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最近各種各樣奇怪的事情接連發生,聽得多了,也就感覺沒什麼稀奇了。
若不是被掌門逼迫,洛傾雲本來是不打算跑來這食堂,做這美其名曰關愛弟子身心健康的無聊活動。
這些弟子時常下山執行任務,個個活蹦亂跳,提起八卦比誰都積極,哪裡需要心理疏導了。
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去逗逗她的小侍衛。
把輪值的事情草草敷衍過去,洛傾雲舒展了一下筋骨,慢悠悠的朝自己的山頭走去。
途經花林之時,她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等候她歸來的少年。
洛傾雲微微一笑,恰如馥郁嬌美的海棠。
她來到少年身邊,正要說什麼,卻忽然看到他手背上腫脹鮮紅的嶄新傷口,長長一道,從手背一路蔓延到袖口之內。
「受傷了?」洛傾雲斂下笑意,伸出白皙的掌心,「給我看看。」
洛承後退一步,掀起衣擺跪地行禮。他眉眼低垂,不敢直視洛傾雲,只是抿唇道:
「屬下奉命侍奉小姐,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小姐身份尊貴,無需為我自降身份。屬下交付忠心,別無所求。」
洛傾雲恍若未聞,手指一勾,將他受了傷的那條手臂握在手中。
「真不乖,好好回答我,誰傷的?」她問。
有細密的靈力化作細線從傷口鑽入身體,洛承身體一綳,下意識的咬緊嘴唇,另一隻沒被控制的手臂撐在地上,大滴大滴的汗水墜落在地面上。
「小,小姐,請停下……」他身體微顫,喘了幾口氣,艱難的說道:「……是不久前入宗的客人。」
靈力引發的奇異震顫這才停下,洛承幾乎咬破了嘴唇,他垂著眼沉默無聲,靜靜等待洛傾雲的發落。
「葯峰弟子會來為你診治,」洛傾雲將洛承扶起,柔軟的指尖輕輕碰了碰他受傷的手臂。
洛承抿緊唇,臉上緋色未消,不敢看她。
「哪家客人如此放肆,才入劍宗就明目張胆的欺負我的人?」
洛長老柔美一笑,「我幫你討回來。」
明長越正在議事台等候著程澤雲的到來,隨後就聽到隨從來稟報,說是同他一起來的明四公子被人扭斷了一條手臂。
此次前來萬劍宗,為的是尋求合作,藉此為明家尋求最大利益,重振家族榮光。
畢竟祖上底蘊積蓄深厚,即使一時失勢也定然能夠東山再起。
可還未見到掌門程澤雲,這萬劍宗之人就敢如此怠慢,明長越沉下了臉,大步邁出議事台。
迎面撞上急匆匆跑來的明四,不等明長越開口詢問,明四已經眼睛通紅的跪在地上了。
「祖父救我,後面那個瘋女人要殺我!」
洛傾雲隨後趕來,她一臉平靜,儀態端肅,連髮絲都沒有亂,分明是一位姿容不俗的女修,哪裡有明四所說的瘋癲模樣。
明四見到她卻既恨又怕,立刻拉緊了明長越的衣擺,憤憤道:
「是她,祖父,就是她扭斷了孫兒的手臂,我與她無冤無仇,她竟然如此行事,就是仗著萬劍宗的勢力不把我明家放在眼裡,您一定要為我討回公道!」
明長越看他這幅沒出息的模樣深覺丟人,揮了揮衣袖,立刻有隨從將明四從地上扶起。
他冷哼:「姑娘如此作踐我孫兒,這就是你們萬劍宗的待客之道?」
洛傾雲撫了撫衣袖上細微的摺痕,淡聲說道:「事出無因傷了我家侍衛,斷他一隻手臂已經算是我心慈手軟了,你這孫兒非但不悔過道歉,反而口出狂言,我不揍他揍誰?」
明四垂著手臂小聲痛呼,聞言不由得橫眉反駁:「一介低賤的下人,我差使不動他,教訓一下怎麼了?倒是你這麼護著他,誰知道你和他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
洛傾雲笑了笑,靈力化繩,一下子將明四拖了過來,手中凝出利刃,對準明四就要刺下去。
「祖父救我!」明四瞬間大叫起來。
隨從見到自家主子被捉,立刻嚇出了一身冷汗,大喊道:「妖女住手!快救四公子啊!」
程澤雲趕到時,看到的正是這幅混亂的景象。
他瞬間被嚇得一激靈,立刻閃身來到近前,制止了洛傾雲的動作。
「打住打住,師妹息怒。」程澤雲揉了揉眉心,「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不過是晚來了一會兒,洛師妹怎麼就和明家的人起了衝突?
