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夜半時分,萬籟俱靜。
偌大的宮殿只留了一盞小燈,月光順著鏤空的門窗傾瀉進去,為寬大的玉床描摹上一層聖潔光暈。
四面輕紗浮動,隱約籠罩著床上靜躺的身影。
為了提防遲歡,承玉是和衣而睡的,他向來醉心於修習無情神道,即便沉睡也時刻吸納著天地精華。
經此一劫,他的確修為受損,傷及根本,但與此同時,他似乎也感悟到了另一層東西,只消再給他一些時日,他定能堪破仙境……
只是還未等他思慮完,身上陡然一重,神識中正潛心修鍊的他幾乎立刻清醒過來,濃密纖長的睫毛微微抖了抖,卻並未睜開眼。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女流氓出爾反爾,妄圖趁他熟睡時占他便宜。
承玉呼吸略微沉重,身體亦愈發僵硬,罷了,她若只是……占些便宜,便隨她去吧,全當被池塘里的魚嘬了。
於是遲歡非常快樂地趴在他身上,左嗅嗅,右嗅嗅,真就跟個小狼犬一樣。
月光泠泠,仙人冰肌玉骨。
遲歡悄悄弓起身子,偷偷摸摸拉扯著他一絲不苟的銀針領口,只不過「無塵」製作精良,華美白衣嚴絲合縫地貼在他身上,叫人尋不到可乘之機。
然而遲歡幹勁十足,哼哧哼哧,好不容易扒拉開一小塊缺口,馬上迫不及待湊上去,挺翹的鼻尖抵進他凹陷的鎖骨里,著迷似的深深吸了口氣,不可自拔地沉浸於他周身清冽的冷香。
其實遲歡最初聞到這淡淡的幽香時,也頗有些疑惑,承玉君身上怎麼會帶著香氣呢?難道他天生異體么?
後來遲歡就顧不上尋找緣由了,因為她發現自己已經徹底迷戀上了他的味道,那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淡香,無時無刻不引誘著她犯罪,如同陳年醇酒般,亦醉亦欲,只願貪歡!
遲歡一個勁地往他胸前拱啊拱,如此猶嫌不夠,還情不自禁伸出舌尖舔了舔,另一手流連於他削瘦的腰身,順著弧線漸漸往下……
正當這個關鍵時刻,她的爪子卻驟然被一隻冰冷的手掌狠狠拿捏住,靜夜中頓時響起一陣骨骼摩擦的聲響,力道之大,根本不留餘地。
原本埋在他胸前的後腦勺一頓,遲歡猛地抬起頭,很快撞上一張怒氣分明的臉。
只見方才還在熟睡中的人,此刻已全然清醒,他微微收窄下顎,光影順著優美的線條一點點往上,輕輕撫過他緊抿的薄唇,最終落進那雙清冷如寒潭般的深眸里,直叫人不寒而慄。
當然了,已經被美色蒙蔽住雙眼的遲歡是絕沒有這種顧慮的,她現下只覺得他連生氣都要比別人好看一萬倍!
「玉玉,你醒啦?」
醒了好啊,一直裝死才不好玩兒呢。
承玉目無表情看著她,一動未動,唯獨手掌越收越緊,指節處隱有青筋橫跳。
「玉玉,你弄疼我了……」
可憐遲歡纖纖玉指,被他勒成了雞爪子,卻並不打算使用術法,竟是楚楚可憐地討饒起來。
承玉冷冷睨視著伏在他胸口上的女人,明明是那樣一張艷麗如妖的臉,卻偏偏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可縱然如此,那眼尾的媚意也並無任何收斂,反而絲絲縷縷放肆延伸,直勾得人心旌動搖。
「你說過,你一個女孩子沒有那麼厚顏無恥。」
承玉稍稍鬆了鬆手,沉冷得嗓音從喉嚨里緩緩流瀉而出,聽在遲歡耳朵里,竟比她宮門前的玉罄還要悅耳幾分。
她傻笑著扭扭身子,又忍不住低頭往他身上嗅:
「玉玉,你太香了,厚顏無恥就厚顏無恥吧,為了你,本宮認了……」
「堂堂合歡宮宮主,還要不要臉面了?」
「臉面哪兒你重要~」
「遲歡!」
承玉忍無可忍動手地鉗住她纖細脖頸,直接將人從自己胸膛上拎起來:
「你休要太過分。」
寒冽如冰的指尖乍一觸碰上溫暖灼燙的頸窩,凍得遲歡一個激靈,霎時清醒了不少。
她忿忿鼓起眼睛,如餓虎撲食般猛地俯衝下去,兩手分別撐在他肩側,鼻尖差點挨上他高挺的鼻樑:
「我過分又怎麼啦,你本來就是我的,我只是想親親你抱抱你我有錯么,這也不讓那也不讓,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生氣了!」
