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容霜至在心裡又想罵他又想誇他。卻還是矯揉造作地裝作驚喜地抬起頭,臉上帶著未乾的淚慌忙朝前而去。
直到了顧流風的面前,像是不懂事一般撲在他懷裡,嬌滴滴地道:「客官,您喜歡奴嗎?」
顧流風一愣,手裡卻是穩穩抱扶住他,一雙眼睛帶著覷慣了風流的宛然,撫著他那張小巧的臉,笑笑道:「你這麼漂亮,我自然喜歡。」
「客官喜歡奴就好,總不枉奴一片心意。」容霜至嚶嚶道,淡粉水潤的唇卻是貼在顧流風的面前。旁人只以為他在索吻,卻沒看到這位正連著聲音都不發出來地,無聲跟顧流風道:「加錢。」
顧流風那雙幽遠的眼睛從沒有離開過他,在他自個兒加戲的下一刻就反應了過來了。一抬手,二樓的帘子便無聲落下,將樓下的餃子們遮了個乾淨。室內的紅燭燈影不甚明亮,顧流風索性將他翻個身壓下,落在自己臂彎內。臉無聲低下去,一手指了指他的唇,對著他冷漠無聲道:「自己揉。」
容霜至:「…………」演戲演過了不好收場,僱主讓我自己動怎麼辦?
此刻顧流風仍然緊緊將他箍在臂彎下,時不時彎下了頭動作,黑袍白紗散亂在一塊,那兩相交頸的影子投在厚厚的帘子上,無聲地便是旖旎曖昧的氣息。
可憐他這位誘惑霸總的嬌嬌人兒卻是在私下裡木著臉,偷摸地狠狠搓著自己的唇。心裡暗罵著方才得意忘形的自己。「讓你沒事找事,讓你借題發揮!讓你自討苦吃!」
直到容霜至自己將它們□□得紅通通,慘兮兮,腫成了不正常的樣子,顧流風才勉為其難地眼皮抬了抬示意可以了。
說罷,一把將他抱起來,掃了一圈,這才淡望著遠遠觀察的香娘。那入鬢的長眉往上一挑,周身便帶著股「我不好惹」的邪魅氣質。
「房間呢?」跟顧流風一同進來的人適時咳嗽了聲,嘶啞的聲音卻是不怒自威。在顧流風踏出第一步之前讓香娘及時醒悟,慌忙將他引去一個房間。
容霜至在進門的時候還盡職盡責地「嚶」了嚶,待到顧流風將他放在床上,順手布上了個結界才「騰」地坐了起來,抹了抹自己的唇,哀怨道:「客官,您好狠的心。」
「狠心?」顧流風似有所動地挑了挑眉,抖了抖披風坐在一旁。一雙眼睛卻是直直望向容霜至,那眼睛里幽深得彷彿墨化了開,突然又重新貼近他,似是帶著鼻音般輕佻,輕飄飄道:「生怕你昨日來了受欺負,我連打草驚蛇都顧不上地來點你。又不敢只點你一個人,索性包了整個風情閣。你說我狠心?容霜至,你有沒有心?」
「原來客官對奴這麼好,怪不得有人吃醋,以為您將奴放在這裡是金屋藏嬌,上趕著連龍潭虎穴也非要看一眼不可。「容霜至還記得今天江雪寒闖進來的事情,闔上眸子淡笑著揶揄他。
卻見顧流風臉色變都未變。「青昭宗弟子仁德濟世,許是拯救這群爐鼎也不在話下呢?怎就是來這裡吃醋的。」
這便明晃晃地說江雪寒不是因為自己來的。
容霜至心道我管他是來幹嘛的,可轉眼想到原書中即便沒有自己也真的走了這一遭,片刻間回過味來,望著顧流風臉色都變了,似有深重道:「啊您不惜捨棄我進來,卻原來是為了幫師兄濟世啊?以天下為己任,從善而終,師兄不愧淵渟岳峙,高山景行,令人欽佩。」
