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晏承安回了家把自己關在房間再也沒有出來。
程稚清也沒有說什麼,畢竟晏家流放已成事實,他要接受。
時間已經不早了,程稚清出去外面酒樓帶了點東西回來,當做晚飯。
既然打算跟著流放了,這幾天最重要的就是收集物資,沒有開火的必要,怎麼省事怎麼來。
程稚清將東西擺在晏承安房間里,兩個人靜靜地吃著,誰也沒有說話。
「那個大娘我認識。」晏承安突然冒出一句話。
「她隔三岔五就來我家要錢,我家沒錢了,一次給的比一次少。
家裡這些年很多東西包括娘親和二嬸的嫁妝都被祖父和爹爹給那些犧牲戰士的家人了,我們家都是靠著娘親和二嬸的嫁妝過日子。」
晏承安的眼淚一顆一顆滴在桌上,聲音哽咽:「為什麼他們覺得是我們的錯?」
小孩子哪裡懂那麼多呢,他們的世界非黑即白,覺得我對你好你就要對我好。
程稚清努力用最通俗的語言給晏承安講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從前有一個人在困難的時候向你借了一升米,你借了他十分感謝你。
他一次又一次向你尋求幫助,你也一次次都幫了。突然有一天你家裡的米也沒了,他又一次問你借米,你拒絕了。
他就覺得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壞呢,我都要餓死了,你卻不願意幫助我,為什麼前幾次能幫,現在就不願意幫了呢。
你祖父就是這樣,他只考慮犧牲者的家庭會有困難,他們向他求助選擇相信,並沒有選擇去查一下。
朝廷只給犧牲者五兩的補貼,更多的就沒有了。你祖父不忍心看到犧牲戰士的父母妻兒窮困潦倒,一次次選擇了幫助。卻也沒有想到因此而喂大了他們的胃口。」
晏承安聽著著急問道:「那我們不幫他們,不幫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事了?」
程稚清摸了摸他的頭,「不,我們幫助他人的時候要懂得分寸,教他們怎麼捕魚,總比直接給他們魚要好不是嗎?」
京城,雲石山。
傍晚,天色逐漸暗沉,從山的那邊走來一群人。
這些人個個戴著腳鐐手銬,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走,隊伍中有一個人還沒適應犯人的身份大聲嚷嚷著不想走了,被官差一鞭子打下去也沒了聲音。
直到天色越來越暗快看不見前方的路,領隊的大人才宣布休息。
流放的隊伍加上晏家,總共三家人。
這兩家人實打實貪污受賄被查了出來,金額巨大,富的都快超過皇上了。
晏瀚海和白舒雲共有四個兒子。
老大阮宏方,八歲時父親在戰場犧牲,他變成了孤兒,被晏瀚海收養。
老二晏修遠,其妻明慕青,孕育兩子晏承平和晏承安,一家從軍。
老三晏修景,夫人鍾思潔,一家子文人,共有一兒一女,晏承淵和晏綺南。
老四晏修同,不過13歲。
此時晏修景一個人拉著三個大男人,身前的麻繩已經勒出血印,腳步虛浮。就算後面有兩人幫忙,但大部分的力氣也還是他出。
一個文人罷了,能有多少力氣,便落在隊伍最後面,後頭的官差不滿他們走得如此慢,打了晏修同和晏承淵好幾鞭子。
在聽到可以休息的時候晏家人齊齊鬆了一口氣。
今天不過才走了兩個時辰十多里路,還沒出京城範圍。
到幽州還有兩千多里足足要走兩個多月。
晏修同帶著晏承淵去領吃食了,他們想讓晏修景多休息休息。
板車上三人在走了十里路時醒了,想要自己下車行走,卻連站也站不起來。
明慕青眾人將板車上的三人放下,讓他們不要總擠在一起,車子不平穩,傷口總是撞在一起難以癒合。
坐在地上總是舒服一些。
