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那雙眸子里閃著怨毒的光,黑袍人眼睜睜望著自己的□□被烈火焚燒,面前的兩人卻是沒有說話的意思,容霜至是喉嚨被撕下了一塊不方便說,顧流風卻是不屑於說。
「為什麼?」蒼老的聲音里格外冷靜,黑袍人恨恨盯著顧流風,只他盯了半天也實在是辯不出這人的身份,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狼狽問道。
「什麼為什麼?」顧流風抱著容霜至定定站著,不明材質的披風撐起的一方天地讓顧流風的頭髮絲都沒有被燒到,說話慢慢悠悠的,一邊用禁制禁錮住黑袍人,還能有空替容霜至將傷口止血。
「風情閣行事向來隱秘,從不肆意妄為。只採風流好色者修為,捉爐鼎體質者修者,你二者皆不是,風情閣便不會得罪你,而你,又為何非要惹上風情閣?」
「因為我想讓你死。」顧流風手上的靈氣一頓,望著黑袍人乾脆道。他像是一隻已然完成狩獵的勝者,在這一刻享受著的是獵物被緩慢折磨至死的歡愉,而不是獵物瀕死時對自己的卑微討好。
獵物的死亡才是獵手最好的饋贈。
黑袍人:「……」「你連我真身都未窺得,為什麼讓我死?」
「不知道你的身份,不耽誤你該死。」
「你該知道,不過損失一個□□而已,我不會死。年輕人,如此方正不阿,油鹽不進,你是青昭宗人嗎?」那人忍了半晌,才幽幽問道。
「說話就說話,你侮辱我幹什麼?」顧流風眯了眯眼,不虞望著他。
黑袍人:「……」
唯一的青昭宗弟子容霜至:「……」在你們眼裡,青昭宗這麼掉價的嗎?
「既然不是青昭宗弟子,你就不用多管閑事。放了我,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否則,你該知道,以你的修為,這麼強大的禁制你維持不了多久。即便維持得住,我若是強掙開來,到時候,魚死網破,誰死在這裡,還不一定。」黑袍人不甘心道。
因為他的輕敵,讓眼前這個年輕人有了可乘之機,如今被定在這裡,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被下得是如何的死手。哪怕是□□,就這麼被活活燒死也會給原身修為造成傷害。可若是強自打破這禁制,兀自逃脫,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黑袍人忌憚地望了眼顧流風,只這人被披風遮得嚴嚴實實,著實看不出來是什麼路數。
「我修為確實不如你。」顧流風冷笑一聲,一雙眼睛帶著森冷寒涼,彷彿看透了他的想法,冷嘲道:「那,你跑呀。」
黑袍人終是怒不可遏道:「你……」
只剛吐出了一個字便又冷靜了下來。轉而望見他懷裡抱著的容霜至,繼續道:「他中了魔屍毒,你不想找我要解藥救他嗎?」
「不想。」顧流風吐字清晰,不帶半分猶豫。
容霜至:「……」
「看來你們當真不熟,青昭宗弟子為你捨生取義,你卻連一點生的機會都不給他,既然如此,又何必假惺惺地大費周章來救他?說什麼護他周全,中了魔屍毒,終是要死的。」
「嗯,你說得都對。」顧流風連眼皮都不動一下,甚至還打了個哈欠。
被一直抱著的容霜至卻是心裡一動。顧流風被披風護著,看似巋然不動,和自己緊貼著的身體在不住地發抖,煜煜火光遮住了他蒼白的臉色,只容霜至因為離得太近,才能感受到顧流風那不正常的吐息聲。
能瞬間控制住別人的禁制絕非簡單的事情,黑袍人實力不低,勉力耗他這麼久,顧流風不會是表現得這麼風清雲淡。
所以此刻他正在孤注一擲,卻只是站在這裡耗他是為什麼?這裡不過是一個□□,即便殺了,於原主本身也只是損害修為罷了,又能如何?