顧流風卻突然一頓,望著那坐在自己身旁眉飛色舞的一張臉沒了聲息,那眼裡像是翻滾著浪濤的大海,顧流風下意識捏緊了容霜至的手腕,突然靠上去,讓自己粗重的呼吸聲貼著他耳邊刮過,沉沉對他道:「他濟世也好,從善而終也罷,與我有什麼關係?你若是不信,我不如將計就計了如何。畢竟,假的再真,也不如真的實在不是嗎?也叫你知道知道,我到底是在對誰好。」
突如其來的靠近把容霜至嚇得虎軀一震,這才意識到顧流風的狀態不對,忙正襟危坐,綳直了脊背,眯著眼問道。「將計就計?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容霜至說話的聲音抖了抖,紅唇上還殘留著方才的痕迹,像是破損了的漂亮花瓣一般,和那似乎能夠流溢出光色的眼睛相得益彰,顯得純潔又糜麗。只他的主人從未意識到自己此刻有多惑人,那晶亮的眼睛全神貫注地盯著顧流風,漂亮得像是黑沉夜裡唯一的月亮。
「若是呢?」顧流風的眼神更暗了,特意壓著喉嚨,三個字說得幽遠又低沉。那狹長的眸邊微微耷拉著,帶著股無言的乖戾。「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容霜至,我若是欺負了你,你又能如何?你們青昭宗弟子向來捨生取義,為了大義,受這點委屈又如何?」
顧流風的胸膛微微起伏著,袖子里,那一雙拳頭緊緊握著。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那一雙素來冷靜,似是能遍覷所有真相的眼睛此刻憋得通紅。眼尾一點,恰胭脂著色。像是一條被人打過的野狗,越是乖戾,越是委屈。
容霜至這才意識到,顧流風為了讓自己和他進了這裡,其實下了大功夫。有些功夫,是為了,讓自己活著進來,有些功夫,卻是單純讓自己不受折辱。
紅燭帳影,這煜煜火光里,寂靜共同落在兩個人的身上。容霜至卻半分旖旎情思都無,聽著顧流風的話,心裡冒出一股沒由來的涼意,可看到顧流風的委屈樣子,又覺得心熱。
容霜至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戳到了他,活像只遇到了危險的兔子,倉促往裡挪著,拽著自己身上不怎麼能蔽體的白紗,還是下意識道:「你是開玩笑的。我從未期待過你,你做的一切,好與壞,為了誰,又與我何干?不過,青昭宗弟子,就該死嗎?你為我做了多餘的事,我自然心領你的情,可也不是你趁火打劫的理由。欺負好人,好玩嗎?」
清冷的聲音,像是一陣風,在這撕不開的結界里擲地有聲。像是一把尖利的斧子一般,劈開那個讓人迷惘痛苦又絕望的記憶,讓人猛地清醒。
「欺負別人不好玩,欺負你好玩。」顧流風突然笑了笑,眼睛里閃過一絲複雜,深吸了口氣。再一抬眼便收斂起了方才那危險的氣息,成了容霜至熟悉的儒雅樣子。說話間便已經將儲物袋裡的東西拿了出來,慢條斯理道:「我做的多餘的事,與別人確實並不相干。我也是開玩笑的,開始吧。」
瞬間,那旖旎的氣氛消失得一乾二淨,帶走了那讓容霜至毛骨悚然的危險,像是從沒來過一般。
「哦。」容霜至愣了愣,沒再出聲。有些不相信,就這樣就無疾而終了。
「你要看到什麼時候才動?快點,時間有限。」一旁的顧流風卻真的回復了過來。不理會他的糾結,走在桌旁,從儲物袋裡拿出準備好的筆墨紙硯,有條不紊地一字排開。這才挽了挽袖擺,跟他道:「過來,把你身上的二兩紗脫掉。」
「????」啥玩意????
