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吳犀恨不得把自己耳朵捂上!
待到兩人走出來,她才發現宮主整個纏在人家承玉仙尊身上,跟抽了骨頭似的,一雙星星眼就沒離開過白月光。
好吧……她必須承認,白月光當真是瓊姿玉貌,那一襲無塵白衣穿上,完全擔得起「美若天仙」四個字,再配上那冷淡禁慾的氣質,遲歡這色胚不被他迷得七暈八素才怪了。
「宮主。」
吳犀無奈喚了聲,試圖引來遲歡注意。
然而某人似乎根本看不見他們這些閑雜人等,一心一意黏在了天仙身上。
「……宮主!」
吳犀不得已加重音量,遲歡這才醒過神來,很是不悅地皺皺眉,想看看哪個不識相的敢打斷她看美人,結果便對上了吳犀那張無語的臉,頓時和顏悅色了不少:
「阿犀吶,一大清早的,你怎麼有空上我這兒來了?」
吳犀心裡翻了個白眼:「宮主,四大魔主不滿您私自退兵的決定,正堵在宮門外討說法呢。」
遲歡挑挑眉:「這種事讓阿燁處理便好了,還需要報到我這兒來?」
「秦護法說他受了些傷,需要閉關三日。」
「什麼,阿燁受傷了?」
遲歡遽然正色,抱著承玉的手亦是一松,幾步走上前:
「他幾時受傷的,傷得嚴不嚴重?」
「這個……他倒沒具體說。」
不過這是重點么?
「宮主,你還是想想如何應對四大魔主吧,他們吵得沸反盈天,今日不見著你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讓他們鬧,我合歡宮的護門陣法也不是吃素的,待我先瞧瞧阿燁的傷勢再說。」
遲歡抬步便向左殿走去,只不過行至一半,又想起什麼似的折回來對承玉道:
「玉玉,你先用膳,不用等我哈。」
承玉斂著眼,靜靜站在石階上,從開始到現在都是同一幅表情,聽聞她的話后,徑直轉身往內,紋刻著精美銀絲的衣裾隨著他步伐翻飛搖曳,從下仰首望去,便如同流雲飄渺,似要乘風而散。
遲歡一時看入了迷,被吳犀一個響掌拍回來:
「宮主,你干點正事行不行?」
遲歡「嘖」了聲,一把拿開她的手,踮起腳尖戀戀不捨地追隨著承玉背影:
「阿犀你放心,本宮早料到那幾個老狗會來找麻煩,已經想好應對之策了,不會出事的。」
吳犀半信半疑:「真的?」
「當然是真的,正所謂江山美人兩不誤,你還信不過我么。」
「對了,回頭你去幫我尋一尋獨幽琴的下落。」
吳犀一臉警惕:「你打聽這東西幹什麼」
「聽說玉玉最喜歡撫琴了,我想給他個驚喜!」
「你聽誰說的??」
「我昨晚做夢夢到的~」話至此處,遲歡語調都變得粘乎起來,風流的桃花眼眯成一條直線:
「阿犀,昨夜我夢見玉玉在咱們宮裡的巫山上撫琴,四周雲霧繚繞,他低眉彈琴的姿態又好看又高雅,真的可美可美了!」
「……」
吳犀嘴角抽了抽,生生壓住爆錘她一頓的衝動:「你知道獨幽琴是什麼琴嗎。」
「知道啊,就是那把號稱世間無雙的太古仙琴!」
「你也曉得是太古仙琴!」吳犀掙開她的手:「拜託,這玩意兒就算有,也只可能出現在拍賣會上,很貴的!」
你還記得當初為了買「無塵」這件破衣花了咱多少錢嗎?!
