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咬餌
「翊玄尊上,您快演示一遍這套功法給我們瞧瞧!」
畢晏鴻被一眾弟子圍著,他露出有些為難的笑容:「可別喊尊上,那是喊師弟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冠以「尊上」一詞。
對修仙界沒有特別貢獻、修為不到,被這樣稱呼或自稱,只會引人笑話。
符懸書原先修為就不用提,可說是修仙界最強也不為過。
先有他父親以身封魔,後有符懸書年少時除魔衛道遠揚的名聲,修仙界里唯一能用尊上稱呼的,也唯有符懸書一人。
提起符懸書,原先歡樂和諧的氣氛登時一靜。
不知是誰提了一句:「可擁有魔族血脈,也能繼續稱之為尊上嗎?」
這是個敏感的問題,一說起這事,說話聲都小了許多。
畢晏鴻擺出不贊同的神色,卻只是表面裝裝樣子,沒有特別去阻止他們討論。
「你們也看見了吧?斂雲尊上身上竄出的魔息,數量可不少。」
「而且還是先魔尊之後。」
沉默片刻,有人忽地問:「慢著,這豈不代表那位仙尊是與先魔尊……」
聯想到什麼可怕的事實,眾人腦子都被雷劈了似的,呆立原地。
這項事實一但被擺出來,又有了新的聲音。
「我聽說以前魔族並未如此邪門歪道,若是那位仙尊都能選上的人,那是不是代表……」
──先魔尊其實沒他們想的糟?
眼見談話越來越歪,畢晏鴻眉頭一跳,將話題帶開:「行了,你們不是想看書上所寫那套功法嗎?到後山去,我演示一遍。」
弟子們歡呼一聲,簇擁著畢晏鴻往後山走去。
走著走著,風中散著點點金色的細芒。
歡笑聲先是變少,到後來,連腳步聲都一個一個沒了。
畢晏鴻扭頭一看,放眼望去,周圍除他以外,竟是再無一人。
風吹過樹林,樹葉發出沙沙聲響。
蟲鳴鳥叫都跟著消失,異常詭異。
風送來了牡丹花香。
粉色的花瓣憑空出現,如漩渦般捲起。
花散,牡丹的身影自其中出現,一現身,袖中當即甩出綠色藤蔓,襲向畢晏鴻。
畢晏鴻轉身避開的同時取出自己法器,琵琶聲起,奏出的音波將襲來的藤蔓擋下。
再次見到牡丹,他很是意外:「你竟然還活著?」
不光活了,神識瞧著也像恢復如初,這是為何?
牡丹將晶透的牡丹法器散開,半透的緋紅色花瓣帶著勁風,一瓣瓣朝畢晏鴻射去。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牡丹捲起花瓣,讓它們纏在自己臂上。
法器本身就帶了妖力,牡丹在外層又多施力,即便畢晏鴻躲開花瓣,臉頰和衣衫也被牡丹附加在其上的妖力劃破,頰面流下鮮紅的血。
「你奪我妖力、毀我神識,用意都是為了得到別人的力量,畢仙長,你這是知道自己不行,只能依靠別人啊?」
畢晏鴻的背靠至樹前,退無可退。
牡丹射出的花瓣嵌入他腳邊地面,與其說是要攻擊他,倒不如說更像是要將他逼至此處。
畢晏鴻笑了。
他手指尖撥弄弦,尖利刺耳的樂聲傳出。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撿回一條命的,不過,用這種小伎倆,就想逼我動用你的妖力,好讓你輕易奪回?」畢晏鴻輕笑了聲,「牡丹姑娘,你想得可真是太天真了。」
牡丹不怕,還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天真的人是你。」
琵琶聲起沒多久,另一道琴音奏響,抵銷了琵琶的魔音。
琴音的出現,畢晏鴻毫不意外。
「我就說怎麼只見牡丹姑娘,果然師弟也在。」
等符懸書現身,畢晏鴻見了他之後,錯愕地瞪圓了眼,然後笑聲一陣一陣。
起初還是壓抑的笑。
可畢晏鴻壓根沒有壓抑的意思,最後幾乎笑出淚來。
「我就說怎麼牡丹姑娘能好端端再殺回來,原來是師弟你,用了自己修為去換啊?」
整個修仙界至大乘境界的,唯符懸書一人。
以前畢晏鴻修為在他之下,探不了他底細,可現在,畢晏鴻卻驚訝發現,符懸書修為退了不少不說,甚至自己的境界還在他之上!
這個發現令他眼神一亮。
他所求,一為符懸書那絕佳的修鍊天分,二為取代符懸書地位。
能取其一者已算不錯,倘若兩者皆能得……
畢晏鴻眼裡透出狂熱:「你就不該,這種時候出現在我眼前!」
符懸書若還是大乘修為,畢晏鴻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刺激他心緒,引他入魔失控,他方能趁虛而入。
可若是他自己就能擊敗符懸書?
