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祁讓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他爬起來,看到了哥哥給他留的紙條——
「讓讓,我今天要處理一些事情,晚點回來,想去哪玩兒就聯繫李權——152****5212。」
他努力運轉還有點混沌的腦子,慢悠悠想到,原來哥哥來日本真的有工作啊……
半個小時后,祁讓洗漱完,人也徹底清醒了,覺得肚子有點餓,想出去吃點東西,但又不懂日語,不敢隨便出去,便先給李權打了個電話。
李權就住在隔壁,接到電話后,很快趕了過來。
「你會日語嗎?」
見到李權,祁讓第一句問的就是這個。
「會,我本科是日語專業的,後來考研才考去了管理。」
「那太好了,我們先出去吃飯吧,我都要餓死了。」
祁讓一點都沒誇張,他真的很餓,一是因為睡得太久了,二則是因為昨晚到得太晚,吃飯的時候就更晚了,怕不好消化,哥哥沒讓他多吃。
進了李權推薦的店,祁讓先是點了一份招牌刺身定食,覺得太少了,又追加了一碗拉麵才吃飽。
離開餐廳的時候已經一點過了,祁讓順著街道看過去,注意到街上人頭攢動,好像在舉辦什麼活動,一問李權,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是祇園祭,一般從七月一號開始,會持續一整個七月,今天十六號,是宵山,街道兩旁會有很多售賣小吃的,要去看看嗎?」
祁讓聽到吃的眼睛都亮了,當機立斷:「走,我們去看看。」
祇園祭可以說是京都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就算是白天,也是熱鬧非凡,街道兩旁整齊排列著小吃推車,人行道后還有各種各樣的百年老鋪。
祁讓是不差錢的主,看到什麼感興趣的都要買來嘗嘗,還帶著李權一起吃吃喝喝,把李權都吃撐了,他才意猶未盡地打算回去。
打道回府的途中,無意中看到一家標著百年老鋪的果子店——氣質樸實,略顯古舊的裝修中透著點歷史積澱的厚重感,祁讓沒禁住誘惑,腳下一拐,又進去裡面買了不少和果子。
最後大包小包地回到酒店,分了不少給李權帶回去,才算結束了今天的遊樂。
祁讓疲憊地癱在床上,小小地睡了個回籠覺,六點過的時候被餓醒了,就吃了一點帶回來的小吃,覺得不怎麼餓了,掏出了他的畫板。
雖然自失憶后,他沒有完整地畫出過一幅畫,但這次來日本,還是習慣性地帶上了工具。
祁讓腦子裡回憶著宵山熱鬧的街道,總覺得現在的他應該是可以畫出點什麼的。
但現實給了祁讓響亮的一個巴掌——空坐了不知多久,他連怎麼起稿的想法都沒有,明明腦子裡面有畫面,但是卻不怎麼怎麼表達出來,沒比之前的「腦子裡面沒東西」好多少。
祁讓嘆了口氣,不得不放下了畫筆。
他百無聊賴地掃視著整個房間,視線觸及電視柜上的黑色手套時突然頓住了——腦中混雜熱鬧的畫面突然被雨霧朦朧中、撐著傘向他伸出手的哥哥所取代。
好像他記憶中的畫面存在著一支筆,順著哥哥軀體的線條勾勒出形體,並且不斷細化,將鮮活的人體變成了色彩才對比強烈的油彩畫。
一直面對畫板卻不知從何下手的祁讓突然有了一種線條流暢地從思想深處湧出的感覺,他抬筆,都不用停下構思,人體的框架逐漸躍然於紙上。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狀態,繪畫像是一種蘊藏於他體內的本能,他並不清醒,但卻清晰地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麼,鋪色、細化,用不同飽和度的顏料疊成明暗對比強烈的光與影,幾點高光就能化腐朽為神奇地凸現出不同材質。
大到煙雨朦朧的背景,小到皮質手套上凝結的水汽,全都細緻地展現了出來,畫中的人物鮮活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從畫紙上走下來。
「咕嚕……」
肚子餓得發出叫聲,在空蕩的房間被無限放大。
祁讓眨了眨乾澀得發疼的眼睛,捂著肚子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這才後知後覺他已經畫了近四個小時了,怪不得這麼餓。
畫畫還真是一件消耗體力與精力的事情。
祁讓無精打采地爬起來,翻找中午帶回來的那一堆東西,小吃已經冷了,味道實在不怎麼樣,他最終拆開了不知道從哪個店裡買來的巧克力塞進了嘴裡。
微澀的甜味在嘴裡蔓延開,極大地舒緩了抽搐的胃部,祁讓含著巧克力,漫無目的地研究著巧克力的包裝盒。
雖然看不懂日語,但從配圖來看,巧克力裡面好像有什麼夾心?
祁讓試探性地咬開巧克力,一股清涼的帶著酒香的液體流了出來,綜合了巧克力厚重的口感,使得咽下去的部分變得無比順滑醇香,也不會殘留齁嗓子的感覺。
不得不說,酒和巧克力簡直是絕配。
祁讓有點上頭,一塊接一塊地往嘴裡塞酒心巧克力,不知不覺中就解決掉了大半盒。
直到爬起來發現眼前的世界有點晃的時候,祁讓搖了搖頭,獃獃地想到,他是不是醉了?
