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身後的巨蟒不住衝撞,幾乎要撞開結界。
江崇山沒再理會巫白衣,只看著沈應眠道:「應眠,我已是遠離紅塵的人,不能幫你一起鎮壓妖王,此事還得靠你完成。」
「兩年前你為了避世,自行封閉全身靈力死遁,還有我欠你的那一半……」
江崇山笑了一下,「今日我來便是要將屬於你的全都還給你。」
林向松有些擔心:「師父,那您呢?」
「我已位列仙班,從前種種皆為過往,今日之事畢,我自會去領罰。」
江崇山不再多言,只示意沈應眠去到他身前。
沈應眠沒有動,景瀾的手也沒有鬆開。
沈應眠詢問系統:「如果現在是原主在這裡,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系統:「原文里原主並沒有等到這一天,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接受。」
沈應眠看向江崇山,繼續與系統交流:「當時勾玉仙尊為什麼不自己飛升?為什麼會同意將一半修為拱手他人?還留下了一副病怏怏的身子。」
【江崇山待「沈應眠」極好。在這麼多徒弟里,他最疼愛的就是「沈應眠」。而那時方星竹尚在人間,「沈應眠」對於飛升也並沒有執念,當年的事是他心甘情願。】
即便沈應眠如今這具身體早就不是原主的身體,但他也需要用這份力量來鎮壓妖王。
沈應眠的目光落在景瀾身上,看到他有些蒼白的唇。
片刻,景瀾緩緩鬆了手。
他接受了江崇山的力量,凌空而起對上妖王的眼睛。
方星竹塔劍至沈應眠身邊,景瀾也不甘示弱。
一左一右綠光和紅光護在沈應眠身邊。
「應眠,我來幫你。」
「師尊,我來幫你。」
二人異口同聲,四目相對之時都不肯退讓分毫。
宋清羽亦緊緊跟上,「仙尊,我們合力鎮壓他!」
沈應眠凝神聚力,卻見結界之中狂躁的巨蟒慢慢平靜下來,竟現出人形成了一個俊美的男子。
「是你……竟然是你……」
「怪不得……怪不得方才我覺得他的氣息有異,原來是你——」
沈應眠不明所以,直到系統給他提示:「宿主,他是澹臺焰,仙門大會前你救了瀚海門一個生命垂危的小弟子,那人便是他假扮的,目的是混進仙門大會。」
澹臺焰眼尾暈開一抹狹長的紅,「沈應眠,你與當年大不相同,我竟沒認出來……」
「可惜了。」澹臺焰喃喃低語,臉上黑色印記蔓延開,終於衝破臉皮,黑色巨蟒穿透結界,張開血盆大口朝他們襲來。
「小心!」
紫色光罩擋在沈應眠身前的同時,怒吼的黑龍虛影已經朝澹臺焰襲去,景瀾也牽住了沈應眠的手。
「師尊,我們合力鎮壓妖王。」
此處在霓紗宮附近,霓紗宮宮主霓易水也已經趕到,沈應眠決定就近將澹臺焰鎮壓。
澹臺焰乃千年巨蟒,力量龐大,但也敵不過修仙界眾人合力圍剿,最終被鎮壓在霓紗宮湖心底下。
澹臺焰出現得突然,西邊百姓還是出現了傷亡,霓易水沒多耽擱,趕忙帶著人下去查看百姓情況。
江崇山重新開口:「應眠,你已經耽擱了五百年,是時候該飛升了。」
他意有所指:「屆時你該斬斷塵緣,切不可被無關痛癢的事牽絆。」
江崇山言盡於此。妖王重新被鎮壓,他也沒理由再留下。
「師父!」
巫白衣來到他身前,重新問出五百年前曾經被拒絕過的請求:「讓我留在你身邊,好不好?」
巫白衣如今尚在金丹期,距離飛升神界尚有銀河九天要跨越。但若只是想要留在江崇山身邊,也不是毫無辦法。
只要仙人同意將人點化為仙寵,普通人亦可以隨之去往神界。
只是成為仙寵后便會完全丟了人的習性,甚至連話都說不了。
可這也是巫白衣一直以來卑微的乞求。
江崇山只是垂眸看了他片刻,最終還是拂袖轉身,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除了對沈應眠的叮囑,他什麼都沒留下。
巫白衣眼中最後一絲希冀終於徹底破滅,明明沒有喝酒,他卻像是喝醉了,醉得一塌糊塗。
「他終究還是不肯,他就這般……不待見我。」
他笑了,笑得越來越大聲,而後流出淚來,泣出殷紅的血。
沈應眠內心震動,終究不敢再去看他,腦海中只一遍一遍回放著江崇山離去的背影。
是那樣堅定、決絕。
巫白衣也走了,林向松往前走了一步,卻也沒攔著他,沒人敢攔,他就這樣渾渾噩噩隱沒入山林之中,不知所蹤。
沈應眠看向林向松。
「我在琅峰宗等你。」林向松看了景瀾幾眼,終究沒再多言,帶著一干人等離開。
人群散去,只剩師徒二人和方星竹。
沈應眠捂著胸口吐出一口血來。
「師尊!」景瀾往前走了一步,卻沒敢上前碰他。
如今師尊的力量都回來了,沒人能再強迫他。景瀾精心編織的所有謊言已經支離破碎,只剩下可笑的自欺欺人。
