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顧琢是D大歷史系的教授,生平最是講究禮節,當下見顧清宮竟和一個少年在醫院裡摟摟抱抱不成體統,當下氣的七竅生煙,臉都綠了,當下就怒斥道:「你們在幹什麼?!」
顧清宮抬頭,見自己的父親來了,動作一頓,指尖力道微韓@各@掙@離泄,被買舒抓住機會,趁機掙脫站起身來。
顧琢見此動了動嘴唇,本來還想再說幾句,恰逢買舒此時轉過頭來,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地交匯到一起,像是頂級原子彈在地面爆炸,滋啦冒出火星。
幾秒后,誰都不想先開口輸了氣勢,病房內緊張的氣氛悄無聲息地轉為尷尬的靜默。
顧清宮皺了皺眉,察覺到氣氛不對,抬頭看向買舒。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顧琢和眼前這個少年,好像從來沒有見過?
但是為什麼,自己的父母見到他時,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在顧清宮暗自思忖的時候,買舒剛剛臉上的小情緒變得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煩躁。
像是很不想見到顧琢似的。
顧清宮見此,緩緩穿好衣服,掌心撫平被買舒弄皺的衣領,眸底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麼,面上卻又恢復了一貫在長輩面前的溫和禮貌。
和剛剛攥著買舒問他爽不爽的流氓模樣判若兩人。
而此時此刻,顧琢臉上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憤怒在落到買舒臉上的那一刻,轉為驚訝,最終定格為明晃晃的震驚,終於沉不住氣,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怎麼在這裡?!」
買舒聞言揚了揚眉,懶散道:「請問,我有必要告訴顧先生嗎?」
「你!」顧琢多年的素養讓他忍下怒火,上前一步,指尖緊了又松,就差揪著買舒的衣領吼了:「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要再出現在清兒身邊,你們不是一路人,為何要一直纏著他?」
買舒沉下臉,面上是明晃晃的不愉,毫不退讓地與顧琢針鋒相對,站直身形語氣冷靜道:「第一,退婚是我主動上門要求退婚的,顧先生大可不必警告我,也最好不要和我大小聲;第二——」
買舒掃了一眼顧清宮,片刻后又移開視線,嗓音帶著淡淡的諷刺:「我從沒有想過和你們是一路人。」
說完,他打開門,毫不留戀地向門口走去,在經過面色鐵青的顧琢身邊時,勾起唇角冷笑地再補充了一句:「顧先生儘管放心,除非是你們顧家八抬大轎親自求娶,再用整個顧氏來做顧清宮的嫁妝,否則,我這輩子都不會碰顧清宮一根頭髮。」
顧清宮拿整個顧氏做嫁妝嫁給他=不可能。
言下之意是,他不願也不可能再和顧清宮有任何交集。
話音剛落,買舒也不管顧琢臉上氣的青青白白的神色,冷著臉徑直關門離開了。
顧琢沒有想到買舒小小年紀,竟然就敢如此頂撞他,氣的肝疼,扭曲著臉捂著腹部在病床前坐下,引得顧母擔心地去扶他:「沒事吧?」
「沒事。」顧琢擺擺手,掌心順了順氣,惱怒道:「幸好當初顧家和他退了婚,否則要是又多一個品行不正的人進入顧家,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樣的風波,橫生多少事端呢。」
顧清宮聞言皺了皺眉,覺得事有蹊蹺:「退婚?退什麼婚?顧家和他有過婚約?」
顧琢聞言心底咯噔一下,抬眸見到顧清宮探尋的目光,有些尷尬地移開視線。
顧母見事已至此,早已瞞不住顧清宮,和顧琢對視一眼,由她出面,將此事和盤托出。
顧清宮皺著眉聽完顧母的描述,耐心聽完后,才緩緩提出問題:「為什麼我不知道這件事?」
顧母道:「當時你還在國外求學,加上買舒當時剛滿十七,不滿足年齡要求,無法直接訂立婚約,錄入內網。」
