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天空不知何時變得昏暗,頭頂上方已經醞釀出一大片烏雲。
不知何時淅淅瀝瀝地開始下起了小雨,冰涼涼的雨水落在人們的臉上身上。
「不想淋雨就趕緊給我走。」為首的官差王沉凌空抽出一鞭,發出「咻咻」的聲響。
緊接著雨越來越大,天空陰沉得沒有一絲光亮,整個天地間彷彿只有雨砸在地面的聲音。
犯人的求救、不滿聲被雨點落在地面的聲音所蓋過,不過一會,人們身上全都濕透了。
「快走!前面有個破廟,先去那裡避避雨!」王沉率先騎著馬,前往破廟之中。
身後的犯人也在看守官差的催促下又一次加快了步伐。
所有人的衣服都濕透了,晏家男人們將女人圍在中間,阻擋別人的視線。
官差已經生起了火,眾人向官差借了火烤一烤身上的寒氣。
晏綺南濕透的衣服緊緊貼著嬌軀,黑髮狼狽地貼在臉頰,發尾止不住地滴水,整個人不停地發抖。
這一路所有人都有些忽視晏綺南,他們的重心更多的受傷的男人們身上。
晏封綺南也乖巧,一路上什麼也沒有抱怨過,就算有的時候真的有點堅持不住,也硬咬著牙堅持走了下去。
她看著爺爺、大伯、大哥,重傷后服藥也不過堪堪能夠自己行走,自己不能在給家裡添麻煩了。
此時鐘思潔終於看到女兒的不對勁:「綺南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晏綺南有些忍不住輕聲說道:「娘,我有些冷。」
鍾思潔看著女兒通紅的臉,手探上她的額頭,一摸才知竟如此燙,頓時著急萬分,懊惱自己竟然忽視了女兒這麼久。
鍾思潔緊緊抱住女兒,妄想從自己身上汲取熱量給她:「怎麼辦?綺南發燒了。」聲音帶著哭腔。
眾人都有些著急,晏綺南有些昏昏沉沉卻還是說道:「沒事的,只是有一點點冷。」
眾人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晏瀚海不禁有些懊悔,早知當日的葯就不吃了,自己這麼大年紀了,死就死了,現在眼睜睜地看著孫女受苦。
白舒雲從衣角撕了一塊下來,沾了些冷水冰敷在晏綺南額頭上。
三家人只有他們是被直接關押詔獄,皇上也不讓外人於送與他們東西,其他兩家手裡或多或少有點錢,可以與官差行個方便。
只有他們一路硬熬著,手裡有錢也不敢隨意亂花。
晏承平看著也很著急:「爹,官差手裡應該有葯,我們跟他買一點吧。」
眾人這才想起來,官差押解他們兩個月,吃食藥品都有一點準備。
晏修遠拿著錢走向官差,語氣低微:「大人,我家小侄女身體不適,能否請大人給個方便,給我們一點葯。」說著把一百兩塞在王沉手裡。
王沉借著火光看著手裡的一百兩,嘴邊勾起一抹笑,這麼多人就晏家最窮,沒想到手裡還有點東西,吩咐下屬取葯。
「拿走吧,這個瓦罐也拿去吧,記得還回來。」
「好好好,謝謝大人。謝謝大人。」晏修遠彎著腰不斷說著感謝的話。
晏修遠將葯拿了回去,明慕青馬上把葯熬了給晏綺南喝了下去。
雨停后,眾人接著趕路,路上的水還未乾,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走。
腳踩在水坑中,鞋上都是泥水。
鍾思潔和明慕青扶著還有些昏沉的晏綺南,走了十里。
晏綺南靠著母親和大伯娘的支撐迷迷糊糊地往前走,突然眼前一黑,沒了知覺。
人往前栽倒,鍾思潔和明慕青二人沒有防備,攙扶不及,三人摔作一團。
鍾思潔著急起身,和明慕青一起扶起晏綺南,雙手扶著她的肩搖晃道:「綺南,綺南,你怎麼了,能不能聽到娘的話?」
晏家眾人著急圍成一圈,周圍的官差立即上前:「趕緊走!」
鍾思潔跪在地上求著官差:「大人,大人,求求你了,歇息一會吧,我女兒暈倒了,歇一歇吧。」
官差一鞭子抽下去,鍾思潔身上多了一道血痕:「歇什麼,今天你們已經歇得夠久了,趕緊給我起來走!」
晏承平背起晏綺南,繼續跟著隊伍,豆大顆汗水順著他剛毅的臉頰而下,腳步也愈發沉重。
朝廷害怕他們吃飽了有力氣逃跑,所以沒有發放多少食物。
晏家眾人身上帶傷,吃得也不夠,就算輪流著背也根本沒有力氣在負擔一個晏綺南。
晏家人越走越慢,官差抽了他們好幾鞭子也沒有辦法。
王沉看著他們的速度實在影響隊伍,加上晏綺南除了滿臉通紅,沒有任何知覺,喊也沒有了反應,便判斷晏綺南沒救了,下令就地掩埋。
鍾思潔緊緊抱住晏綺南,不讓人搶走她,嘴裡大喊:「我女兒沒死,她沒死,你們憑什麼扔下她!她再喝喝葯就好了。」
王沉嗤笑一聲:「葯?你們哪裡來的葯?你們還要錢嗎?我們的葯可也不多了,不能浪費在一個將死之人身上。」
