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究竟是何方凶神惡煞,竟讓這些脆弱的花草們恐懼如斯?
千凌門,攬月峰上。
端木境結束水鏡談話后,還愣愣站著。
他師妹經過,走過去又走回來,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師兄怎麼回事?入定了?」
端木境一言難盡,恰好師妹還沒走人,他艱難發問:「師妹,你可見過師尊面上出現過第二種表情?」
盛櫻染像聽了什麼笑話,伸出手指卷了卷自己長發,笑言:「師兄在說什麼傻話呢?全千凌門,怕是連掌門都沒見過。」
端木境搖搖頭,很認真地對她說:「不,你錯了。」
盛櫻染望著他,靜待他後言。
端木境認真對她說:「至少我見過。」
盛櫻染感覺自己聽了個寂寞,大大地翻了個白眼就想走人,腳還沒邁出一步,又被她師兄逮回來。
「???」
有完沒完?
端木境這次又問出三個問題,還一個比一個來得離奇。
他問:「師妹,你可曾見過師尊與哪位女子走得特別近?還會與她共乘畫舫?更會在她被欺負時,找全千凌門替她出氣?」
盛櫻染一開始還睜圓杏眼,露出吃驚的表情,但後來越聽她就越無語,伸手往端木境額上一探:「師兄,你不會是病了吧?還是沒睡醒啊?」
額上也不燙啊?
「師妹,我沒病,我說的那些,我都見過!」
頂著師妹完全不信的目光,端木境直接召集攬月峰上的弟子們,將符懸書交代的一切吩咐下去。
盛櫻染站在旁邊聽,聽著聽著,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
別說,師兄這話說的……還真像有那麼回事啊?
牡丹還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和符懸書的反常在千凌門一石激起千層浪,待到了千凌門,弟子們看見符懸書的畫舫歸來,皆避讓到一旁,拱手言道:「……恭迎斂雲尊上回宗──」
停頓一下才喊人,那是因為符懸書平日外出不怎麼動用這艘畫舫,大伙兒們還認了好半會兒,才有人想起這是符懸書所有的飛天法器。
「這就是千凌門啊?」
牡丹看著雲霧繚繞的幾座山頭,此處靈脈環繞,隨便選塊地一站,都可感受到充沛的靈氣。
她趴在窗框往外看去,也不期待符懸書回應她,因為她現在是人身,而不是真身牡丹花。
想到這點,牡丹就覺得有些好笑。
她分神偷瞥果然不理會自己的符懸書,覺得書中說此人高冷不易接近,偏喜愛花草綠植,這兩點說得還真是不錯。
這符懸書的高冷不易接近呢,對的是人。
然他喜綠植,牡丹一恢復真身,符懸書態度就會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光不再那麼惜字如金,就連說話語調也沒那麼冰冷,真──翻臉比翻書還要快。
想到等等要挑自已未來的住所,牡丹想了想,「啪」地解除人形。
一朵嬌艷的牡丹花在窗前迎風擺盪,畫舫在千凌門周遭盤旋一圈,符懸書開口對她說道:「姑娘,千凌門飽含靈脈的山頭不少,有挑中的地方,盡可與符某說。」
牡丹:「……」
看看,之前還愛搭不理,她一用牡丹花姿態出現,符懸書立刻同她搭起話來。
雖然早就知道符懸書會是這麼個反應,但牡丹被同個人這樣區別對待,別說,心裡還真是怪彆扭的。
但這些現在都不重要。
千凌門的山峰確實如符懸書所說,牡丹隨便望去,就能見靈氣圍繞,連花草鳥獸,那都生得極好。
牡丹對這豐沛的靈氣看得哪哪都眼饞,雖然她很想直接挑靈氣最盛的地兒修鍊,可牡丹瞥了一眼,那處挨著瀑布,濕氣太重,不利牡丹花種植。
眼前就有個金大腿可抱,牡丹眼神轉了轉,問他:「仙長住哪兒?」
牡丹可還沒忘記,符懸書在攬月峰的洞府搜羅了眾多花草。
試問,這修仙界何處最安全?