「因此你爸爸百般勸阻你爺爺,但你爺爺卻像是被痰迷了心竅,仍舊固執著要訂立婚約,說是大師算過命,買舒可破除你身上的災惡,便和買允誠商量著,先瞞下你,不將這場婚約公之於眾,只由我們兩家承認這場婚約,等你一年後回國時再行告知,舉辦正式的訂婚宴。」
「後來的事......剛剛說了,你也知道。」
「你父親後來覺得買舒其人心術不正,便自作主張解除了婚約,彼時你眼疾加重暈倒被送回國,你爸爸生怕告訴你實情後會影響你養病,這才一直瞞著。」
「咦,對了,說起來.........」顧母像是剛剛反應過來似的,愣怔地看著顧清宮乾淨無一物的臉頰:「我讓大師給你配的眼鏡呢?」
顧清宮還在消化顧母剛剛說的話,聞言慢半拍地抬起頭,摸索著在周圍找了一遍:「.........不知道,可能在來醫院的路上碎了吧。」
顧琢見顧清宮動作自然,緩緩瞪大雙眼,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攥緊他的肩膀,幾欲掐進肉里:「沒有眼鏡,你也能看見了?」
顧清宮「嗯」了一聲,安慰他拍了拍他的手腕,笑道:「不止能視物,我還能看見顏色了。」
「什麼?!」
顧清宮顧不上和顧父顧母解答自己是怎麼恢復視力的,只道:「你們還記得必明大師的話嗎」
「當然。」顧父顧母對視一眼。
顧清宮生下來便不能視物,作為顧家家主,顧箏免對造成這個顧清宮眼疾的原因心知肚明:「百年前,顧家先祖害怕家族產業盛極而衰,在昆崙山祭祖時,曾向山神的立下誓言:若基業百年不倒,為防月滿而虧,盛極至衰,願獻祭百代后最優秀的後代的五感之一作為祭品,以保佑後代顧家子子孫孫受山神蔭庇。」
「而百年之後,山神選中了顧清宮,抽走了他的視覺。」
後來,顧箏免不忍自家長孫受苦,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找到了道行深厚的必明來為顧清宮醫治,不料必明在診斷過後,只留下幾副眼鏡和一封書信離開了:
「凡人的力量不能和山神抗衡,也不能和因果抗衡,縱使我能造出眼鏡讓顧清宮短暫恢復視力,也不能恢復他對色彩的感知。」
「在山神抽走顧清宮的視覺之後,他身上的氣運就會逐漸外泄,以填補顧氏集團未來向前發展的運勢,就像玻璃水瓶從外打破,流入另外一個容器,而本人則會因為氣運消失,中心虧空,英年早逝。」
「但事有例外,如若顧清宮能找到命定之人,且對方福緣深厚,品行堅韌,兩人結合便如同玉珏逢雙,殘缺彌補,他便能恢復視覺,健康平安一生。」
大師的話音猶在耳,顧母欣喜若狂,也顧不上關注買舒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直奔重點:「你遇到大師所說的命定之人了?她是誰?!」
顧琢也趕忙發話:「若遇到了命定之人,不論家室如何,一定要將他帶回顧家!」
顧清宮掃了一眼激動的顧父顧母,動作一頓,不知道該不該說,表情逐漸變得有些微妙:「..........」
顧母有些不滿他的猶豫,催促道:「快說呀,是誰!」
在她眼裡,天大地大,自己兒子的命最大,命都沒了,還要顧氏做什麼?!
顧清宮淡淡一笑:「你們見過的。」
顧父顧母激動:「現在他人在哪?」
顧清宮微笑臉:「剛剛被你們罵了一頓,現在出去了。」
顧父顧母:「...........」
他們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發展,表椒樘情如遭雷擊,整個人都要裂開了。
如果現在能剪開他們的肚皮,顧清宮估計能看見自家父母悔青的腸子。
二老齊齊一晃,神色恍惚:「怎麼會是他?!」
顧清宮嘆了口氣,身軀倒入后枕中,語氣說不上是遺憾還是慶幸:「老爺子是對的。」
說完,他沒管顧父顧母的悔恨宣言,沉思片刻,在床頭摸出自己的手機,分別給幾個人打了電話。
和電話那頭的人對話時,顧清宮的思緒卻不自覺地飄到買舒摟著自己的腰,帶自己躲過林如閔襲擊時的畫面。
少年的手臂勁瘦有力,掌心滾燙,皮膚相接時殘存的戰慄感至今還留在後腰揮之不去,如發芽生根的火種,一路燒到心裡去。
顧清宮忍不住摸了摸后腰被買舒碰過的地方,幾秒后,像是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倏然縮回手,像被燙到似的,幽綠的瞳仁閃過一絲懊惱的光。
自己大概是被鬼迷了心竅。
不過.......