「方才我說的真的是認真的,你莫要覺得我是在欲擒故縱。」容霜至臉上有一瞬間的菜色,擰著眉嚴正解釋道:「我與你做的是生意,不是□□交易。」
顧流風:「。。。。。」
「而且,雖然我靈脈被你封了,如今手無縛雞之力。可你若是真的用強,在這個時候我也要拼個魚死網破,大不了雞飛蛋打,反正就算是死在這裡也要拉上你。」
顧流風:「。。。。。」
「不過,我覺得你大可不必如此。」容霜至覺得自己的話說得太過直白,似乎有些過了。萬一顧流風真得被刺激得發神經,那死在這裡未免也太不體面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道:「我知道你從遇上我開始便開始對我大獻殷勤,可見對我也有意思。可你也該知道,我對你毫無他想,強扭的瓜不甜,即便是想,也該從長計議,總不能霸王硬上弓。」
容霜至終於意識到如今自己身上那捉襟見肘的白紗也極為珍貴,揪著那薄薄的一層,縮在床上,簡直窘迫極了。一雙眼睛一個勁兒地眨巴,這才後知後覺,怎麼就忘記了防住顧流風。這人嚴肅的時候,嚴峻冷銳的眼睛似乎是冰棱一般,哪怕在調笑著,也沒有半分的放鬆,似乎在那不苟言笑的身體里藏著個隨時都會跑出來的野獸,只等著咬住人的喉嚨。果然,太過於信任別人就容易陰溝裡翻船。不怕真小人,就怕顧流風這樣文質彬彬的偽君子。
「說完了嗎?」顧流風面色卻連變都沒變,手裡拿了跟白玉筆,直等他說完才聊聊道:「你在這裡無一物傍身,我是尋了好久,才想到在你身上畫一些陣法備你不時之需。不過若你覺得身上的紗比我給你布的殺陣有用,也盡可以就靠著這層白紗。」
說罷。便作勢要將筆收起來,抬步離開。
「啊,是這樣啊。」容霜至眼睛一亮,知道顧流風真的變了回來。忙撲了過去,一把抱住顧流風,急急道:「脫,我這就脫。我就說,咱們倆有什麼見外的?你怎麼會佔我便宜?我為你在這裡拋頭顱灑熱血,連衣服都沒剩二兩,外面豺狼虎豹遍地都是,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你也知道門外豺狼虎豹遍地都是?」顧流風斯文笑笑,看著容霜至那大開的白紗后,玉瓷似的肌膚紋理線條流暢又漂亮,卻連連著眼珠子都沒轉一下,淡然道:「過了今日,你就更危險了,莫要做多餘的事情。否則。。。」
顧流風頓了頓,白玉筆突然蘸著滴粘稠的水落在容霜至身上,輕輕道:「我身邊有一個影子,三十年前他在此地沾上了魔氣,從此,為了不讓自己入魔,便只能時不時將周身經脈的血流盡換掉。」
「換句話說,你若是再在這裡中了招,死得可比以前快多了。」
.............
顧流風將那無色透明的水在容霜至塗了一道又一道,果然是沒有一絲一毫的遺漏。待到收了筆的時候已然天之將明了,後院里的一隻小雞精實在按捺不住,收斂著嗓子偷偷叫了兩聲,隨即便被人像是掐住了命運的咽喉一般沒有動靜了。
容霜至等到顧流風說好了之後才敢起身,只望了自己身上那仍舊光潔如玉的樣子,頗為質疑這清水一樣的東西的有效性。
「我花了三個大乘期修士去獵殺白澤,回來的時候只剩下了半個人,得到的白澤精血全塗在了你的身上,莫要不識好歹。」顧流風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先他一步說道。
「一會兒你吃一顆可以給你身上落上痕迹的藥丸。等我背過去,不用看你了再吃,免得辣我的眼睛。」
「過了今日,你就是他們眼中的搖錢樹和香餑餑。為了套住我,他們只能將你收了。你只需要護好自己別吃虧,其他的事,他們自己會幫你辦的。」
「哦。」容霜至點點頭,來不及沾沾自喜自己的身價可是配得上兩個半大乘期修士的命。突然想到了今日香娘要將自己藏起來的事情,悚然問顧流風道:「他們會幫我辦什麼?」
「你已然進來不短了,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顧流風笑望著他道。」風情閣在這冥夜城不知道佇立了多少年,這些年,明裡暗裡折在這裡的魔界修士可不少。這裡鐵打的爐鼎,流水的修士。你既然幫他們攬上了我這麼個大顧客,他們自然會想盡辦法,幫你做一個合格的長命的爐鼎。」
「話雖這麼說,我若是真的成了爐鼎怎麼辦?」容霜至心裡有些不妙地喃喃問道。心道到底誰會覺得這個人會對別人好的?明明是一副冷血無情,淡漠到極致的資本主義嘴臉。這人明明知道,這風情閣里要的是什麼樣的人,卻還是將自己送了進來。
「你現在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是不是有些晚了?」顧流風還是轉過了身來,突然慈愛地拍了拍他的腦袋,笑道:「能為我搏命的人遍地都是,能進來替我探聽消息的人更是多不勝數。你以為我為何偏偏要你混進來脫光賣笑?」
「還不是因為你天生八字純陰,是個天生的爐鼎命?還早早地中了魔屍毒,即便被他們再害一次,也不會更糟了。」
...........................
