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他是我的人,誰都別想動。」
老鴇在小倌館服務多年,什麼情況沒見過?
──好吧,床整個塌掉的情形,確實是她生平頭一回所見。
它急忙揚起笑意,安撫牡丹:「姑娘對不住,是館里的床太不禁用了,小的這就給您換間房!在換房之前,姑娘可與那位公子一同到我們的大浴間洗漱,這是招待的,不用錢!」
牡丹順著它遞來的台階下了,她拍拍自己身上落下的灰,勉為其難同意:「那行吧……」
領著他們到浴房的人退下,門掩上的那一瞬,頂著一身灰的符懸書終於忍不住,對自己施展了個清潔術。
沾了灰塵的白袍立刻又變得潔白如初,符懸書看牡丹的裙擺也落了灰,還險些擦到他,隨手拋了個清潔術過去。
牡丹能感覺自己肌膚上沾黏的灰塵都沒了,低頭拉了拉自己粉嫩的裙擺,乾淨得跟新洗完曬過太陽一樣舒適。
沒想到符懸書還會出手管自己的儀容整潔,牡丹很不好意思地把自己裙子攏了攏,免得擦到符懸書,不太好意思地同他道了聲謝:「多謝仙長!」
符懸書輕「嗯」了聲,手上也沒閑著。
他往木門上貼了張隔音符,這才問起牡丹:「姑娘接下來有何打算?」
終於不用再壓低聲音說話,牡丹鬆了一口氣,輕鬆自然地回答:「我想著這裡既然妖怪眾多,興許能有我妖力的線索呢?」
但離得太遠她根本沒法察覺,若有什麼法子可以與它們近距離接觸──起碼也要待在同一間房裡,識別起來就容易多了。
牡丹伸出手指,將食指和中指邊說邊往下扳,數給符懸書聽:「跟妖怪們離得近了,可以感覺到我的妖力在不在它們身上,又或者,我也能套好關係后,直接去打聽的嘛?」
她還想著,若不然趁這會兒溜出去找人接觸吧?
牡丹偷偷推門,腳都還沒邁出去,老鴇的臉就已經往門縫湊了過來,笑嘻嘻問:「姑娘可是有何吩咐?」
差點被嚇一跳的牡丹險些把門摔上,她說:「沒、沒有……」
看樣子想溜出去是不可能了。
老鴇又問:「從剛剛開始就沒聽見水聲,姑娘,可是水溫不合適?」
牡丹呵呵一笑:「合適得很、合適得很,這不剛在解衣裳嗎?那我繼續洗了。」
說完不等老鴇回復,牡丹急忙將門關上,符懸書在旁聽了幾句,想了想,伸手一揮,將隔音符換成旁的符。
黃符上的符文有變,符懸書說:「如此,便只隔絕了話聲。」
牡丹對符懸書豎起一大拇指。
她扭頭,此刻才真正打量起這間浴房。
小倌館將洗浴的地方布置得很用心,浴池裡的水是活水,熱氣蒸騰,還放了玫瑰花瓣。
隨意掬一捧水湊在鼻端,輕輕嗅聞,都能聞見泛著淡淡香氣的花香。
牡丹伸手在水面輕輕拍打,時不時故意濺些水出來,符懸書見狀,指尖併攏,隔空搭把手。
然後牡丹就見符懸書捲起水流,啪地砸在地上,水池邊的石磚濕了一片,宛如在池子里做什麼劇烈運動似的,才將水都給濺成這樣。
牡丹:「……」
符懸書瞥見牡丹無語的目光,問:「可是有何不妥?」
牡丹不好詳說,只尬笑回了他一句:「這樣挺好的。」
雖是誤打誤撞,也比牡丹預想中要來得狂放了點,但,她要的就是這個誤會。
兩人一邊把浴間弄濕,一邊說話。
符懸書首先說:「這掬城有古怪。」
古怪是當然的,不然他們也沒必要來這裡。
但符懸書向來不說廢話,牡丹抬首,靜候他后語。
符懸書果然再道:「整座城被法陣涵蓋,特定人一踏上掬城的土地,就會被傳送至這處。」
「且,一般人行動受限,意識更像被蠱惑,如魁儡任人使喚。」
牡丹恍然大悟。
是了,最古怪的地方確實就在此處。
難怪符懸書一來就沒了影,敢情是法陣的關係,這隱密得不能再隱密的玩意兒,誰能躲得掉?
才這麼想,符懸書就道:「為一探究竟,我順勢而為走一遭,確定那些失蹤的年輕男子確在此處,只是何人控制了他們心神,需得再探。」
牡丹:「……」
她錯了。
別人或許躲不掉,也壓根察覺不出法陣的存在,但,這些人之中,並不包含符懸書。
這點小把戲,在符懸書眼皮子底下無所遁形,他甚至還能反過來加以利用,以身為餌。
牡丹聽著聽著,同符懸書說出他們接下來需得解決的事。
「也就是說,我們要找出是誰在控制這些凡人,不光要救他們,還得把幕後策劃這一切的大妖給揪出來!」牡丹看符懸書眼色,暗搓搓又補了句,「更要查探我被搶走的妖力,是否與這件事有關!」
符懸書瞥了牡丹一眼,對於她將自己所求順帶夾雜在後續行動中,並沒有持反對意見。
倒不如說,這的確也是個可疑的點。
符懸書很是乾脆應下,反而讓自己提出要求的牡丹怪難為情的。
但,符懸書確實認為兩者間許有關聯。
符懸書將自己猜測道出:「法陣存在已久,並非一朝一夕完成,然,此前皆無動靜,為何近期才傳出失蹤事件?」
經符懸書這麼一說,牡丹自己也詳細思考這整件事。
對耶……
既然法陣一直都在,怎麼失蹤事件是最近才有,而不是從以前開始?