晏家一行人和另外兩家人有些距離,他們不敢跟晏家沾上關係,自然是能躲就躲。
明慕青想了一路,在那種情況下,只有程稚清帶著嫁妝大搖大擺走出了晏家,藏一個三歲的孩子應該沒有問題。
想必素言把承安託付給她了,今天見到的小少年應該就是程稚清。
她來應該是為了帶承安見他們最後一面,可是為什麼突然站出來卻想不通,不僅僅是為了給葯和錢。
明慕青看著官差也去吃飯,沒有對他們嚴防死守,扶著晏修遠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小聲說道:「今天我看見承安了。」
晏修遠有些激動,握住她的手,他們只知道素言換了孩子卻不知孩子的下落:「咳咳,在哪?」
明慕青將今天發生的事一點不落地告訴了他,還將手裡的三顆藥丸和一百兩銀票偷偷給他看了看,問他是否要吃這個葯。
晏修遠沉凝片刻后,將此事告訴了一家人。
晏瀚海知曉此事沉默片刻:「也好,總歸不用受這流放之苦,承安才三歲怎麼受得了。」
晏瀚海是一個忠國忠君之人,秉持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想法。
可是在遊街示眾的時候,他聽到了那麼多百姓的謾罵,羞辱。
他不禁想為什麼要保家衛國,他們付出那麼多的血汗,竟沒有一個人念他們一句好。
他們一家人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只想安安分分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
「今天吃這個烏漆麻黑的東西。」晏修同的聲音打破了眾人的沉默,他和晏承淵一人抱著黑面饃饃一人抱著竹筒水,裡面裝著水。
晏修同長這麼大也沒見過黑面饃饃,自然不知道叫什麼。
朝廷怕流放之人私自逃跑,給的吃食極少,一人一天就兩個黑面饃饃,一小節的竹筒水。
眾人圍坐在一起吃著晚飯,一邊小聲地談話。
「修同,你今天在大街上的時候是不是準備上前和那婦人爭辯?」白舒雲了解自己兒子,那個婦人大家都認識,被不知詳情的人罵了就罵了,但是那婦人隔三岔五就上門討錢,他們也沒有拒絕過。
不說在他們落魄之際幫他們一把,但是怎麼能踩上一腳,這是晏修同不能接受的,他性子急躁,容易衝動。
晏修同撓了撓頭答道:「是,但是我還沒走兩步就被推到了。」
「難怪啊,稚清抱著承安應該躲得遠遠的,怎麼會突然衝上來,原來是這樣。」白舒雲感慨道。
「什麼?!承安不是……不是被搶走了嗎,怎麼會出現在街上,還有大嫂,不是和大哥和離了?」晏修同有些震驚。
明慕青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解釋了一番,又說道:「稚清帶著承安應該是想送我們最後一路,但是看出你衝動,不得不上前。
現如今百姓都以為我們晏家通敵賣國貪污軍餉,你在和那人辯解,引起民憤怕是不好收場。」
晏修同有些難過自己的衝動差點惹了大禍:「我……我沒想這麼多,大嫂和承安應該不會有事吧?」
「稚清是個機靈的,帶承安來見我們應該做了萬全的準備,應該沒事的。
對了,稚清還偷偷塞給我三顆葯和一百兩銀票,應該是看爹你們傷勢嚴重,這葯吃嗎?」明慕青說話間將一百兩銀子也交給了白舒雲保管。
「娘給我先試試,沒事再給爹和爺爺吃。」許久沒有開口的晏承平突然說話。
「這……」,明慕青有些遲疑,但看見晏修遠點了點頭,借著給晏承平喂黑面饃饃時藉機一起餵給了他。
大家忍不住擔憂地看著晏承平。
晏承平吃下藥后,感到身體里有一股熱流,想必是葯有作用了,朝著父親和爺爺點了點頭。
晏瀚海發話:「吃吧,明天這輛板車應該就不會給我們使用了。今日不過是想讓京城百姓看看,他這皇上做得有多麼仁慈,晏家通敵賣國皇上還念舊情沒有趕盡殺絕。