那自然是符懸書身邊呀!
符懸書想了想,御著畫舫穿過幾個山頭,來到較為僻靜的一處。
牡丹遠遠就看見其中一座山峰綠意要較其他群山來得多,還有開得奼紫嫣紅的花爭奇鬥豔。
這些花只是普通花草,靈智未開,但牡丹還是能讀懂它們興奮的吱吱喳喳。
被種在外頭的花草還好,沉穩得多,但幾株被弟子新抬進來的綠植,可就顯得活潑得多。
它們聊得特別歡,前後攀談起來。
「兄弟,你哪兒來的?看著品相不錯啊?」
被搭話的綠植嘆了一聲:「從凡人宮裡來的,好不容易才被選上!」
一聽是宮裡來的,就連牡丹也打起精神,好奇地多聽幾句。
「嚯,兄弟厲害了!竟是宮裡出身!」
提起這事,那株皇宮出來的綠植就深深嘆了口氣。
「別提了,那宮裡……唉……」
這模樣,瞧著就是有故事。
「兄弟別嘆氣,怎麼回事說來聽聽!」
有個可訴苦的地方,那綠植終於忍不住抱怨起來:「曾經,我也跟你們一樣,以為宮裡是好地方!」
它語氣激動起來:「奈何我去的地方是公主寢宮,那公主吧,忒兇殘!每回跟她面首睡個覺以後,起來就把避子湯往我土裡灌!那可是熱湯啊!」
眾草聽得瑟縮,就連牡丹自己聽了,那也冷汗涔涔。
當真好狠一公主!
牡丹聽八卦聽得津津有味,符懸書側眸看著忽然靜下來的牡丹,問:「姑娘喜歡?」
喜不喜歡的倒在其次,重點她本就想到攬月峰來。
牡丹看了下此處,並不算潮濕,還能聽幾株花草嘮嗑,倒也挺有意思。
只是……
她仰首看看天空,並無遮蔽物,陽光就這麼曬下來,對牡丹花也不好。
整朵牡丹望著天邊沉思,符懸書將她的猶疑收進眼裡。
「還有一處,姑娘許會喜歡。」
符懸書驅動畫舫,對牡丹說道:「那處周圍並無水源,也不會被陽光直曬,對牡丹花來說,應是個極好的環境。」
牡丹眼睛都亮了。
那些花花草草說的,肯定就是那裡!
「那就麻煩仙長了!」
雲霧繚繞,露出的山頭彷彿是海中孤島,下了畫舫,符懸書領著牡丹往內而行。
煙霧散開,眼前一派鳥語花香,櫻樹盛放,烏瓦白牆的建築有若宮殿,粉色的櫻點綴冷白的顏色,給這裡添上一絲鮮嫩的生機。
他們拾級而上。
才剛走進,什麼都還沒看見,牡丹就聽見竊竊私語。
「來了……他來了……」
「兄弟姐妹們,注意!」
牡丹左右張望,並沒瞧見人影。
那麼,這也就是說,在說話的……不是人?
符懸書說:「到了。」
牡丹越過他的身影望去,只見這裡種有各種不同花草樹木,還有岩石造景。
遮陰處有了,也沒有濕潤的水氣影響,確實是個適合牡丹的地方。
「能隨意挑嗎?」牡丹仰頭問符懸書,不管是花還是人身,符懸書都比她要來得高,區別只在仰起的幅度是大是小。
只要她還是牡丹花的模樣,符懸書對她就有無窮無盡的耐心:「那是自然,姑娘看上哪處,自可隨意。」
牡丹喜孜孜地挑了處通風又有岩石遮擋的空位,迫不及待將自己的根扎入。
花根接觸到攬月峰土壤的一瞬,靈氣悉數湧上。
牡丹舒坦地伸展自己枝葉,覺得自己就跟大冬天的終於泡到熱水澡那樣愜意。
「活過來了……」
修鍊寶地,有了!
