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唯有神降臨之時，艾薇石才會綻放。

艾薇知道，她一直等候的神明降臨了。

她信仰的神祗，回應了她過往的祈求。

縱使如今的祂失去了信徒，失去了過往無所不能的神力，柔弱地像下一秒就能倒下的凡人，祂卻還是遵守了與信徒的約定，帶著能拯救他們的利器，風塵僕僕而來。

即便他們現在不再相信神。

即便他們背棄了祂。

祂依然仁慈地包容無知的他們。

在艾薇毫無所覺中，她的眼淚一滴一滴掉落。

姜離有點慌。

方才艾薇的聲音沙啞，姜離完全沒聽清她的回答。

姜離實在想不通，這位看上去能獨擋一面的女武士怎麼就突然哭了。

莫非是剛剛那個問題太刁難人？

【當神降臨之時，艾薇石綻放。】

小界的補充姍姍來遲。

【她認出你是神了，算她長了雙眼睛。】

被動掉馬甲的姜離：「……」

她有理由懷疑，小界坑了她。

姜離看了眼安靜落淚的艾薇，有點心虛。

這位巫女說著不信神，可實際上卻是神的忠實信徒。

她一個假冒的神，還是不要在一個忠實的信徒面前，冒充她信仰的神靈了。

姜離表面一派鎮定，像是沒有看出艾薇的異常一般，道：「這個名字不錯，艾薇石確實有神異之處。交易達成，我也該離開了。」

姜離起身。

艾薇慌忙站起，快速拭去眼淚。

「我、我送您。」

「不必。」

姜離婉拒了。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解釋不清身份了。

姜離匆忙走出土屋。

由於太過匆忙，她剛抬腳，就被泥土路上冒尖的石塊擋得一個踉蹌。

「您小心！」

跟在姜離身後的艾薇急忙扶住了她。

待扶穩姜離后，艾薇立刻鬆開手，低頭認錯，「冒犯您了。」

她的這個態度，顯然是把姜離當神看待了，恭敬且溫順，讓假冒神明身份的姜離實在是過意不去。

姜離看了眼周圍，雖然有幾個艾部落的人在往這邊張望，但他們離得都挺遠的，應該聽不到這邊的聲音。

姜離看向艾薇，道：「你是不是誤以為我是神了？」

艾薇謙卑地低著頭，不敢直視姜離的臉。

姜離無奈道：「你看我走路都能平地摔跤。我就一個凡人。」

她都弱成這個樣子，該不會真有人相信她是神吧？

艾薇聞言，立即抬頭。

「怎麼會！您就是神！」

馬上，她意識到自己居然反駁了姜離的話，小心地看了姜離一眼，又低下了頭。

姜離：「……」

看樣子艾薇是聽不進去她的解釋了。

姜離只好道：「交易已經達成，天色也不早了，我該離開了，你就站在這裡別動，不用送我。」

姜離試著走了兩步，再回頭看了看。

艾薇聽話地站在了原地，沒有挪動半分。

很好。

很聽話。

姜離就怕艾薇一直跟著，讓她沒有機會到無人處離開遊戲世界。

姜離放下心，向自己來時的方向走去。

她走的不快。

在她的身後，一朵雪白的小花隨風搖晃，打著轉，追上了她的身影。

她走過的土地，綠意覆蓋了泥土，生長蔓延。

目睹到這一幕的艾部落人驚得張大了嘴巴。

神跡！

能帶來神跡的人，只能是神！

那個帶來火藥的身影就是他們的神明！

艾部落的人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唯恐打擾到他們的神明。

不知是誰開的頭，艾部落的人一個接一個朝著身影離去的方向虔誠地跪拜。

感謝神明贈予他們肥沃的土地。

感謝神明教授他們使用火藥的方法。

感謝神明仁慈地寬恕了他們過往的不敬。

【本次神跡結算。】

【忠實信徒＋1，普通信徒＋57。】

【綜合信仰值+1658。】

【特別提示：虔誠的信仰將會是你強大的根源。】

神跡？

姜離愣了一下，哪裡來的神跡？

姜離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她目光左右巡視一圈，自然而然轉身看向艾部落的方向。

