夫噓了一聲道:「別說了,有人。」兩人立刻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走了。
我在室內聽到這個秘密,心中暗自盤算,這趙師爺是個什麼角色。會不會與通判之死有關呢?先別想這問題了,把眼前的這道關過去再說。正當我考慮事情時,屋外傳來了腳步聲,我連忙端坐在太師椅中,擺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
剛坐好,門外進來兩人,後面的那個像哈巴狗似的是邢管家,走在前面那人身材微胖,穿著一件籃色長衫,五十多歲的年紀。我一看來人就知道這人一定是孫德忠孫大財主了。
兩人徑直向我身邊走來。我心想還是站起來好一點,於是從容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從太師椅中站了起來。邢管家快走了兩步,搶到孫德忠的前面,給我們介紹對方,說道:「這位是南洋回來做生意的孫老闆,這位是我們老爺孫德忠。」我時常見到古裝影視劇中兩人初見面時說的客套話,這次終於可以用上了,一揚手道:「久仰,久仰。」那孫德忠見我這一身打扮,雖然有些心理準備,也感到挺意外,但可能想到有異術之人打扮定然與常人不同,聽我如此說也甚是高興,忙應道:「客氣了,孫老闆遠來是客,家人招待多有不周,恕罪恕罪。」說完板著臉對邢管家道:「人家孫老闆遠道而來,一定還沒用早飯,怎麼這麼不會待客,馬上下去安排。」此舉正中我下懷,看著邢管家應聲而去也不加阻攔。
我與孫德忠在客廳坐下,孫德忠問道:「孫老闆在南洋是做什麼生意的?」我心裡早盤算過這個問題,應道:「也不是什麼大生意,買進賣出點藥材,這次主要是尋找兩個失散的兄弟。聽說你府上有狐神作怪,正巧還會點這方面的手段,所以過來看看自己能否處理得了。」我事先打了個扣,怕萬一不行,好有個退路孫德忠點頭道:「如此多謝了,原來是做藥材生意的大老闆,不知貴寶號是?」我不由的一愣,情急生智,道:「泰華醫藥,可曾聽說過。」那孫德忠想了又想,終於搖頭道:「有點耳生,我們這裡地處偏遠,外面的事物了解不多,孫老闆勿怪。」我心想你若想知道泰華醫藥也容易,多活個百十來年就知道了。
孫德忠道:「在我們這裡有病都找『花先生』,所以我們對藥物了解的不多。」我曾聽陳林提起過什麼「花先生」,間道:「這位『花先生』是何許人也?」孫德忠笑道:「孫老闆是外地來的,不了解我們這的土話,『花先生』不是某一個人,是郎中的統稱。」我恍然大悟,心想一百多年後可沒人管醫生叫「花先生」了。多虧說自已是外地來的,不然這一句百年前的老話,就非讓我露餡不可。
說了一會話,邢管家進屋告訴我們早飯已準備好了,孫德忠站起身來道:「孫老闆一大早來到敝府,粗茶淡飯的先對付一口,咱們午間再準備正餐,請。」我也起身道:「請。」
我們三人來到孫家的飯堂,孫家是當地赫赫有名的大戶,食物上也甚是奢華,雖然只是早餐,葷素鹹淡也一應俱全。孫德忠陪我吃了起來。我兩天來終於吃了一頓飽飯,一口氣吃了兩大碗米飯,又吃了不少菜,儘管眼看著孫德忠看我的吃相有些異樣,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吃過早飯,孫德忠陪我到客廳休息聊天,邢管家泡了一壺好茶給我們喝。不一會兒就聊到看病的事上來了,那孫德忠問我需要準備點什麼,我煞有其事地詢問了一下病情,並問起經過,果然同陳林所講的事情經過大同小異。於是將邢管家叫到身到,讓他準備牛黃粉、柳樹枝等物,邢管家領命而去。
孫德忠又問我需不需要幫手,我想起陳林的兒子陳小汐還在他府上當長工,於是讓他叫陳小汐過來幫我。不一會兒的工夫,陳小汐被家丁叫來了,只見他十八、九歲的年齡,面目清俊,穿著一件帶補丁的褂子,身材雖不是十分高大,卻透著一股子的結實。可能是聽說要協助我給大奶奶看病,臉上明顯帶著兩分不樂意。卻也無可奈何,站在了我身後。因為我身邊有旁人,我也不方便和他解釋,只好等有空閑時才能對他說明事情的前因後果。
這時屋外快步走進來一名家丁,對著孫德忠道:「老爺,大奶奶又犯病了,把送飯的丫環給打了,用摔碎的碗片划傷了自己的臉。」孫德忠大吃一驚,忙道:「控制住了沒有呀?」那家丁道:「我們上去四個人才把她按住,己經加了一道鎖鏈,暫時沒事了,臉上的傷已被找來的『花先生』包紮上了,『花先生』的手還因為包傷口,被大奶奶咬傷了。」孫德忠點了點頭,轉過頭一臉哀求地對我說:「還請孫老闆快些使出手段,救救我苦命的夫人吧。」
我心中暗自稱快,這世間果真有公道存在,這就是你們為害鄉鄰的報應。反正我知道破解之法,看來能多挺一天是一天。於是掰起手指裝模作樣地算了一會兒,道:「大奶奶凶神罩身,氣術未過,至少還得半個月オ能災星圓滿,半個月後是最佳解救良機。」孫德忠大驚,道:「這麼長時間,豈不是凶多吉少。」我其實也怕大奶奶還未等到半個月就一命嗚呼了,到時自己也要將性命送在這裡。連忙圓謊道:「在下是說半個月後是最佳解救良機,在此之前也是有機會的,只是危險性大一些,一但掌握不好,容易弄巧成拙,壞了自己威名。」孫德忠一聽,馬上道:「這個孫老弟放心,在我這裡絕對沒人看笑話,只要你儘力了,我多加一百兩銀子給你,保證不會讓你白乾。」
我研究過1893年綏化的貨幣,一兩現銀的價錢相當於五、六十吊錢。這二百兩白銀足可以買下上千畝的良田。看來這孫德忠不愧為此地一等一的大財主,一出口就多加一百兩白銀,果然好闊氣。想想他手下的邢扒皮到陳林家逼債時的情景,為了幾兩銀子個個如狼似虎的,這時一張口就是二百兩。不知如此這般搜颳了多少民脂民膏,オ積攢下這般家業。
我在機關工作也有些日子了,大場面也見過不少,雖然心動,面上卻相當的鎮定。再者說我來的時候帶的那些什麼手巾、牙膏什麼也不知道那裡去了,估計拋到幾百里以外都說不定,這二百兩白銀給了我也不一定帶得回去。在這裡給我銀子,還不如請我多吃點飯來的實惠。雖然我平日里對吃也沒太多的喜好,但餓過兩天後,發覺人可以什麼都沒有,就是吃的不能斷了頓,俗話說一頓不吃的餓的慌嗎。我還沒到老道長玉真子差不多不食人間煙火的程度。這孫家豐衣美食,住上幾天也是不錯的選擇。當下我不動聲色地說道:「銀子好說,主要是大奶奶的病情太過於複雜,這幾日我要四處布置一下,麻煩孫老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