強悍保鑣,她也有了!
不管是作為花草還是人,牡丹都覺自己的後半輩子有了保障。
但──
「嗚嗚嗚……」
「今天也會繼續嗎?」
牡丹眉頭一皺,又聽見之前那些聲音,而且聽起來還比剛才要更為不安。
她環看四周,只覺周圍花草很是恐懼,與身旁的花草挨在一起,瑟瑟發抖,很是緊張。
牡丹這就納悶了。
它們在怕什麼?
究竟是何方凶神惡煞,竟讓這些脆弱的花草們恐懼如斯?
符懸書挪動一步,離花草們更近。
牡丹發現,符懸書這不經意的一個動作,就讓那些綠植抖得連話都沒敢再說一句,要多驚懼有多驚懼。
牡丹迷茫。
花草們害怕的人,是符懸書?
這可真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牡丹怎麼也想不明白,花花草草為何會如此懼他?
她沒能搞懂,但很快,她就理解了為什麼。
起初,符懸書只是去取來靈泉,說:「正是澆水的時候,牡丹姑娘,水多了或是少了,都可與符某說。」
牡丹欣喜:「好!多謝仙長!」
在靈氣充裕之地流淌的泉水也飽含靈氣,符懸書不知道自哪兒打來,也不需去取水,修長的雙指併攏一揮,點點水珠便落在她花葉上。
這些靈泉洗去塵沙之餘,本身所含的靈氣也一點一點被牡丹吸入體內。
牡丹只覺得今日奔波的疲累都獲得紓解,舒服得又想伸個懶腰,即刻入睡。
她抽空瞥了一眼身旁的花草姐妹,對於靈泉滋養,它們也是極其享受。
只享受歸享受,卻沒有牡丹這樣放鬆,精神還緊繃著,好似一刻都沒敢放鬆。
「好了。」
符懸書將靈泉收起,澆完花草,卻並未急著離開。
眾花草們挺直莖桿,顫抖著說道:「兄、兄弟姐妹們注意,要來了!」
牡丹聽得雲里霧裡。
什麼要來了?
只見符懸書指尖凝出冰藍色靈氣,聚起的力量洶湧,就好像在餓了好幾天的人面前擺上美味珍饈,香氣逼人,饞得人目光一刻都沒法從他指上離開。
若在以往,這麼點小小靈氣,花妖牡丹還真不一定能看上眼。
但此一時彼一時。
牡丹妖力大減,正是需要滋補的時候,符懸書的靈氣毫無保留釋出的同時,牡丹也使勁吸收。
符懸書的靈氣就像在冰川中流淌的水。
清新潔凈,又帶著沁涼的寒意。
牡丹只覺自己好似浸泡在冰川之中,光泡還不止,還掬了一捧帶著碎冰的水飲下。
涼冰入喉,接著向下,擴散至四肢百骸。
牡丹被這透涼之意貫穿,美美地漂浮於冰川之上,發出喟嘆:「痛快──」
她正缺靈氣澆灌,符懸書給出的量,對牡丹來說,可說是久旱逢霖。
但對其他平凡花草來說,這凜冽的靈氣,就沒那麼美好了。
花草們忍了忍,一開始只是小聲啜泣:「嗚──」
到後來,符懸書毫無節制地再釋出靈氣,眾花眾草就憋不住了。
「嗚嗚嗚嗚嗚──好痛啊!」
「殺花啦!殺草啦!斂雲尊上又雙叒叕在殘害幼苗啦!」
牡丹被這鬼哭狼嚎,哭天搶地之勢嚇醒。
她一睜眼,看著自己的新鄰居們哭作一團。
這番景象,仿若與她被魔修燒毀的前一個風水寶地不同,而是另一種意義上的……
──人、間、煉、獄。
作者有話說:
寶寶們端午安康呀!
兇殘的公主可以去看完結文《樂寧公主》,原文名《公主裙下質》,本文靈感就是寫這篇時冒出來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