那事情可就要來得簡單得多。
事到如今,明知牡丹就在一旁虎視眈眈,妄圖奪走妖力,畢晏鴻也顧不上了。
他收回眼角餘光尚在觀察牡丹的眼神,眼裡滿是雀躍。
單是妖力都比不過他自身,即便是千年妖物,那也不過外強中乾,不足為懼。
反倒是面容依舊平靜無波,連看到自己都沒動搖半分的符懸書,才令畢晏鴻看得眼熱。
對。
他總是這樣,露出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那樣的表情,畢晏鴻每每見了,都特別不是滋味。
「師弟,你這是白白來送死啊?」
畢晏鴻再無顧忌,用出自身所有力量,注入琵琶之中。
除牡丹與蛇妖混和而成的緋紅色妖力外,另有幽藍色靈力。
然而,當那股幽藍色從畢晏鴻體內竄出之時,那藍就像牆上剝落的漆,撲簌簌掉下,露出了內里藏著的紫紅。
紫色,乃魔息。
而紫紅色,乃是修鍊邪功,手沾過人命之魔修,才會有的顏色。
這裡明明只有三人,可畢晏鴻卻恍惚間聽到什麼人,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不對勁。
他眼裡的狂熱消退,止了原先要發出的攻擊。
畢晏鴻細細打量四周。
這兒依舊是千凌門後山沒錯,但,後山的樹林,生得可有這般茂密?
待他細看,畢晏鴻才注意到,風中還夾雜了些旁的什麼。
細碎的金粉,以及淡淡的牡丹花香。
牡丹輕笑一聲,畢晏鴻看了過去。
「哦?被你發現了啊?」
牡丹露出得意的笑容,將布下的一切偽裝撤去。
一道無形的風自牡丹身邊忽地吹出,吹散了那些小小的粉末。
同時,夾雜著的,還有幾根黑壓壓的羽毛。
烏鴉妖現身,理了理自己裙擺,理到一半,還不忘對牡丹說:「你說的,會給減利息,可不能食言啊!」
牡丹點頭:「放心,我說到做到。」
因為不知道畢晏鴻會有什麼後手,牡丹可是把能來幫忙的幫手,都喊了一輪。
雖然她與烏鴉妖交情並不算好,但沒辦法,烏鴉妖欠她的,牡丹一喊利息可以算它優惠些,烏鴉妖立馬巴巴地跑來,簡直比什麼生死過命的情誼,都堅不可摧。
大風吹散牡丹灑下的鱗粉與花粉,畢晏鴻畢眼抵擋勁風,再睜眼后,腦袋冷靜下來,浮躁的心緒平靜以後,畢晏鴻才察覺剛剛自己的狀態有多不對勁。
奇怪的還不光是這樣而已。
方才還茂密得過分的樹林,這回恢復尋常後山應有的數量。
那些畢晏鴻錯看的樹,再眨眼,竟都成了適才圍在他周遭的千凌門弟子──不,或者說,他們一開始就在。
弟子們從原本崇敬的眼神,這回看向畢晏鴻的目光都成了驚疑。
問都不必問,想也知道他們都瞧見了什麼。
畢晏鴻眼神掃過牡丹,眯起:「是你做的手腳?」
「正是!」牡丹朝他扮了個鬼臉。
打從白鶴同她說起神識被修補之後的變化,牡丹就多留意這項多得的技能。
她神識碎得太嚴重,所用金絲甚多,多到連真身都被影響了顏色,卻也因此因禍得福。
牡丹手指微動,從她手中落下點點金色鱗粉。
打從畢晏鴻進入後山,牡丹就將其撒在風中。
這鱗粉會影響吸入之人的情緒,對外界感知變弱,反過來,卻是會激得自身自信心爆棚,容易衝動。
有了鱗粉,再加上牡丹自身能致幻的花粉,讓畢晏鴻將千凌門的弟子們看作普通樹木,這般,事前布置就已完成了大半。
牡丹將自己的計劃,事前對符懸書透出。
一想到畢晏鴻中計的樣子,牡丹自己就樂得眼睛都彎了起來。
她說:「畢晏鴻目的在你,為了誘你墮魔,可能會出言激你,所以他才會在我倆面前毫不猶豫露出真面目。」
只能說,畢晏鴻為了自己的目的,將自己對牡丹所為親自對符懸書說出口,才是最佳亂他心緒的方式。
可符懸書卻道:「他眼下採的手段,應是知要我入魔已難,讓他親說出這些,當是不易。」
這點他與牡丹都知曉,所以符懸書又問:「姑娘想到的,可是旁的主意?比如……誘他自己使出力量?」
只要讓旁人看見畢晏鴻所用並非純粹的靈力,他再怎麼潑髒水,自己也站不住腳。
牡丹點頭,狡黠一笑:「正是!不過這個,還需你來作餌!」
受她鱗粉影響,畢晏鴻再怎麼精明,把他最想要的放在眼前──例如,修為大不如他的符懸書,牡丹就不信,他不會咬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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