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那一夜，星辰漫天

入夜，深秋的風在每一條巷間肆虐，慘白的街燈冷冷打在肩頭，心情比這天氣還要糟糕。十幾分鐘前我媽撕了我新買的課外書，我大發雷霆，奪門而去。

漫無目的地走著，般然發現地上的影子了一道，長長地，跟在身後。回頭，看見了正向我跑來的父親。我無動於衷地走著，腦子很亂，也不知是想不想被他追上。記憶中，這幾年我和我媽吵架的時候，他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坐著，頭也不抬，不聞不問。

他離我越來趣近，伸出一隻胳膊緊緊摟住我的看膀，說：「我們去看星星吧。」那聲音出奇的柔和。

我抬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父親拉起我的手，沿著山路拾級而上，走到一個視野很開闊的地方，坐在一塊乾淨的岩石上。我也坐了上去，抱著膝，抬頭望天。

秋風吹，四面的樹葉一片沙沙聲響。我不禁打了個寒戰。父親自然地伸出胳膊輕輕把我攬進他懷，腦袋靠在他瘦削而堅實的胸膛上，聽著他心臟分明有力地搏動。好長一段裡間里，我們的心沒有挨得這樣近。山下萬家燈火，夜色里星辰漫天，我依偎著他，感覺好暖。

「好看嗎？」他低下頭問我，夜色深深，他的臉只是一片深藍色的輪廓。「爸爸也喜歡看書，每次被你媽批評，我都很心疼，你是我最喜歡的女兒啊，我愛你，很愛你。爸爸錯了…」

良久，他說。從未想到會從一向沉默的父親口中聽到愛這個字，而且他低沉溫柔的聲音是那麼有分量，那麼真摯那麼動人。

「你想要天上的星星，爸爸也要給你摘下來。」他又說。

我伸手摸著他鬍子拉碴的面龐，眼前這個不同尋常的父親讓人看著好陌生，又好真切，我們都笑了，繁星閃爍，葉子沙沙地輕響，我們就這麼坐著，笑著，看著對方的眼睛，都從那裡面看出了全世界。

好久好久，我站起身，說：「我們回家吧。」

「好。」父親也站起來。這時才驀地發現，我長高了，父親呢，他好像老了，瘦了，滿臉倦容，卻笑得那樣燦爛。他用寬大溫暖的手掌領著我向來路走去，我們的眼瞳里都寫滿笑意，映著那一夜，星辰漫天……

我們仍是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