他,真的會如父母說的那樣,是那種品行低劣的人嗎?
*
從醫院出來后,不同於顧清宮霸道總裁式的「十分鐘內我要這個男人的全部資料,」買舒十分鐘內接到了兩個電話,一個是通知他儘快找到監護人落戶,一個是房東阿姨打電話來通知他該交房租了。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買舒在回家的路上,思索了片刻,查了一下今年的高考時間,隨後轉身去書店買了今年的高考題,等拿著書出來時,銀行卡餘額只剩下幾日的飯錢。
他尋思著應該找一份兼職,在大街上晃蕩了好一陣,找到了一家門口放著招聘啟示、看上去很高檔的飯店。
買舒剛剛走上台階,門口站著的兩排服務員便沖著他彎腰鞠躬,齊齊說了聲歡迎光臨,接著其中一位容貌姣好的服務員微笑著走了出來,對買舒道:「您好,請問您是來預約座位的呢,還是現在來就餐的?」
買舒臉不紅心不跳:「我是來打工的。」
服務員面色一僵:「........』
她幾乎要綳不住微笑,看了一眼買舒身後跟著的勞斯萊斯,心想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來體驗生活嗎,面上卻很快恢復了鎮定,委婉道:「您說笑了,我們可能.......開不起您想要的工資。」
買舒:「..........你們是要倒閉了嗎?」
不然怎麼會開不了一個月開三千的工資?!
服務員聞言笑容隱隱裂開,和買舒打太極賠笑臉:「您說笑了。」
買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覺得這家店有問題便走開了,不料一連走了幾家店,店主看見他都是一臉撞見了鬼似的,篤定他不缺錢,好聲好氣地將他送走了。
買舒隱隱覺得事情不對,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在又一次和一家招工的花店談崩時,終於將自己的疑惑說出口:「為什麼你們會覺得我不缺錢?!」
花店老闆微微一笑:「您看看您身後。」
買舒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發現除了一輛勞斯萊斯的車什麼也沒有,茫然道:「什麼都沒有啊。」
花店老闆一臉不信:「你少和我裝蒜,喏,那輛勞斯萊斯,不是你的車嗎?」
「它剛剛在對面的時候就一直跟著你,你走他也走,你停他也停,四個輪子卻慢的跟烏龜似的,說不是為了等你,誰信?!」
買舒直呼六月飛雪:「這真的不是我的車!」
花店老闆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不耐煩地伸手趕他:「快回家吧小少爺,別和自家大人鬧彆扭了。」
「你這種人我見多了,和家裡人吵架離家出走,結果乾沒幾天就又被哄著回去了,白白浪費我帶徒弟的精力。」
買舒一臉懵逼地被趕到大馬路牙子上,那輛跟著他的勞斯萊斯立刻跟上,像在他身上裝了GPS定位器,開到他身邊后再次停下,車窗緩緩打開。
買舒定睛一看,竟然是顧清宮那張虛偽做作極其討人厭的臉。
他狹長的狐狸眼眯起,面若白玉,眸底閃過一絲狡黠,面上卻溫柔款款,氣質拂面的春風,和煦親人。
買舒疑心顧清宮又在心裡打著算盤算計他,警惕道:「.........你跟著我幹嘛?」
顧清宮仍舊戴著白日里不離身的金邊眼鏡,聞言轉過頭來,買舒眼尖地發現他已經換了個款式,矜貴禁慾的金邊眼鏡鏈垂到西裝布料上,隨著他開口的動作輕輕晃動,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時帶著探究,卻被很好地掩飾了下去,只做出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身上煙味清淺,似引誘似輕哄地開口:
「小朋友,要不要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