入目是青草幽幽。

艾部落的建築都覆蓋上了一層綠色。

來時的泥土路也已隱藏在了青草間。

方才貧瘠的黃土地，短時間內成了一方沃土。

姜離看到艾薇朝著她虔誠跪拜的身影。

在艾薇的周圍，一朵朵低矮的白色小花悄悄地綻放，令她尤為顯眼。

「小界！」

姜離不用多想，就知道這場神跡絕對是小界的功勞。

【咳，我知道你要誇我了。說吧，我聽著。】

小界志得意滿。

姜離：「……」

姜離無奈道：「算了。先回去吧。」

小界不解，它感到十分委屈，辛辛苦苦布置了一場神跡招攬信徒，可姜離卻不誇它。

【為什麼啊？】

小界委屈地問著，但行動上也沒拖著，帶著姜離回到了現實。

「因為過了。」

「做的太多，反而過了。」

艾部落人能夠自力更生，他們可以依靠他們自己。

小界搞了一場神跡，反倒是讓他們把生存至今的一切功勞歸於神明。

可這一切明明是他們自己努力抗爭得來的成果。

姜離沒有說出真實理由，畢竟小界是為了幫她收集信仰，增長她的實力，她的想法說得難聽點，又當又立，既想謀得好處，又想有個好名聲。

姜離另找了一個理由忽悠小界。

「部落人為什麼拜神？因為他們渴望得到神的幫助。過去艾部落拜神，我想肯定也是相同的理由，但他們一直沒有得到神的幫助。現在他們不信神了，我們卻給他們帶去一場神跡。你猜他們會怎樣想？神別有所圖？他們會不會埋怨神過去不幫他們？我們什麼都不做，反而更好。」

小界半晌沒說話。

等到姜離將蹭上泥土的衣服換下，她才聽到了小界充滿茫然的感嘆。

【好複雜哦。】

姜離失笑，道：「人心向來複雜。」

小界似懂非懂。

【那還是當神好。】

【你聽到了嗎？你要當神！】

【走走走，我們換下個部落收新信徒！】

小界突然鬥志昂揚，記起了自己指引者的身份，催促姜離趕緊選新部落收新信徒。

-

遊戲世界，艾部落。

夜深了，篝火燃燒正旺。

艾部落的人載歌載舞，唱著古老的神的讚歌，慶祝今天神明的降臨。

與外面的喧囂熱鬧不同，艾薇所在的土屋裡，只有兩個人的交談聲。

艾薇向爺爺講述了白天神明的降臨。

爺爺聽完，手不停地摩挲著空木盒，激動道：「神果然是喜愛艾薇石的。小薇，這些年，沒有一個部落迎來了神的降臨。這是第一次，神重新降臨這片天地，祂選擇了我們艾部落。小薇，巫說過你是被神偏愛的幸運兒，最後他把巫的責任傳承給了你。你不要讓巫失望，讓神失望！」

艾薇神色鬱郁。

「我這樣背叛過神的人，怎麼還配當神的巫女？」

爺爺急了，道：「怎麼不配？艾薇！難道今天神責備了你？」

「沒有！神很寬容！」

艾薇不想有人誤解神，她道：「神今天還誇了我。」

爺爺一聽，立即激動道：「小薇，神絕對是偏愛你的。」

神，偏愛她？

艾薇忍不住想，神誇她是位神箭手，神看到了她使箭，神會不會一直在關注她呢？

所以，神一定是偏愛她的。

艾薇的眼睛漸漸恢復了過往的明亮。

爺爺見狀，暗暗鬆了口氣，道：「小薇，這樣才是對的，打起精神，當好神的巫女！」

艾薇點點頭，語氣堅定道：「我會努力修行，成為神明最忠實的護衛，保護神。」

「這樣才對……保護神？」爺爺後知後覺艾薇的目標竟然是想保護神。

爺爺提醒道：「小薇，是神在保護我們。」

艾薇反問：「那為什麼我們不能保護神？我們一直在渴求神的庇佑，卻又沒有真正付出什麼，神保護了我們，為什麼我們不能去保護神？」

艾薇沒有告訴部落人，神失去了大部分神力，孱弱如凡人，連聖物玉靈子也無法治癒半分神的身體。

如果他們有心，他們完全可以發現神的狀態，可是他們只興奮於神臨走前賜予的神跡。

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被神保護。

艾薇被神保護過很多次，但這次，她想保護神，保護她那溫柔寬容仁慈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