遲歡絲毫沒感覺到不妥,大手一揮:「買!錢不是問題。」
全權掌管著宮內小金庫的吳犀強顏微笑,控制住自己情緒耐心哄道:
「寶,咱們換把琴行不行?換把用玄金做的,保管高大上。」
「當然不行,那種俗物怎麼配得上我家玉玉,謫仙就該有謫仙的配置,」遲歡滿眼嫌棄:
「哎呀阿犀,你不要總是扣扣搜搜的,用的我的小金庫又不是你的,你磨嘰個什麼勁兒?」
「這錢吶,該花就得花,苦誰也不能苦美人……」
吳犀:「我&*#%……」
*
同吳犀交代好后,遲歡直奔左殿。
殿門前守衛的士兵被遲歡一袖揮開,之後便幾乎暢通無阻地進了內室。
「阿燁,阿燁……」
遲歡還沒入門就開始大聲嚷嚷,目光里裡外外逡巡一圈,最後在床幃后看到了那抹深墨色人影。
她連忙走近前,「唰」地一下扯開簾帳,關切地撫摸上他蒼白俊臉:
「阿燁,你受傷了?」
少年此刻正盤腿坐著,身板挺直,濃眉飛長入鬢,倒讓那精緻無害的五官顯出幾分凌厲。
被遲歡觸碰后,他長睫顫了顫,下意識睜開眼,動了動略顯乾枯的唇,轉頭望向她,啞聲喚了句:
「主上。」
遲歡見他這模樣,當即愣了愣。
他的臉本就與承玉有七分相似,雖然氣質截然不同,樣貌卻是一等一的好看。
當年他被送來合歡殿時還未完全長開,身子骨瘦瘦弱弱的,只看得出是個模樣周正的小少年,然而遲歡在辨識美人方面,眼光那是相當毒辣,一下子便相中了這朵尚未盛開的花兒,於是決定親自培養,將人長長久久留在身邊。
「主上,您怎麼來了?」
秦燁晦澀地望了她一眼,默默低下頭,原本雀躍的心情慢慢沉寂下來,方才主上肯定又透過他看到承玉君的影子了。
自從主上把他當成承玉君的那晚開始,他便一直在做另一個的影子,這些年他拚命修鍊,拚命攀爬,哪怕爬上了這一人之下的左護法之位,也終究走不進她眼底。
他可以是她的奴僕、男寵,死侍,甚至是她最倚重的臣子,卻唯獨做不了他自己。
「你受傷了我怎麼能不來,」遲歡回過神:「快讓我看看,傷哪兒了,嚴重么?」
秦燁搖搖頭:「屬下並無大礙,主上請回吧。」
遲歡掰正他肩膀:「怎麼會沒有大礙,都已經到閉關養傷的程度了,昨晚也沒見你說起,如果不是我提了一嘴,你還要瞞我到什麼時候?」
秦燁垂著眸,動了動嘴,卻沒發出什麼聲響,過了好半晌方才低聲道:
「屬下還未恭喜主上如願以償,終於得到了承玉君。」
遲歡桃花眼挑了挑,歪頭盯著少年的臉看,直看得他雙頰紅透:
「主上,你……」
「我怎麼聞到了一股醋味兒呢?」
秦燁屏住呼吸:「屬下不敢。」
遲歡輕輕捏住他下巴:「聽說昨天晚上,戚栩和伍十歆那兩個丫頭又找你麻煩了?」
「不過是口舌之爭罷了,不值一提。」
遲歡低低一笑,直接倒頭躺進他懷裡,眯眼道:
「我記得,我的阿燁可從來不會吃這種啞巴虧,有時候任性起來連我的面子都不給。」
秦燁目色一頓,他的確是合歡宮裡最不好惹的一個,儘管那些殿主滿心滿眼的不服,但他修為僅在主上之下,尤其近十年來,更是主上跟前的紅人。
他從來不在乎別人如何議論評價,他在意的自始至終只有主上一個而已。
細碎短髮分成兩路搭在他前額,試圖遮擋他濃稠的眉眼,少年身子更加板直:
「屬下不敢。」
遲歡直接摟住他脖子,另一手戳了戳他胸口:「嘴上說著不敢,實際膽子大得很呢,說吧,你到底有沒有受傷?」
大概是她距離太近的緣故,秦燁驀地亂了呼吸:「受,受了一點小傷。」
「好你個秦燁,居然敢在這種時候撂挑子,外頭那幾個老狗打進來怎麼辦?」
少年抿唇:「主上不是也沒去么?」
遲歡眉眼彎彎:「你猜到我的用意了?」
「嗯,」少年輕輕應了聲:「四位魔主有怨氣,便由著他們發泄好了,總歸宮門陣法至少能抵禦六個時辰,正好讓他們開開眼界,待挫盡對方銳氣,主上再行出面,脅之以法,許之以利,如此恩威並施,效果定然比直接刀兵相向好上許多。」
遲歡聽他這一通分析完,忍不住狠狠□□了下他後腦勺:
「阿燁,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麼嗎?」