「咳咳咳……」
承玉迅速偏首,緋色唇瓣微張,十分壓抑地咳嗽起來。
「玉郎!」
仙人眉心輕蹙,修長的眸線正對著月光,勾勒出一道清絕的弧度,卻給人以如夢似幻般脆弱的美感。
遲歡瞬間就沒了脾氣,心疼得急急喊出他的名字,聲音也不由自主軟了下來:
「玉玉,你沒事吧,我剛才只是開玩笑的。」
承玉索性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在他眼瞼處落下淺淺一層陰霾。
遲歡目光漸漸變得迷離,不由伸手撫上他冰玉般的面容,當指腹觸及那抹隱忍著的緋色時,她呼吸驀地一滯,下意識咽了口唾沫,再也顧不上其他,自己嘟著嘴就親了上去……
承玉遽然睜眼,掌心抵住她半遮半裸的香肩:
「今晚到底能不能睡了?」
遲歡剛嘗到一抹香甜便被人無情打斷,像是隔靴搔癢般,一時間更加急迫了,滿臉都寫著「欲求不滿」四個大字:
「玉玉,你讓我親一下嘛,我們親一下就睡覺好不好,玉玉……」
她身子像蛇一樣扭來扭去,不斷在他懷中來回摩擦,纏得人怒氣升騰。
伴隨著那一聲聲哼哼唧唧,承玉呼吸愈發急促,突然間他伸出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將她所有的痴纏盡數吞入腹中!
空氣霎時間寂靜下來,儘管只是短短一瞬,遲歡仍舊窺探到了冰蓮綻放的美麗,勾得她心猿意馬,幾近目眩神迷。
「睡覺。」
承玉桎梏住她細滑腰身,唇瓣沾染著尚未褪去的晶瑩,不帶任何情感地命令道。
遲歡眨巴眨巴眼,羞羞答答躺在他臂彎里,像只饜足的貓兒,整個窩進他懷中,乖得不可思議:
「嗯,睡覺!」
「玉玉,愛你哦……」
「……」
*
次日一大早,合歡宮宮門前便聚集了一眾魔頭,吵吵嚷嚷的好不熱鬧。
「遲歡你出來!」
「說好合力攻打仙門,盟主為何突然退兵?」
「呸,她算哪門子盟主,背信棄義的母老虎,依老子看,就該給她點顏色瞧瞧!」
「石兄千萬慎言啊,據說這遲歡宮平時主最討厭別人提及她的老虎真身,若有人敢用『母老虎』罵她,那可是要被剮掉一層皮的。」
「老子今天罵了能怎麼著,」石宏大聲叫嚷:「我說嚴書生,你明裡暗裡這麼護著那妖女,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
嚴昱連連擺手:「沒有的事。」
石宏哼笑一聲:「沒有就好,合歡宮的妖女專吸男人精元,咱們都是道上有頭有臉的人物,絕不能被她們迷惑了去。」
他說完便回頭囑咐手下們繼續喊:
「妖女快些出來……」
「今日必須給個說法!」
……
宮外的討伐越來越激烈,伴隨著陣陣撞門聲,眼看就快控制不住,急得吳犀親自上合歡殿逮人。
「吳護法?」
楚子胥正盡職盡責守在殿外,囑咐著婢子們採摘新鮮的晨露,忽而見吳犀匆匆趕來,不慌不忙迎上去道:
「吳護法大駕光臨,不有何貴幹?」
吳犀開門見山:「宮主人呢?」
楚子胥聞言掩面一笑:「主上昨兒個剛得了美人,這會兒只怕還在溫存呢。」
吳犀音量陡高:「外面四大魔王都欺負到家門口來了,你也不進去通稟一聲!」
楚子胥拱了拱手,一雙狹眸笑看向她:「吳護法恕罪,您也知道主上的脾性,素來不喜人叨擾,如今又得了承玉君,屬下怎敢貿然入內?」
吳犀知道楚子胥沒安什麼好心眼,事事依著遲歡,從不管合歡宮如何,偏偏遲歡看在楚霄的面子上愣是將他留在了身邊,封了個殿前執事,管著合歡殿日常起居中大大小小的事務,官銜不大,實權卻不小,戚栩那丫頭便沒少在他手裡吃虧。
「你讓開。」
吳犀當場冷下臉,旋即繞過他準備往內走去,卻突然聽得裡頭傳來一陣膩膩歪歪的聲響: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玉玉,我終於明白這句詩是什麼意思了,我是君王,你就是我的禍國妖妃!」
「玉玉你昨晚累不累呀,睡得好不好?今天給你嘗一嘗我最喜歡的晨露,那東西可補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