風情閣的日子,因著顧流風替他大筆豪擲金錢而變得單調又無聊。
即便醒的早,容霜至也拖到日頭高起才出了門,咽下了顧流風走前為他準備的葯,身上便出現了一身的青紅交加的樣子,格外惹眼。
「呸,小賤人捷足先登,竟然惹得那位貴客給了夠包他一百年的錢。」
「大意了,看著純良無害,沒有動手前誰看得出來他是這麼個心浪手黑的東西?」
「行了行了,咱們酸有什麼辦法?香娘娘拿著錢笑得合不攏嘴,日後還不是會把他當香餑餑供著。」
「那又如何?昨日半夜魔尊來了,聽到那位客官辦事去了,點點頭就走了。一點氣都沒生。那可是咱們的魔尊啊,如此給那位恩客面子,我就不信,那麼大來頭的恩客,會只看得上他?」
「人類年老色衰不過旦夕之間,這小賤人蹦躂不了多久。」「。。。。。。」
容霜至招搖一路,便聽了一路對他又酸又嫉妒的辱罵。心裡倒是毫無波瀾反而將脖子伸得更長,將那明顯的痕迹暴露得更多。
就是喜歡看著別人生氣卻又干不掉自己的樣子。
「你倒是有能耐。」香娘早就等在了門旁,看到容霜至晃蕩過來的樣子眉頭一皺,卻還是吸了口氣,冷聲道:「我風情閣不單是賣笑的聲色場所,所出的爐鼎皆堪百用。但凡來的,便沒有不說好的,而你?」
香娘細望著他,甩給了他一個白眼,在袖子里墊了墊今早上顧流風隨手打賞的一件異寶,還是擠出來了絲笑容。「雖然基礎不行,可命好啊。過幾日你來我這裡,我就算是堆,也得給你堆出修為來。」
「是嗎,那就謝過香娘娘了。」說是謝,卻連彎身都沒有,將個恃寵而驕囂張跋扈的小人得志樣演到了極致。
氣得香娘緊捏著綉帕,回到了自己屋裡,不耐煩問道:「那邊怎麼還沒消息?什麼時候才能給他種上毒,讓他落到我手裡?我現在多看一眼這小妖精就嘔得慌!多好的皮,我卻不能把他撕下來用!」
「那邊已經知道咱們用個乾淨的人類釣上了條大魚,生怕遲則生變,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您別急。」屋裡的管事將香娘的郁燥看在眼底,將她扶在貴妃榻上,替她揉了揉額角,垂眸安慰道。
過了片刻還是遲疑問道:「不過是個小小人類,即便奇貨可居,待到那位來了,咱們也能夠應付。讓我擔心的是,那位貴客。。。。」
「怎麼?」香娘睜開了眼睛,不解問道:「魔尊引薦來的你也懷疑他的身份?」
「倒不是懷疑他的身份,而是目的。」那位管事,一邊給她揉著肩膀,一邊循循善誘問道:「這樣的大能,什麼沒見過?何至於見到一個這般貨色的就走不動道?香娘娘,您可要仔細些,莫要在陰溝里翻了船。」
「你是說。」香娘猛地睜開了眼睛,盯著他喃喃道:「他是來找茬的。」
管事:「只怕不僅僅是找茬這麼簡單。香娘娘,咱們做的生意,惹下的各路神仙人可不少。」
「那又如何?」香娘淡淡道:「這些年,折損在咱們這小小風情閣的不在少數。只要入了我風情閣的門,想要幹什麼,還能由他嗎?」
「可偏偏,他迷上的是咱們還沒來得及動手的人。」管事望了眼香娘,靜靜道:「希望不要出事。」
「不然,他們就只能一起消失了。」
............
