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四年後。
一樁驚天貪腐案震驚全國,主要涉案官員為隴原布政使譚望以及隴原的大部分官吏。
譚望是個人才,他的貪污手段超乎想象,曾經的那些大貪官在他面前似乎只能算是個弟弟。
一般官員在貪的時候都會十分謹慎小心,參與者和知情者越少越好,可譚望卻反其道而行之,巧立名目、拉攏富豪、敲詐捐款,這些低級手段,他都不屑於用,或者說這都是他當小官的時候玩剩下的。
自從成為隴原布政使之後,隴原地區的錢糧出納和人事升遷都要經過譚望之手,於是譚望連續幾年謊稱隴原大旱,顆粒無收,不僅不交稅,還需要皇帝從其他地區向隴原調動糧食、從國庫撥款賑災。
為了圓一個謊,譚望還撒了許多其他謊言,朝廷向隴原運糧,運輸和監管的開支自然會增多,於是譚望就繼續向朝廷伸手要撥款。不止這一項,只要需要用到錢的地方,他就會寫奏摺向皇帝要銀子。
而這些賑災款,全都被譚望和整個隴原官場大大小小的所有官吏給瓜分了,幾乎算是見者有份。
除了隴原當地人,旁人都以為隴原是真的連年大旱。
這樣的彌天大謊自然會引起皇帝的疑心,隴原以前從未有過如此大的天災,連續幾年都是大旱,皇帝怎麼可能不去調查實際情況呢?
朝廷接二連三派了欽差去隴原探訪,結果全都遭到了譚望的威逼利誘,他扯著靖恪侯府和賢妃娘娘的大旗,誰敢不給他面子?
況且這官場上就沒幾個真一清二白的,又有靖恪侯在京城幫襯,皇帝派下來的欽差也有親屬家眷留在京中,他能不投鼠忌器么?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皇帝獨攬大權,皇權高度集中,臣子無法從皇帝這裡得到更多好處,所以官員們才會更容易結成利益共同體,欺上瞞下。
幾年之內,整個隴原的財政被貪得虧空嚴重,全靠做假賬矇混過關。
隴原不能再大旱了,畢竟一個借口不能總用,譚望想換種方式坑朝廷的銀子。
他對待貪污的理解就是做大做強,將所有人都和他綁在同一條船上,要死一起死,很多事情不需要他吩咐,底下的人自己就能做好,因為大家有共同的利益,
如果就這麼幹下去,譚望說不定能順順利利的做到退休。
但俗話說得好,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苗之桓也在譚望手底下做事,他也是隴原貪腐集團中的一員,或許曾經他想做個勤政愛民的清官,可惜後來他真香了。
苗之桓經過幾年的積累,手頭也算是十分富裕,這個大聰明在靖恪侯過壽的時候,送了價值整整六萬兩白銀的賀禮。
那長長的禮單當真是羨煞旁人,可苗慎臉上不僅沒有露出一絲喜悅,反而冷汗直流。
隴原每年都要朝廷撥款才能勉強活下去,這苗府的大少爺,咋就那麼闊綽呢?
一場動蕩朝野的貪腐案就此被揭開了一角。
事情很快就敗露了,根據查抄出來的贓物和口供,整個隴原的近千名官員都參與了這場貪腐遊戲,按律皆應處死。
可這樣一來,隴原的官府體系就會停擺,一時之間去哪兒找那麼多合適的官員去填上這個大窟窿?
皇帝只能先處理了那十幾個主犯,餘下的人容后再議。
戴著枷鎖被押解入京之時,譚望幾乎一路都在怒罵苗之桓是蠢貨,苗之桓低著頭啥也不說,心裡卻在盤算自己能不能活下來。
「我怎麼都算是皇帝的大舅子吧?妹妹和父親也該為我求情,要不然苗家可就絕後了。」苗之桓想得挺美,不怕前途盡毀,只要能苟住命就行。
遺憾的是,苗沂貞已經決定棄車保帥了,因為在她心中,她自己才是苗家的「帥」,苗之桓如今拖累她,那就不要再留著了,若是她日後能成為太后乃至女皇,就算犧牲整個苗家都是值得的。
苗沂貞有野心有抱負,每當她看到那些被困在深宮中的女人時,就總是會產生一股想要改變這個世界的衝動。
所謂宅斗與宮斗的「贏家」,表面總是溫婉柔順,實則最擅長利用封建禮制加害於人,自以為是的拚命鬥來鬥去,以為斗完了就能拴住男人。
但人類總是喜新厭舊,男人對女人的宮斗宅斗心知肚明,卻也懶得去管,因為就算她們全都死光了,他也能找到更年輕漂亮的。
可笑的是,那些宮斗宅斗的「贏家」明明也是受害者,卻又身不由己的做了男人的打手;可悲的是,她們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力,所有的心機和手段只能用在女人身上,而真正的元兇卻享受著這一切。
更可悲是,很多人還在稱讚這樣的人生,她們似乎是在自鳴得意。
為什麼男人可以讀書科舉、封侯拜相,而女人就只能宮斗宅斗,靠生兒子改變命運?