向來理智的人,一朝瘋狂起來,便不會那麼簡單。容霜至心裡一悚,冷不丁摟緊了顧流風的脖子,嘗試著從顧流風懷裡下來,輕輕道:「不必抱著我,摟著便夠了。」
不大的披風下,容霜至動了動身體,緊緊和顧流風相擁在一起,將頭埋在他肩頭,重重地喘息著。替顧流風掩蓋那幾欲崩潰的不適聲音。
顧流風一愣,下一刻便將容霜至緊緊擁在了懷裡,微弱低沉地說了句:「好。你別怕,我不會讓你死。」
容霜至這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裡剛才血流如注,因為顧流風帶著他站在這裡,只來得及最簡單的救治。撕裂血肉的疼痛還在,不住地提醒自己,顧流風方才是如何安慰自己的。他讓自己不要害怕,因為他會護自己周全。
容霜至轉眼望著顧流風的側臉,沉思般盯著他,那雙帶著朦朧水意的眼裡越來越明晰,似要將他印在自己的心裡,這才伏在他耳邊,問道:「寧願自損八百也要不擇手段留下他,你在等什麼?」
「沒什麼。」顧流風淡淡道。
可容霜至聽到那突然亂了的呼吸聲,抱著自己的身體像是弓弦一般繃緊。素來風輕雲淡的顧流風不知不覺地咬緊了牙關,似是在做最後倔強的抵抗。
「真的嗎?」容霜至愣了一瞬,下意識將擁著他的手臂收緊,小心翼翼地湊上去,碰了碰他的鼻尖,親昵問道。
長長的睫毛闖進顧流風的視線,像是蹁躚起舞的黑翅蝶,在平靜的水面上,倏然點出了一圈漣漪。那眼神似懵懂又清亮,似是一陣清風,瞬間拉回了顧流風那越來越郁燥的理智,卻也「轟」地一聲,破開那本該固若金湯的心房。
「為了。」顧流風突然哽了哽,深深望著他的眼睛。顧流風覺得容霜至的眼睛實在是漂亮極了,像是黑暗裡清輝遍撒的月亮,漂亮得纖塵不染。讓人不免叫囂著恨不得將他據為己有。
可卻因為太過美好而望而卻步。
「知道了就真的逃不掉了容霜至。」顧流風只覺得喉頭艱澀,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和容霜至坦白一切的衝動,每一個字都吐出來得極為艱難。「到時,我會牢牢將你抓住,無論生,還是死。」像是抓住唯一一棵救命稻草,直到將你拉入深淵,和我一樣再見不到陽光,永墮地獄。
「這樣你也願意嗎?容霜至?」火光里照得顧流風的臉上似白鐵般生冷,唯有那雙眼睛,緊緊盯著容霜至,帶著一股勾人心魄的動人光芒,深深的眉弓下,混雜著期盼和掙扎的冰涼眸子讓容霜至下意識戰慄。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瀰漫上心頭,似在夜間浮動的輕煙薄霧,容霜至皺了皺眉,還是緊緊握住他的手,似有怔忪道:「可是,總要有人知道不是嗎?一個人默默承擔,不累嗎?」
「若是你現在告訴我,無論前面是什麼,我都會與你一起。」容霜至仰著臉望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越顯清冽,頰邊似被火光暈染出一片匪夷所思的紅,像是迎著晨光朝露一枝艷麗的桃花,漂亮嬌艷得比顧流風曾經做過的最美好的夢還要香甜。漂亮得,似是再多看一眼,便要丟盔棄甲,被他迷惑。
「為了,不過只有我們倆能看到的真相,你相信嗎?」顧流風猛地側過了頭去,閉上了眼睛。待到深吸了口氣,才顫抖著聲音道。
卻還是沒有正面回他。
「重要嗎?」
「對我很重要。」顧流風慢慢地,似是長嘆了一聲,輕輕道。「但似乎並不重要。」
「好。」容霜至點點頭,長睫輕眨,鬆開了顧流風的手,似是明白了什麼。
得體含糊的說辭便是拒絕,再強問下去,倒顯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你不願,那就算了。」容霜至輕輕垂著頭,淡淡道。
垂下頭的容霜至沒有注意到顧流風同樣垂著頭,一直死死盯著他慢慢離開的手,身形似是不穩般晃了晃,臉上惶然又失措。卻又像是被人抽掉了筋骨一般,動也不動,任由他離開。
「容霜至,你也願意就這樣去死嗎?」黑衣人已經不耐極了,再這麼下去,便果真只能是一個魚死網破的死局。
「我若是死,也是因為你惡毒。那豈不是更不能饒過你了?」容霜至轉過頭冷聲道,也不知道從那裡結出好些怒意,對著黑袍人不耐煩地刻薄道:「想利用我,您配嗎?」
「牙尖嘴利,真當我拿你們無可奈何?」黑袍人氣得連身體都有了一瞬間的扭曲。那北淵地火遇上靈氣便不會熄滅,如今自己便彷彿像是添柴一般,被燒得越來越乾枯,直到被地火焚得一乾二淨。偏偏兩個人宛如茅坑裡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
「既然如此,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黑袍人斂著氣息,強行催動著身上的靈氣,想要掙開顧流風的束縛。奈何,即便他周身爆發出極為強烈的靈氣金光,那金光也仍舊被顧流風死死攏住,像他此刻的人一樣,紋絲不動。
顧流風也不好受,緊抿的嘴角處,一絲血線隨著黑袍人的掙扎靜靜流出來,在那蒼寂的臉上格外地醒目。
容霜至面無表情地替他將劃出來的血線擦乾淨,到底是忍不住了。
這才冷冷望著黑袍人,手臂一甩,風月劍從那熊熊大火里飛出又回到了容霜至的手上。「你不能再耗在這裡了,不就是逼他出手嗎?記得欠我的。」
說罷決絕提著劍朝著黑袍人而去,凜冽道:「別說什麼客氣不客氣了。放你不可能,送你去死倒是可以。」
「霜至。」顧流風悶哼一聲,欲要拉住容霜至,可心裡氣血洶湧,剛動作便因為黑袍人的掙扎「哇」地吐出一口猩紅的血。
眨眼間容霜至便離開了披風,顧流風臉色越來越冷肅,緊握著拳頭,深吸口氣堅持自己的禁制來掣肘黑衣人。
容霜至剛出來便被北淵地火包圍了起來,火里,白澤血噼里啪啦地在容霜至身上爆開,夾雜著洶湧起來的靈氣,在容霜至周圍引起更大的火勢。
容霜至走到了黑袍人身邊,提起了劍,在四濺的靈氣和火光下,那艷色的臉凝著眉,掛著凜冽的寒光。「一劍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