說罷,訓斥一旁的下屬:「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埋了!」
官差上前就要搶人,晏家眾人不讓,雖然沒力氣,但是武功還在,拼著一股勁將圍上來的官差全部打倒在地。
王沉看著晏家眾人屢教不改,還敢襲擊官員,立即下令全部捆起來。
雙拳難敵四手,縱使武功還在但是晏家眾人戴著腳鐐手銬,身上帶傷。
面對二十多個官差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很快便落了下風,官差看他們沒有了力氣,一哄而上將他們綁了起來。
王沉陰沉沉地看著晏家,賞了他們幾鞭,下令拖著走,留一個官差在原地處理晏綺南,其餘人接著走。
鍾思潔大喊著被拖走,其餘人想要掙脫,卻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被留下的官差挖坑。
晚上休息,晏家眾人已經被解綁了,王沉為了懲罰晏家不聽話,沒有給他們晚飯,殺殺他們的銳氣,階下囚而已還敢這麼橫。
晏家眾人沉默地坐在地上,今天的打擊對於他們來說實在太大了,他們沒有管身體的疼痛。
身體在疼也沒有辦法疼過心裡的痛。
幾個大男人卻保護不了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讓她獨自一人死在異鄉,連個碑也沒有辦法立。
鍾思潔坐在那裡嘴裡不知道念叨著什麼臉上帶著麻木不仁,晏修景紅著眼眶握著她的手。
他也恨,恨自己沒有救下他們的女兒,為什麼老天如此不公,要如此待他們晏家,為什麼自己這麼沒用!
他眼睜睜看著女兒被人害死,卻沒有辦法阻止。
晏承淵怔怔地坐在那裡,腦海中儘是自己妹妹平日里的笑顏,一想到妹妹被丟在哪,無人管甚至還要被活埋就心痛不已。
他緊握著拳頭,上面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見,恨不得將這群官差全部殺死,為妹妹報仇。
晏瀚海看著兒子們,孫子們想著他沒有造反之意,卻被猜忌得家破人亡,如果天下他反了這天下,是不是就沒有人可以將他們家逼得如此絕境。
京城,程府
牙行老闆與程稚清在衙門辦好房契轉交手續后,馬上帶著一眾下人,前往程府收房。
他與主人可是誇了海口,三天後這房子就沒有別人。
程府管家看著牙行老闆拿出的房契不知所措,立馬通知了程明清:「老爺,牙行的人帶著地契上門要收房啊!」
程明知有些不解,這房子不會他的嗎?怎麼還會有人上門收房,立刻前往前廳。
牙行老闆看著程明知,向著他行了個禮:「程大人安好,今日前來多有冒犯。但也是不得已為之,我們今天收到的房契正是您這裡,還請您收拾收拾將房子還於我們牙行。」
程明知大怒:「這房子明明就是我的,怎麼變成你們的了?」
牙行老闆不慌不忙又行了個禮:「還請程大人拿出房契一觀。」
程明知一愣,是了,當初是程書楠付錢買的宅子,房契根本沒有給他,而他也為了保持好好相公的形象說夫妻一體,房契放於誰哪兒都一樣。
後來事情一多也就忘記這件事了。
一定是程書楠把房契給了程稚清,好哇,程稚清拿著房契不告訴他,竟還擺了他一道。
早知當初應該把她掐死,讓她和她的短命娘在黃泉路上作伴!
牙行老闆見程明知沒有回答,提高音量又重新問了一句:「不知程大人可有房契?」
程明知陰沉著臉:「多少錢,出個數,這房子我買了。」
牙行老闆也不急:「十六萬兩,您也知道畢竟這房子當年如果不是出了事按照您的品級是住不上的,況且這帶花園的五進院院子也是稀罕得緊,這個數已經是最低了。」
他不信程明知能有這錢,一個農家出身的小子,就算當了幾年官也不可能有這麼多銀子,況且就算他有這麼多銀子也不可能為了一座宅子不吃不喝不走人情往來。
程明知聽到十六萬兩臉上立馬暗沉下來,不過為了他的面子,沒有當場翻臉,他沒想到這宅子竟然這麼貴。
如果他知道當初直接拿著這宅子做人情,官位不知上了幾個台階,也不用這麼多年辛辛苦苦地汲汲營營。
他手頭的錢給了程稚清后不過三萬五千兩,原以為五萬兩就頂了天,自己湊湊還能買下,十六萬兩啊。
程明知用力收了收不太好看的臉色,假笑道:「確實有些貴了,不知可否便宜一些?」
「自然是不行的,既然程大人買不起,就請儘快收拾,三天後要收房,請程大人諒解。」說罷拱拱手走了。
程明氣急敗壞,拿過一旁的杯子狠狠砸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