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柳庭璋此時心思已定,便將孟氏拉回正房,請繼父和親娘都上坐,他恭敬地坐在二老下首。
柳庭璋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目光炯炯看向眼前父母,鄭重說道:「爹,娘,我想讀書,想要像是爹一樣,參加科舉,考中秀才,甚至更往上。」
少年暗沉的聲音回蕩在房內,擲地有聲。
這是柳庭璋第一次明確說出自己的嚮往,不同於只在心中暗想,話一出口,他覺得一陣輕鬆,靜靜等待父母的答覆。
少年一身精瘦,肩胛骨高高支棱出有些顯短的上衣來。他端正坐著面向秦秀才和孟氏,雙手放在桌面上相互搭住小臂,像是學堂里最乖巧的學生。
面孔和雙手被日頭曬得黝黑,手臂顏色倒是能看出幾分白皙的底子。
他眉目之間已經有了堅毅之色,正緊緊抿著厚實雙唇,高挺的鼻子微微翕動顯現出他此時內心的不平靜。
孟氏有點不知所措,隨口應道:「璋兒想做什麼都行。只是考秀才,會不會太難?」
秦秀才對孟氏搖了搖頭,左手拇指和食指上下捻著自己黃黃的短須,斟酌著字句說道:「要是肯下苦功夫,考秀才倒是不算可望不可即。璋兒若是果真想考,我這裡的書是夠用的。」
「但是要考秀才,需要將四書五經背得滾瓜爛熟才行。」秦秀才解釋一句,轉頭看著柳庭璋繼續說道:「要不然就是付出足夠的時間,十年八年都有可能。要不然就是頭懸樑錐刺股,日日苦讀不輟,將自己的一日當成別人的三日來用。璋兒,你想好了么?」
柳庭璋想著,他畢竟白日里要去鋪子上工,那便付出其他時間吧,聞雞起舞,鑿壁偷光,比別人少睡些時辰,日長天久,苦讀不輟,總能積累出效果的。因此深深呼吸后,向著父母重重點頭。
從此後,孟氏為他準備亮亮的油燈,擠出錢來買紙,成了應有之義,秦秀才更是自覺自發地教他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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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主看著桌上的紙張,時而面帶微笑,時而寫些奇怪的字句,伺候她筆墨的丫鬟識墨、識硯已經有些習慣了。
不多久,小郡主就會讓她們將這些紙張拿去毀掉,撕了也罷,燒掉也行。
雖然不明白主子這樣子的舉動,既非練字也不是抄書,到底是在做什麼,不過丫鬟們深知「不能質疑主子命令」的原則,只是沉默執行。
今日午後,顧採薇明顯興奮,低聲喃喃自語:「收徒了,該讓他先練字才行,字如門面,他現在這筆字可拿不出手。不過隔空指導,不能糾正動作,這可怎麼教?」
識墨沒有聽清楚,輕聲問道:「郡主有吩咐?」
顧採薇搖搖頭,先說:「不是對你們說的。」
又想起什麼,隨口吩咐:「我今後用紙肯定不少,再用宣紙有些糟蹋了,傳令讓採買的人,買些便宜的紙張來。」
識硯接了句:「細麻紙可能行么?郡主。」
顧採薇點點頭。就在這時,書房外有丫鬟稟報,哥哥們回了王府,要來看她。
顧採薇走出書房,在院中與四個哥哥迎面相逢。
大哥顧傳應該是在准大嫂家被灌了不少酒,臉上紅撲撲的,步子不太穩地湊過來,顧採薇就聞到好大的一股酒味。
他眯縫著眼,口齒都不太清楚地說道:「薇薇又在看書?肚子好些了么?」
顧採薇剛將大哥的腦袋推開,看著二哥顧信、三哥顧值也一身酒氣走到近前。
不由沒好氣地道:「哥哥們真是,喝了酒便各回各院,喝醒酒湯也好,倒頭酣睡也好,你們都來我這裡湊什麼熱鬧。」她沒忍住,到底伸手扇了扇面前空氣。
三哥顧值嗓音高亮,呼嚕呼嚕小妹妹的頭頂,哈哈笑說:「薇薇,采薊真是不濟事,喝了一點子酒就醉倒了,直接送回他院子了,不然肯定也要過來的。」
什麼?三個哥哥居然都沒阻攔,讓七歲的四哥喝酒醉倒?顧採薇聽不下去,氣哼哼地說:「看我告訴父王、母妃,怎麼罰你們。大哥、二哥也就罷了,好歹有個十幾歲,三哥你剛滿十歲,也學大人樣子喝什麼酒。幾個哥哥還讓四哥醉倒,太不像話了。」
二哥顧信極愛說話,誠王說他上輩子可能是只八哥兒,此時雖然醉得東倒西歪,嘴皮子依然利落,一串兒話張口就來:「薇薇,別生氣,今日准大嫂生辰,是大喜事,就是可惜你沒去。宴席上,准大嫂的爹終於鬆口了,眼淚汪汪地說,雖然捨不得女兒出嫁,也不能一直耽擱下去。」
顧信完全不打磕巴,只聽其言,不看其東倒西歪站不穩的樣子,必然不知道這是醉鬼說出來的話:「咱們家不是上個月就送過去大哥大嫂適合成婚的良辰吉日了么。准大嫂的爹啊,當著我們兄弟幾個的面說,願意明年臘月將准大嫂嫁過來,就是咱們送過去最遠的那個日子。薇薇,你說,這等好事,我們兄弟四人能不痛飲三百杯么?」
到底沒忍住,顧信最後打了個酒嗝。
大哥顧傳甚至忘記這是妹妹院落,一手摟著一個弟弟,含含混混地說:「跟你們說,你大嫂家,風水好,養得姑娘也好,我一想到你們大嫂,心都發癢。實在饞媳婦,這下子定了日子,我得催著父王、母妃快些為我籌辦才行。」話語中還帶著兩三個酒嗝,讓顧採薇哭笑不得。
她板起臉來,將三個哥哥趕出去。一路目送他們在各自小廝攙扶下走出自己院子。
顧採薇到底不放心,分派了四個丫鬟帶著醒酒湯,去各個哥哥院子看他們情況,聽了回稟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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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九月,月桂飄香,總算不那麼熱了,誠王和誠王妃才依依不捨地從京外莊子上回京。
兩人晃晃悠悠,坐著車駕,大約辰時末到府,兒女們已經在府門口站了半晌,等著迎接父母。誠王對四個兒子擺了擺嚴父架子,讓他們各回各院老實待著。
誠王和誠王妃兩人不約而同,分別摸了顧採薇柔嫩臉蛋和濃密發頂,心疼女兒在大太陽地里站著等他們,到底被曬出了一層細毛汗。
這樣子的差別待遇,每人都習慣了,誠王府又回到了日常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