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康干十七年五月初三,端午節前夕,「蘭州暴/亂、數萬災民圍攻府衙」的消息傳進京城,朝野震驚,皇帝龍顏大怒,傳旨調兵鎮壓。
忠勤伯爺心神不定,強自掌著,回到府中就吩咐「把二爺找來。」
小廝去了,很快回稟「二爺沒回來,隨行的人說,去永昌伯府上,找三爺喝酒去了。」
忠勤伯皺著眉,斥道「去叫,就說我的話,讓他回來。」
小廝領命去了,忠勤伯倒背雙手站在窗邊,血紅色的天空凄厲低沉,令人喘不過來氣。
孔連捷是一個時辰之後回來的,衣裳被汗水打濕,呼吸帶著酒氣,看樣子,沒回院子就直接到父親這裡來了。
老伯爺不滿地瞪他一眼,壓住火氣,揮手把人打發下去,親手關了門窗,才低聲說:「你哥哥在蘭州。」
孔連捷睜大眼睛,一時驚呆了:孔連驍奉的是皇帝密旨,只跟父親說了一句就出京了,連弟弟都沒告訴;蘭州的事,今日他也聽說了。
「這,這?」他壓住驚惶,「這可怎麼辦?爹爹,可有哥哥的音訊?」
老伯爺沉聲說:「你哥哥出門在外,不能輕易寫信,這一個多月只給我帶了個口信,說一切平安。」
父子兩人都明白,實際並不「平安」,可孔連驍的信萬一被劫了去,或者路上丟失,就是「泄露旨意」的重罪了。
孔連捷猜測,「爹,蘭州的事,是大哥查出來的?」
老伯爺鄭重其事地點點頭,「今日在朝堂,陛下已經下旨,調了竇嘉康的兵馬平亂,我猜想,你哥哥定是寫了密信,直接呈給皇上。」
竇佳康是西寧總兵,距蘭州數百公里。
孔連捷關心則亂,在地上團團亂轉:「爹,那邊不定亂成什麼樣,哥人在哪兒,平不平安,都沒個信。不如,我們派人過去,接應大哥?」
老伯爺瞪他一眼,訓道:「等你說,已經遲了,大展小展在你哥哥身邊,我已經派老展和二管家帶人快馬過去,等事情了了,再跟著你哥哥回來。」
有一句話,兩人下意識忽略過去:蘭州距京城數百里,八百里快報也要一去一回,孔連驍人在蘭州,派多少人過去都已遲了,只能靠自己。
孔連捷放下點心,擦擦額頭的汗,「大哥這個差事,真不是人乾的。爹,等大哥回來,讓大哥換個安穩的活兒,日日上衙下衙算了,回回這樣子,活人得短壽半年。」
「要不是你不爭氣,你哥哥至於這麼拚命?」老伯爺鬍子一抖一抖,「你哥哥撐著這個家,累的半死不活,你可倒好,動不動打退堂鼓!」
城中不少公卿之家,有著世襲罔替的爵位,卻沒有出類拔萃的人才,不得皇帝歡心,只有個閑職或終日無所事事,一、兩代過去,便只剩個空架子,家裡的小子找不到媳婦,姑娘嫁不出去,打架賭博包戲子,賣田賣祖產度日。
孔連捷嘟囔「好端端的,說起我來了。」又主動請纓,「爹,嫂子那邊快生了,這件事可不能讓嫂子知道。」
「還用你說?」老伯爺盯著次子,一字一句道:「我已經傳下話,這件事就此封口,誰也不許提,一個字不許漏進內院,不能讓你嫂子知道--你嫂子快則月中,慢則月底就該生了。這幾日,你告訴你媳婦多陪陪你嫂子,省得她胡思亂想,你娘那邊也不要提起。」
孔連捷連忙應了,又想起件事:「爹,還得跟丹姐兒那邊說一聲,可別讓她說漏了。」
這一點,老伯爺倒遺漏了,讚許地點點頭,「交給你去辦。這段時間,府里的事你多操點心,陪陪你娘你媳婦,記著,千萬別說漏嘴。」
片刻之後,孔連捷憂心忡忡地回到院子,昭哥兒嫻姐兒依舊在老夫人處,旭哥兒慧姐兒是省心的,他直接去了蘇氏的院子。
時間倒退一些,蘇氏正在生氣:連日來,孔連捷流連秀蓮的院子,賞下去不少東西。她本就不快,又聽說,秀蓮房裡的丫鬟柳黃也被孔連捷收用了,更是氣不打一出來,舍了春苗瑩兒,依然勾不住他的心!