秦燁默默偏頭反抗:「主上,我不是小孩子了。」
遲歡大笑,雙手捧住他的臉:「誰說不是小孩子了?這麼多人里啊,就你最懂我的心思,」
她說著「啵」地一聲親了他一口:
「真是又漂亮又聰明的乖寶寶!」
秦燁嘴角逐漸上翹,可沒一會兒又像是意識到什麼般突然收了回來,只由她抱著,靜而不語。
遲歡勾著他墨發:「好啦,戚栩她們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回頭我會好好批評她們的,至於承玉君……」
「他是他,你是你,阿燁我的左膀右臂,不是誰的替身,明白么?」
秦燁幾乎要溺在她那雙多情的桃花眼裡。
很久之前他便知曉她是最會哄騙人的了,每當她專註地凝視著一個人時,總會叫人產生一種情深似海的錯覺。
「宮主,護法大人……」
「砰」地一聲幻覺破滅,秦燁厲目射向驟然闖進來的宮侍。
宮侍嚇得慌忙跪地:「啟稟宮主,啟稟護法大人,陣法出現疏漏,已經快支撐不住了,眼下全靠承玉君補救……」
「什麼!」
遲歡幾乎同一時刻從床上跳下來:
「承玉君也在宮門?」
「正是。」
遲歡連衣服也不想整理了,徑直飛身而出。
秦燁雙拳越握越緊,下一刻卻向外追去:
「主上,等等我。」
……
宮門前,巨大的陣法時隱時現,抵擋著外頭一波又一波的衝擊,眼看就快支撐不住。
主管著功籍法器的含章殿殿主許如楓看著前方那抹修長白影,冷汗流了一層又一層。
陣法原本是一門極為精妙的玄學,真正精密的法陣何止禦敵於萬千,不知比結界要威武多少倍!
只不過想成為一個陣術師,需要的不是靈根,而是神識,相當強大的神識。
可這樣的人萬不足一,故而在如今的修真界,陣術師成了稀有品種,陣法更是傳世秘籍。
宮主當初為了設好這陣法,三顧茅廬請來有名的陣術師親自布陣,並特地派了個資質聰穎的小丫頭專程去拜師學藝。
幾十年來,她們的宮門陣法從未失效過,不知震懾了多少強敵,但今天,原本能撐一日的陣法,不到一個時辰便岌岌可危,這顯然是哪個陣門出了問題!
「蠶豆,你真的一點門道都看不出來嗎?」許如楓焦急地問向身旁女孩兒,她正是當年被選中學習陣術的小丫頭,隸屬於含章殿,也是許如楓的直系手下。
「殿主,我真看不出來。」劉蠶豆一副苦瓜臉,陣術那麼難學,她本來就學藝不精,平常做點修補工作還行,真正來個大問題,她也扛不住啊。
「你……」許如楓恨鐵不成鋼地點了下她腦袋:
「等著吧,今天若陣法出了什麼差池,咱兩一個都跑不了!」
她們宮主雖然平時嘻嘻哈哈好說話,真要出了什麼事,誰求情都不好使。
劉蠶豆臉更苦了,就差當場哭出來,一旁吳犀忍不住勸道:
「行了阿楓,陣法不是還沒破么,宮主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且看看承玉君能否補救。」
「我的好姐姐,你還真指望他呢,他都修為盡失了,怎麼可能……」
話音未落,只見方才還立在陣法外一動未動的承玉忽地騰空而起,素手擺弄著一方方的陣塊,在各個陣門中間穿梭遊離。
山風拂起他銀白髮帶,隨著青絲一同糾纏共舞,錯綜複雜的陣法之上,仙人衣袂翻飛,翩若驚鴻,好似要踏雲而去,每一個動作都那樣賞心悅目,每一次轉身都如此縹緲從容。
如光如月,如冰如霧。
分明近在咫尺,卻彷彿遠在雲端。
「真好看啊……」
許如楓下意識感慨,哪怕見不著臉,單瞧那清雋挺拔的身姿,就足夠令人神往了。
修真界從不缺美男,但美得如此獨特,如此不食人間煙火的,唯承玉君一個而已。
「宮主?」
正當她嘆氣時,劉蠶豆細細喊了聲,許如楓順著她目光望去,果然見宮主衣衫不整地站在不遠處,也不知來了多久,瞪得圓圓的眸子又閃又亮,一眨不眨盯著陣法上方。
直到那邊承玉君飛身落地,她方才像解定一般,絲毫不顧及形象,就這麼衣襟散亂披頭散髮沖了過去:
「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