不可否認,苗沂貞現在也是依附著男人,不過一時卑弱不代表一輩子,王侯將相本無種,就算苗沂貞失敗了,她堅信未來必定會有更多的女人覺醒,世界遲早會發生變革……
……
苗之桓被押送到京城后,就直接進了天牢,很不湊巧,譚望就被關在他的隔壁。
這一路譚望早已冷靜了下來,心知自己必死無疑,臨死前他只想做個明白鬼,若是能鑽空子救了苗之桓,說不定還能庇護一下自己的家眷。
譚望主動低頭詢問起了苗之桓:「大少爺,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為啥非要明目張胆的給侯爺送那麼重的賀禮?你這不是明晃晃的告訴別人你在貪么!」
苗之桓惆悵的嘆了一口氣:「我哪有那麼傻啊,這事兒可不是我辦的。」
譚望震驚極了,只聽苗之桓繼續說道:「我有個幕僚,因為他是劉家的旁支,所以我很信任他,而他也沒辜負我的信任,這些年一直在幫我打點上下,從未出過差錯。」
「父親的賀禮也是他幫我籌辦的,他攛掇我送重禮以表孝心,不過這重禮本該是在私底下送的,表面上只是普通的賀禮,哪成想送禮的人竟會當著所有人的面,把真正的賀禮給抬進了侯府……」
當時的情況就像曬嫁妝一樣,那一箱箱的珍奇珠寶,連蓋子都沒蓋上,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譚望一聽就知道苗之桓這是遭了算計,苗之桓顯然也意識到了:「難怪劉寶幫我辦完這件事之後,就說家中雙親生了重病,非要回老家一趟,現在看來……」
「等等,你的那個幕僚叫什麼名字!」
「劉寶啊?」
……
月黑風高,晚風拂過樹梢,傳來一陣欻欻的聲響,清河鎮外的墓地似是被這聲響映襯出了幾分詭譎的氣息。
兩道人影停留在劉萬懷的墳前,一個跪著,一個站著。
若是有鎮民在此,定能認出兩人的身份,曾經的富豪之子劉寶以及他的隨從六安。
不,應該叫他劉安才對。
兩人在墳前爭執著,劉安並不願意跪下,想要起身,卻又被劉寶粗暴的踢倒在地,怒斥道:「這墳里的人是你親爹!」
劉安眼角眉梢俱是森冷:「我可從沒承認過這種事兒,跟他扯上關係,當真叫人噁心。」
劉寶搖了搖頭:「你無法否認你的血脈,夥同外人戕害生父,今日我就送你下去親自向父親賠罪。」
劉安噗嗤一笑:「我若見了他,定叫他死都不得安寧……」
話還沒說完,劉安便被一刀捅死了。
劉寶並不想和仇人說太多廢話,哪怕這個仇人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
一切的元兇可能真的是劉萬懷夫婦吧?為富不仁,所以府里的仆婢才會心生怨懟,聯手將劉寶引誘到了「歧路」上;肆意荼毒姬妾和庶齣子女,所以才會有人為了給孩子一條生路,讓孩子詐死離開。
劉安就是那個被送走的孩子,他自願成為譚望的棋子,回來複仇了。雖說計劃出了很多差錯,但只要能達成目的就無所謂。
劉安原本以為劉寶將家財揮霍一空之後,會淪為乞丐,悲慘死去,所以他才沒有趕盡殺絕,他想留著劉寶活受罪,可萬萬沒想到,劉寶竟然逆襲了。
若再給劉安一次機會,他定會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劉寶趁著夜色,離開了墓地,他之所以能活下來,還是因為當初那個姓苗的神棍送他的書,雖說那本書通篇廢話,但那時他深信不疑,這才免遭毒手,否則他早就跟著父母一起去了,哪還有機會報仇?
這可能就是因果律吧。
苗之珩還在很遠的地方遊歷,苗家的事他也略知一二,苗之桓最終難逃一死、苗慎一邊拼了命的造人,一邊滿世界的尋找苗之珩、劉氏因喪子而發瘋、譚氏被遷怒,餘生只能一直「養病」。
再後來,聽說賢妃與魏王舊部攪和在了一起,她大概是想留張底牌,不知她最終能否實現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