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童年趣事

童年，杭州，西湖。

我原以為西湖是詩中西子般嬌弱的，如同易碎的玻璃般的湖泊。但是當我站在西湖面前的時候，小小的我眼中滿是震撼。這分明是海啊！我大聲地叫著，指著我面前的西湖。剛滿十歲的年紀，我還並未見過這樣大的湖。回想起青島中山公園那個小小的水塘，冠名曰「小西湖」，我竟是深深地質疑了。

只是沒有浪花，可那海一樣的波紋，海一樣的顏色，海一樣的深厚淳樸與一望無際，是活生生大海的縮影。我於是踏上一葉扁舟，船夫執篙，點水而行。一同拼船的幾人中還有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女孩。我們裝著文靜地面對面瞪了好久，直到岸邊遠遠地隱退了，我們終於按捺不住，一起來到了船尾。

我看看那水，心中不住地透出渴望來。這小舟太小，我怕船搖幾搖將我丟下去；我又不會水。於是我小心翼翼地坐在甲板上，臉沖著艙內；而我卻又老忍不住地去瞟那水。於是我輕輕地側身，側身，用一隻胳膊肘撐住甲板，然後身子一點點地帶著點害怕和興奮地向前探。我慢慢地貼向甲板。然後，我十分穩當地趴在了甲板上，伸出手，順著船緣探下去……然後，我觸到了水。

正值盛夏，岸邊的蟬鳴也依稀。我們離開岸很遠了。西湖的水溫涼，並不冰冷，船在前行著，水在一波波的

流動，擁著我的手。那女孩見此，也就伏在甲板上，和我並排著，伸手，觸水。然而，那甲板本就窄，哪能容得下兩個女孩一起趴著呢？於是我們先是互相擠著，之後是伸出一隻水淋淋的手臂扭在一起，最後，就演變成了潑水大戰，一捧一捧的清水就往對方臉上死命地招呼，西湖的水順著溫漉漉的發稍滴嗒下來。船尾被我們鬧得晃蕩起來，「撲、撲」地拍打著水面，似是在和著我們的節拍。水星子濺到我們的身上，手上。雖說是大戰，可我們卻都笑得燦爛。

她用力往我身上潑了一大波水之後，一不小心沒收住，踉蹌著往艙外仰去。兩手在慌亂地抓著空氣。我見了大吃一驚，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力氣大得驚人，一把把她抓了回來。她有些吃痛，但更多的是心有餘悸，長長地喘了兩口，就攤倒在甲板上，怎麼也不肯動彈了。我只好擠在另一邊的空隙里，清清的水珠滴滴地落在船艙里，昨日新靈的旗袍濕濕地伏貼在身上。可我卻是挺高興的；倒也不覺得濕冷。七月的太陽暖融融地包裹著我，想要快快地將我烘乾，衣服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柔軟和蓬鬆起來，我舒服得直想哼哼，我望著湛湛的，藍藍的天空。

不久，船就靠岸了。我正恰已被烤乾，正嫌有些熱，便慢騰騰地下來船，甫一走進岸邊楊柳陰里，就感到分外宜人。蟬鳴響徹了。忽一回頭，卻見那女孩也已走遠。我猶豫了一會兒，終沒有上去問她叫什麼名字，是哪個城市的人。而至於今天，我連她的容貌也忘記了。

由於過於專心地玩水，我錯過了雷峰塔那段水程。岸上只能看到煙水中一個模糊的塔影；而我如今記得的，只是西湖海一般的水波，灧漣在載著歡笑的扁舟里。船夫撐著篙，劈開湖水，而湖水又在船尾合攏。但西湖的水，一波一波，綠得輕柔，綠得無邊無際……

童年，杭州，西湖。我記得西湖的水，還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