洛傾雲看到程澤雲出現,知道今天的事情大概也就這樣了,暫且賣給他一個面子不再動手,轉而直接朝明四斷掉的手臂上踩了一腳。
「你還真說對了,」洛傾雲笑,暴躁的碾了碾腳下的手臂,「不過我和我家侍衛如何相處,輪得到你一個外人來多嘴?」
明四尖叫一聲,臉色蒼白如雪。
程澤雲安靜如雞的站在一旁,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雖說洛師妹和她的小侍衛之間的事情相熟的人都知道,但這樣大喇喇的說出來總不會太好。
他咳了一聲,正色道:「師妹,你——」
洛傾雲掃了他一眼,程澤雲話到嘴邊立刻拐了個大彎:「——你做的很好!」
等洛傾雲揮袖離開,程澤雲方才一臉和藹的將明四提了起來,順帶為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土。
「年輕人,」他感慨的說道:「趁現在去治一下手臂,興許還能接回來。」
明四被隨從小心翼翼的帶走後,始終旁觀的明長越方才開口:「此事是我孫兒的不是,我教導無方,代他賠罪。」
程澤雲笑了笑,請他前往議事台。
明長越未動,他擰眉說道:「可貴宗的態度著實輕慢,此次前來所要商討之事關係重大,可我並沒有看到萬劍宗給明家展示出足夠的誠意。」
「是覺得我明家沒什麼足夠引人重視的籌碼,還是看不上我族敗落的光景?」
程澤雲頓了頓,搖頭失笑:「怠慢之處還望見諒,明家主乃是我宗貴客,我是抱有足夠的誠意與您來往的,萬劍宗不過立宗百餘年,論及底蘊定是不如景寧明府,又談何看不上?」
明長越負手而立,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轉身大步朝議事台走去。
「你可知當年受任消滅怪物的念生殿掌司是我明家之人?」
程澤雲點頭,附和道:「明家英才輩出,雲境修士都很敬慕景寧明家。」
明長越停住了腳步,轉身道:「念生殿掌司,浮白劍主明琰,便是我明家此次前來商議要事的籌碼。」
聽著這個熟悉的名字,程澤雲雖然知道兩個隔了千年歲月的人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但心中還是難免生出一種怪異荒謬的重合感。
和名人重名很正常,程澤雲想,說不定祁斐徒弟這名字就是特意照著明家的那位掌司大人起的。
不過話說回來,明琰那丫頭是不是也有一把叫什麼白的劍來著?
——總不能也叫浮白吧。
另一邊,明琰也沒閑著,她折了根樹枝,蘸著水在平整的岩板上勾勾畫畫。
咒文畫了上百次,可總有某個部分出了差錯,使得整個符陣都無法閉合。
她無意識的敲擊著面前的石板,望著漸漸消失的水痕跑了會兒神。
明琰一邊思考一邊抬手遮住右半邊臉,有什麼濕軟的東西觸上掌心,她稍一用力,將那張過分湊近的臉推遠了點。
預判成功,她心想。
「我爹怎麼還不回來?」明琰問。
山中歲月流逝的悄無聲息,眨眼間,又是傍晚光景。
封於斯倒沒覺得自己給出的五塊雲星石有這麼大魅力,能讓浮白劍無償為他延長服務期限。
他托著臉看明琰畫在岩板上的東西,平靜的說道:「大概是出事了吧。」
出事——出事了?
明琰覺得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她扯回了所有思緒,正要起身,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明琰目露懷疑。
封於斯頓了頓,眉宇間的遲疑渲染出一層委屈,他說:「你懷疑是我做的?」
雖然確實和他有關——可她為什麼會第一時間懷疑上他?
他在她面前應該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
究竟是哪裡不對,他已經儘力和不正常脫鉤了。
封於斯腦海中浮現出這幾個念頭,忍不住垂下眼帘,「你冤枉我。」
「哦,對不起。」明琰道歉,起身到泉水邊洗了洗手。
動用靈力繪製符陣,畫了許久,就連手心都燙了起來,被冷冽的泉水沖洗過方才舒服了點。
等她回過頭時,就看到封於斯沉默不語著起身離開。
「你去哪?」明琰問了一句。
「……我去自省一下。」他丟下這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朝著樹木幽閉的深處走去。
等明琰躺下來睡了一會兒方才後知後覺,她想,難道因為這點小事他又傷心了?
出於對敏感脆弱怪物的關愛,她慢吞吞的脫離被窩,起身出去找他。
撥開繁茂的枝葉,她看到青年正捏著幾枚雲星石把玩,手腕上有金色符文閃爍不定。
他語調散漫,對著手上的符文說道:「既然沒出事,那就在外面多留幾天,雲星石會多給你的。」
明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