他怕啊,生怕我們晏家起兵反了,卻又不敢直接殺了我們,想讓我們死在流放之路上,我偏要活得好好的。」
卯時,天未大亮。
程稚清帶著晏承安前往亂葬崗。
昨日程稚清沒有見到被替換的孩子就知道他應是撐不住,去了。
而詔獄已死之人要馬上拖去亂葬崗,以免發生疫病。
晏承安昨日就被告知今天應該做什麼,也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是那個小孩換了自己一條命,不能讓他曝屍荒野,連個全屍也沒有。
二人到了亂葬崗就被眼前的一幕所震驚。
密密麻麻的屍體堆在一起,有的屍體已經化為白骨,有的被野獸啃得七零八落。
空氣中瀰漫著腐敗的氣息,蒼蠅到處飛著。
兩個人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開始尋找起來,好在一個三歲小孩的身影還是常見的,沒一會兒就尋到了。
幸而昨日下了雨,野沒有出沒,屍身還完整。
她們在此處另尋了一塊地讓他入土也安,用石頭當做碑。
目前形勢緊張,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人盯著,只能做到如此,等以後回來了再給他遷墳。
程稚清和晏承安處理完一切馬上回家了。
程稚清告訴晏承安京城不安全,他們兩個遲早被人盯上,不如跟著晏家去流放,還能在路上幫他們一把。
晏承安聽見可以跟著晏家眼睛都亮了。
程稚清將晏承安留在家中,一個人出去收集需要用到的物資。
程稚清先租了一個小院,換了女裝。
去布莊買了十床被子,男裝女裝各二十套,棉衣四十套,20套小孩穿的童裝、棉衣,鞋子男女各20雙。
現在天氣逐漸轉涼,再過一個月就要入冬了,走在路上沒有棉衣可不行。
又去了糧鋪買了麵粉大米各一萬斤,發現了土豆和紅薯玉米各一萬斤,粗糧一萬斤。油鹽醬醋柴等調料要了一萬斤,這個朝代連辣椒都有,買了一萬斤,各種乾貨肉類買了一萬斤。皂角、澡豆類生活用品自然是不可或缺也買了不少。匕首,菜刀,剔骨刀等也買了不少,出行用的小鍋買了五個。
藥材也是不可或缺,晏家人流放身體多少都有虧損,還需要給他們調理身體。種子類能買得都買了一點,將來試試在空間種植。
總共花了兩千多兩。
因為買的東西量大,店家就跟看財神爺一樣看程稚清,送貨還要等三天時間。
馬車花了三十兩,特意要求將車廂做大一些。
因為不會駕駛馬車特意花了三天時間學習如何駕駛馬車。
忙了三天終於貨齊了,程稚清怕人黑吃黑,特意等到晚上去收貨,發現門口有人盯梢,用剛制出的迷藥,迷暈盯梢的人,剛好試試藥效如何。
看著看守之人倒地,程稚清上前踹了兩腳,徹底沒有動靜后乘機進入屋子收了物資溜之大吉。
第四天一早,程稚清去了最大的牙行。
這個牙行背後有皇室之人,去普通牙行,怕是不敢收她的房契,禮部侍郎對於普通人來說也是不敢得罪的。
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
而背後有勢力的就不一樣了,五進四合院還有許多人眼饞,區區一個禮部侍郎,拿著房契去收房,程明知還要恭恭敬敬送人出來。
五進院子賣了,賣了八萬兩,因為時間緊,壓價高,不然十幾萬兩也是賣的。
但是程稚清不在乎這麼多,她只要看到程明知不爽她就開心。
拿到錢后立馬和牙行之人去衙門辦了移交手續。
程稚清駕著馬車,馬車內裝著一些常用的物資回了家。
叫上晏承安馬上啟程,怕素言有不時之需,還在屋內留了一百兩銀票給她。
已經耽誤四天時間了,中間還下了一天的雨,不知道他們現在情況到底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