牡丹想了下,從花妖的記憶去分析此事:「要啟動涵蓋全城的法陣,需要相當的靈力……或者說……」
她明白符懸書想說什麼了。
牡丹眼睛一亮,重重落下兩個字:「妖力!」
那麼,再接著往後推,為何短短期間,它們就有了能夠駕馭法陣的妖力呢?
妖怪修鍊雖比人類來得容易,但也不是一蹴可及的事。
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運轉這法陣的妖力,是偷來的!
牡丹直起身子,握緊雙拳,眼裡彷彿都燃起了火焰:「可算找到線索了,臭小偷!」
與花妖息息相關的事,牡丹的情緒就會更偏向它。
它的氣憤牡丹完全能理解。
「這麼說來,能動用妖力那人與幕後之人定是關係匪淺,我們得想辦法見到幕後之人才行!」
青蛙妖她觀察過了,身上沒有自己的妖力殘留,所以不是它。
如果不是它的話,那麼更大的可能,便是它的頂頭上司。
也就是說——
牡丹:「我們得把老闆引出來!」
符懸書問:「引?」
照他的想法,要把背後大妖揪出來,勢必得引起一番動蕩,還可能波及到普通人,為此,符懸書才一直按兵不動。
一聽牡丹這麼說,符懸書也不禁好奇起來,不動干戈的話,她想怎麼引?
討論完,兩人開始落實行動。
牡丹和符懸書挽著手,從浴房走出。
她臉蛋被熱氣蒸騰的紅撲撲的,整個人幾乎依偎在符懸書懷裡,走得還慢。
老鴇剛剛聽到浴房裡的動靜就聽得眉間直跳,從門縫望進去,又瞧見浴房那等跟被炸過似的凌亂景象,不讓人胡思亂想都難。
它對著他們,笑得臉都要發僵。
心想:這兩人怎麼這麼會玩!
奈何牡丹給錢給得乾脆,青蛙妖活了這麼久,可沒見過有哪個妖怪可以眼睛眨也不眨地拿出一顆又一顆的上品靈石。
對牡丹這樣的大戶,老鴇當然要盡心服侍好,才能讓她心甘情願掏出更多錢來。
只是,有些事頗為難辦。
老鴇不太好意思地對牡丹說道:「姑娘,館里今日客滿,騰不出新房間,不知姑娘願不願……並房?」
說完,還對牡丹眨了眨眼。
並房?
牡丹小心翼翼問:「最後並起來,有多少人多少妖?」
老鴇就知道牡丹會感興趣,它笑笑伸出自己肉肉的手掌,手指戴了好幾個戒指,抬手時險些亮瞎牡丹的眼。
「加上姑娘二位,正好各五位!」
老鴇領著他們,到二樓走廊盡頭最大的一間房門前,邊推門邊同牡丹道:「望姑娘玩得愉快。」
他們一踏進去,裡頭的四個女妖就齊齊看過來,眼裡閃著好奇。
牡丹看了下,房間里的妖怪沒有一個真身是蛇,自然,她也不可能在這兒感覺到自己的妖力。
她暗嘆一口氣。
果然沒這麼容易嗎?
既然這樣,只好採用B計劃!
牡丹笑著同她們打招呼:「姐妹們好!」
話聲一出,無人應她。
嗯?
牡丹這一瞧才發現,四個女妖的視線壓根沒落在她身上,而是越過她,緊緊盯著她身旁的符懸書。
它們身邊都坐了普通人類男子。
有的長相陰柔,有的俊秀,各有千秋。
但,符懸書一出現,女妖們便知道,自己身邊的男人不叫各有千秋,充其量只能當個鞦韆。
明明都不帶任何一絲情緒,可相比身邊坐的像是人偶般的男人,符懸書彷彿被點睛的那條龍。
他身形挺拔,氣質若寒霜,明知凍人得很,還是有人願意冒著被凍傷的風險,想伸手扯他衣袍,褻瀆他,將他從高處拉下。
其他女妖都還只是直勾勾盯著,看得入迷。
唯有最角落那隻妖喝多了,目光迷離,兩頰酡紅,邁著歪歪扭扭的腳步朝他們走來。
牡丹此刻就好像是個透明人,在場沒有任何一隻妖或一個人把眼神放在她身上。
那隻松鼠妖把牡丹當空氣,越過她走到符懸書面前。
牡丹見符懸書下頷都繃緊了些,周身氣壓更低,儼然很是抗拒松鼠妖的接近。
奈何松鼠妖只將符懸書當成是被操控的凡人一員,何況會來並房的,本來就玩得大,對別人帶來的男伴有興趣又怎麼了?
松鼠妖醉得很了,打了個酒嗝,伸出的指頭搖搖晃晃,一下指著門,一下又指著符懸書。
它大著舌頭說:「你,本小姐喜歡!來跟本小姐玩兒!」
酒氣衝天已是難受,松鼠妖還想伸手觸碰表情冰冷的符懸書!
牡丹看著都快往太歲頭上動土的松鼠妖,連忙往前一站,隔開他們兩人,焦急地囔了句:「那可不行!」
牡丹攬住符懸書肩膀,將他往自己懷中一帶。
符懸書怔住。
牡丹抬起下顎,環視房內所有妖怪,最後將目光定在醉醺醺的松鼠妖上,冷冷放話。
「他是我的人,誰都別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