蘇氏便向孟媽媽滔滔不絕地抱怨。
孟媽媽安慰,「爺們年輕,都是這麼過來的,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老伯爺世子爺,大舅爺二舅爺,房裡也不止一個人,咱們姑爺還算好的。如今您生了五少爺,左右是誰,也越不過您去。」
蘇氏悻悻地,「隨他去吧,只有一樣:想抬舉那兩個,也得看我應不應。」孟媽媽笑道:「那兩個狐媚子,上不了檯面,二爺哪就想起抬舉來了?依奴婢說,夫人養好身子,讓二爺早點搬回房裡是正經。」
說到這裡,蘇氏始終沒能恢復生孩子之前的窈窕,去年的衣裳穿不得了,翻箱倒櫃的找出料子,叫針線房的人來做夏衫、秋裳,又給曉哥兒做衣服。
孔連捷進來的時候,桌案、羅漢床擺滿五顏六色的料子,兩個丫鬟胳膊搭著衣料,兩個丫鬟圍著蘇氏和曉哥兒打轉,一個僕婦用尺子量,一個僕婦在紙上記錄。
他心情正不好,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徑直走到側間,站在窗前透風。
孟媽媽忙招招手,帶著人遙遙給他請了個安,退下去了,蘇氏帶著兩個大丫鬟,歡歡喜喜地把曉哥兒抱過來:「瞧瞧,爹爹回來了。」
孩子還小,眼睛都張不開,打個哈欠便睡了,孔連捷隨便抱了抱,便遞給乳娘:「下去吧」
蘇氏察言觀色,把乳娘僕婦打發下去,親自沏了茶,把洗好的杏子、荔枝和櫻桃端到他面前:「廣西來的桂味,妾身愛吃這一口兒,特特派人買了來,二爺嘗嘗。」
孔連捷看著水晶盆中鮮紅飽滿的荔枝,「給娘和嫂子送過去沒?」
蘇氏笑道:「瞧爺說的,妾身又不是小孩子,早早送過去了。」
孔連捷點點頭,端起茶杯。他晚上喝了酒,被叫回府里,一口水沒喝便去了父親的屋子,說了半天話,如今口乾舌燥,咕嘟嘟一杯茶下肚,咂咂嘴:「換了茶葉?」
「妾身把新鮮茉莉花摘下來,挑將開未開的晾乾窨制,再把茉莉花蕾晾乾,沖泡的時候放進去。」蘇氏頗為得意,把自己那碗端給他:「您嘗嘗,是不是很有味道?」
孔連捷恩一聲,端詳著碗底的雪白花瓣和綠色花蕾,「給嫂子送些吧。」
蘇氏撅起嘴巴,「妾身剛剛想出來的,除了您,誰都沒嘗過,您也不說好不好,隨手便送出去了....」見丈夫板起臉,忙添一句:「嫂子見多識廣,愛喝大紅袍,妾身這點小心思,怕嫂子笑話。」
「嫂子人最好,怎麼會笑話你?」孔連捷又喝了大半盅茶,方才緩過勁兒來,「叫上飯吧。」
蘇氏已經吃過了,不過,院里最大的主子沒回來,小廚房是不能熄火的。
四碗熱菜,兩碟冷盤,孔連捷狼吞虎咽地,兩碗飯下肚才放下筷子,用吩咐的口吻說:「這幾日我有些事,不一定回得來,你每日去陪嫂子,母親,莫讓嫂子母親孤單。」
蘇氏有些不快:端午將至,一日比一日熱,曉哥兒還小,交給乳娘她不放心,也不能帶在身邊,去一趟正院就是一身汗,換衣梳頭沐浴,想想就麻煩。
「母親上回發話,免了妾身的晨昏定省,讓妾身在院子里將養身體,不必每日過去。」她委婉地提醒丈夫,自己也需要休息,「嫂子那邊一日比一日辛苦,妾身去了,嫂子還要梳頭、換衣,怕勞累了嫂子,還是算了吧。」
很容易的事情,怎麼就推三阻四的?孔連捷心中不滿,懶得再說,徑直對孟媽媽揚一揚下巴說:「你記下來,從明日起,每日一日三餐,夫人到世子夫人那裡用,再去給老夫人請安。」
孟媽媽不敢多說,屈膝答應。孔連捷累了一天,心力交瘁地沒心情應付蘇氏,站起身說一句「你早些歇著,這幾天我住書房」,便出了屋子。
望著晃動的門帘,蘇氏氣得摔了布菜的碟子,「這人,到底要怎樣?不讓我日日請安,是他娘說的,他自己硬要我過去;還有他大嫂,那麼大的肚子,還讓我伺候她不成?」
孟媽媽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心地說:「二爺面色不好,怕是差事上的事。」
蘇氏冷笑:「外面不如意,有本事外面能耐,做什麼拿我撒氣!還去什麼書房,打量誰不知道,又去了那兩個賤貨的院子!」
孟媽媽只好往好處勸:「奴婢看著,二爺是真有事,您可不要硬頂,小心撞到二爺不痛快。」
蘇氏哼一聲,「怕他不成?以後我跟曉哥兒過,誰稀罕他!」
當著僕婦的面,蘇氏說著硬氣的話,夜深人靜細想,卻明白孔連捷「確實有事」。
她是聰明人,第二日起一早給老夫人請安,到趙氏屋裡閑坐,一日三餐陪著趙氏,一整天折騰下來,回到自己屋裡天已經黑了,累的腰酸背疼,孩兒見面就哭。
也不知什麼事!蘇氏忿忿地想。
第三天端午節,蘇氏被嫂子帶來的消息驚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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