「唔……」方星竹口中亦溢出鮮血。
鎮壓妖王時的力量反噬都打在沈應眠一人身上,方星竹……
孤鴻劍抵上方星竹的喉嚨,景瀾目光冰冷,「將你的血契解開,他不需要。」
「不可能。」方星竹態度強硬,「從前他護了我那麼多年,從今以後由我來守護他。」
從前……
景瀾握緊孤鴻劍,往前刺了一分,「我說了,他不需要。」
血契的解除需要雙方同意,若方星竹不願意解除,即便沈應眠同意也無計可施。
方星竹:「他從前留在身邊的每一個孩子都和我長得有幾分相似,你也不過是其中之一。」
「有幸成為他的徒兒,只是因為你爺爺的遺願,你該知道,他對你絕無兒女之情,世間情愛最是強求不得。」
方星竹的話一寸一寸刺入景瀾的心,將他好不容易暫時拋在腦後的殘忍事實徹底挖出。
「即便你欺騙他、強行將他囚禁在身邊又如何?你所做的一切終將暴露,你所短暫擁有的一切也終將破滅!」
「無論如何,妖王為禍人間與你脫不了干係。」方星竹看向沈應眠,「你方才也該看到了,那條黑龍就是他身邊跟著的兩個人化成的,他們、他都是魔,你最痛恨的魔。」
「應眠,你忘了你的父親母親是怎麼死的了嗎?他們都死在魔族手下!你曾經發誓這輩子與魔不共戴天!」
景瀾的手幾乎要握不住劍,稍稍放鬆的瞬間便被方星竹轟開,長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景瀾沒有第一時間反抗。
怪不得,怪不得師尊從小就教導他千萬不可以墮入魔道……
不共戴天?
他是魔,是不是與師尊再無可能了?
這段時日他分明能夠感受到師尊態度的鬆動,就差一點點,他和師尊的關係只差最後一步。
景瀾能感受到,師尊明明是有一點點喜歡他的。
景瀾不甘心。
沈應眠也在同一時間從系統那裡接收到了原主的記憶和情緒,知道「沈應眠」對魔是何等厭惡。
他也能感知到景瀾身上刻意隱藏卻無法完全藏住的氣息。
沈應眠問系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是什麼時候魔化的?」
方星竹:「他已被宗主逐出琅峰宗,他不再是琅峰宗的弟子,也不再是你的徒弟。」
「住嘴!」
景瀾終於拔劍而起,狠狠刺向方星竹。
兩人都已是金丹期,凌厲的劍意斬在樹上致使大樹攔腰折斷,斬在山崖之上劃出深溝裂縫。
「兩年前,他以為你死了,卻不肯讓宗主將你安葬,而是將你的身體偷出去,那時他便已喪心病狂。」
景瀾眼睛越來越紅,動作之間毫不留情,招招致命,直到沈應眠擋在方星竹身前。
雙方力量匯聚,在掀起沈應眠額前髮絲時戛然而止。
「師尊……」景瀾愕然。
「應眠,你……」
沈應眠維護方星竹的動作徹底將景瀾打落谷底,他平靜的注視卻像是一種無聲的質問,質問景瀾為什麼會墮入魔道,為什麼不聽他的話。
沈應眠說過,一旦他墮入魔道便會毫不猶豫地拋棄他。
景瀾殘存的理智在一點一點崩潰,終於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腕。
沈應眠說不出話來,想要寫點東西給他看亦動彈不得,只能聽到景瀾近乎瘋狂的乞求:「師尊,我沒有……沒有不聽你的話。師尊,我不是……我從來沒有害過人。」
方星竹簡直氣笑了:「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任何說服力嗎?魔就是魔,魔由心生,心有惡念才會有魔。他現在就是一隻隨時都會發瘋的魔!」
沈應眠有些著急地想要景瀾鬆開他的手,可他掙扎的動作卻反而刺激了景瀾。
景瀾雙目布滿紅血絲,對他的桎梏越來越緊,「師尊……我說過,我不會再傷害你!你寧可信他也不信我嗎?」
「這幾年的朝夕相處永遠都比不過他,是嗎?」
「你不是覺得我跟他長得像嗎?好,那我就讓他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你以後再也見不到他這張臉。」
景瀾徹底失控。
黑曜和晦歸位,烏黑的龍角刺破額上皮膚,他化作一條比方才還大上數倍的黑龍,將方星竹整個人捲起來。
方星竹的力量在失控的魔龍面前簡直就是蚍蜉撼樹。
系統第一次響起刺耳的警報聲:「主角攻生命垂危,請宿主及時挽救!一旦主角攻死去,這個世界會立刻崩潰!警告!警告!」
沈應眠還有話沒對景瀾說,還有很多事沒有做,這個時候不能功虧一簣,方星竹不能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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