吃酒心巧克力也能把人吃醉的嗎?
祁讓使勁晃了晃腦袋,似乎聽到了腦漿晃動的聲音,一下又漲又疼的,暈得更厲害了。
他晃晃悠悠地退了兩步,扶住牆,慢慢等視線聚焦,可奇怪的是,他的眼睛始終不能聚焦於某一個地方,他看到的世界變得很奇怪,所有東西都扭曲了,顏色瑰麗而迷幻。
彷彿瞳孔中有一個吸收顏料的漩渦,越是想看清楚,越是只能看到錯亂|交雜的各種顏色。
漸漸的,一種更深更可怕的渴望自他心底緩緩誕生,牙齒癢得厲害,他說不清那種渴望到底是什麼,但他很想咬破自己的手腕,將自己撕碎,以此發泄心中那種幾乎將他撐破的暴漲的情緒。
牙齒扣住手腕,但祁讓忍著沒有咬下去,眼睛四處搜羅,看到剩下的小半盒巧克力,撲過去咬破外殼,難耐地將酒液咽了下去。
不夠。
還是不夠。
他很難受,血液里似乎有什麼鼓動著,快要衝破他的血管。
他必須要出去,找到什麼東西緩解他的困境!
祁讓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順著牆往外走。
他幾乎看不清前面的情況,他身處走廊,看到的卻是扭曲的隧道,牆壁像是流動的彩虹,幾乎把他吸納進去。
突然,好像有什麼東西攔住了他的去路。
祁讓艱難地扭頭,看到扭曲的牆壁里伸出一截黑色的觸手,纏住他的手腕,好像要把他吸進牆壁里。
"滾開!"
他憤怒地撕開觸手,牆壁因此扭曲得更加厲害,宛如一團黑色的顏料撞進了流動的彩虹中,將整個牆面的顏色都撞亂了。
一陣混亂之後,那根黑色的觸手竟然又冒了出來,緊緊裹住祁讓的手腕,同時牆壁還發出了奇怪的囈語,吵得祁讓腦子都要炸了。
祁讓暴怒不已,抓住煩人的觸手,想要將它撕碎。
"觸手"的主人——李權沒有想到看起里瘦瘦弱弱的祁讓爆發起來竟然有這麼強的力量,纖細的手指扣進他的肉里,幾乎將他的腕骨碾碎。
李權試圖喚起祁讓的理智,大聲喊道:"祁讓,你冷靜一點,我是李權,是祁總的特助,不會傷害你的!"
但祁讓充耳不聞,他趁著李權因為疼痛喪失反抗的短暫的瞬間,抓住李權的頭髮狠狠撞在牆上,狠辣的風格簡直和下午單純無害的青年判若兩人。
如果祁讓從一開始就表現得如此兇狠,李權在發現他喝醉了想要出去的時候,絕不會魯莽地一個人出來攔他。
要知道,他們所在的日式酒店並非高高聳立的大樓,而是被劃分成一個一個獨立的區域的院落,平時里根本不會有工作人員過來,根本不可能有誰突然出現攔住發瘋的祁讓。
李權被撞得七暈八素,劇烈的疼痛佔據了他整個大腦,提不起任何力氣反抗,他似乎能聽到頭骨被撞碎的卡嚓聲。
他忍不住絕望地想,難不成今天真的會被失去理智的祁讓打死在這裡?
就在李權快要撐不住的時候,視野盡頭的玄關處好像出現了一個人。
那人整個背影都隱匿於夜晚的濕氣中,比起祁讓釋放的野蠻殘暴,他更像是善於隱藏自己、蟄伏暗處等待一擊斃命時機的、真正經驗老練的獵人。
是祁月白回來了。
祁月白大步走了過來,從後面勒住祁讓,祁讓還抓著李權不肯鬆手,他毫不留情就是帶著祁讓往牆上一撞。
雖然有祁月白做緩衝,但祁讓本來就因為醉酒有些頭暈,這一撞直接給他撞得天旋地轉,不自覺鬆開了李權。
李權劫後餘生地往後退了幾步,捂著還在流血的額頭驚恐地看著祁讓。
剛才把他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祁讓此刻被祁月白勒在懷裡,竟然也和他剛才的模樣差不多,不管怎麼使勁都無法掙開桎梏他的手臂。
祁月白制住祁讓的同時,還能空出一隻手遮住祁讓的眼睛,他看著李權說道:"待會兒去醫院做個檢查,這幾天不用繼續跟著了,自己安排,花銷跟謝情書報銷。"
謝情書是祁月白秘書處的總秘,跟她報備這件事,幾乎就是得到一個提攜機會的意思。
李權趕緊點頭:"我知道了,祁總。"
祁月白點了點頭,帶著被捂住眼睛后就乖巧得不像話的祁讓進了門。
李權扶著牆站了起來,覺得頭實在是暈得不行,不敢逞強,打了謝情書的電話,謝情書作為總秘也跟著一起來了日本,和翻譯一起住隔壁。
等著謝情書過來這段時間,李權突然回想起了祁月白遮住祁讓眼睛的動作——
他見過不少喝醉之後耍酒瘋的人,但沒有一個人的眼神像祁讓的那樣,癲狂、迷幻,彷彿裝著另外一個詭秘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嘿嘿,文案劇情來了,就是這麼快,坐穩了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