顧流風近日來得格外得勤一些,每每來了,不消說便是直奔他的住處。也賴於他實在大方,容霜至一個入行不過幾天的小菜雞,能夠在這風情樓里獨領風騷,力壓眾人獨佔得一間臨窗的卧房。
只是這房子卻也不是那麼容易住的,可憐容霜至日日在顧流風關門開始就得扯著嗓子叫,一叫就是一宿,每每等努力到了清晨,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偏那位還一副皺著眉的欲,求不滿的樣子,氣得容霜至的其他同行背地裡恨不得給他扎多少個小人。要不是容霜至頂著個小作精的身份,稍微有個頭疼腦熱地就呼天搶地攪得大家不得安寧,只怕那想迫害他的人能把他生生踩沒了。
倒也不是沒有想要公明正大截胡的,只是在顧流風把一個平地摔到他身上的一個小魔修直接扯成兩半燒成灰后,再也沒有了想要來碰瓷的人。
「這兩天注意些。」夜裡努力的日子過了好幾天,顧流風終於跟容霜至叮囑道。
「怎麼,這才短短几日,客官已經厭倦奴了?」容霜至捂著臉,裝作泫然欲泣的樣子,兩隻眼睛卻是隔著自己漏出來的手縫看風景。
他這間屋子臨窗,每每顧流風來的時候,便得以開點縫透透氣,只今日站在容霜至窗下的人倒是難得。
那人面色很冷,長發用一根玉簪束起,身上穿著雲紋白袍,若是仔細看,能看到腰間系了一個白凈剔透的小杯子。該是慣用劍的手此刻緊緊握著,仰著頭,直給容霜至看到那冰涼似有殺意的流彩眼睛。
「怪不得客官不願與奴溫存了。原來真是心尖兒上的人來了。」容霜至看到人便來了精神,索性一屁股坐在窗口,一手攏住顧流風的脖子,將他往窗口帶。
「別鬧。」顧流風只往下瞥了一眼就知道容霜至心裡是什麼壞水,倒沒說什麼,似乎沒看到一般,將容霜至那露出來的白嫩嫩的玉臂收在袖子里。「是他們要對你動手了。」
「所以,便連著您的幫手也到了?」容霜至多少也是個知道後續劇情的人,聽了不免吃吃一笑,還是感嘆道:「我的那位師兄倒真是對你情深幾許,簡直對你予取予求。客官,人家願意隻身來這裡為你赴險,你拿什麼來還人家?」
「我素來童叟無欺,虧待不了你,也自然虧待不了他。」
「是嗎?」容霜至意味不明地冷笑一聲,道:「那您可得將那一碗水端得平一些。」
容霜至再往下瞥的時候江雪寒已經不在了,街上熙熙攘攘,卻連方才的一絲痕迹都無。顧流風小心慣了,只要來這裡便會布上結界,容霜至估摸著江雪寒只怕連聲音都沒聽到。不過即便聽到了估計也不會醒悟,早已為一人,苦往久矣,他們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心死。
。。。。。。
「小容,你跟我來。」又過了一日,香娘連個招呼都沒打,便直衝進容霜至的房裡將他拉了起來。
「哎呦,香娘娘,恩客剛走,奴連睡都沒睡一會兒,您怎麼就來打擾了。」容霜至打了哈欠,撐著小巧的臉,懶洋洋望著她,剛想再說幾句,便看到香娘那得意到幾近扭曲的臉,氣息一窒,便不敢言語了。
風情閣里紅錦地衣,絲竹陣陣,不少賓客早就酣玩起來,連懷裡抱著的是什麼都不知道了。震天的熱鬧遮不住這內里的詭異,容霜至朝下不知道沿著一條長廊走了多久都沒見香娘停下,只見耳邊自己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終是按捺不住,嚶嚀一聲,瑟瑟問道:「香娘娘,這裡是哪裡呀?你要帶我去哪?」
說話間袖子里隱秘地閃出一絲光亮來,只那光只亮了一瞬,便被人一把拽住,狠狠奪去。
「小賤人,胳膊肘往外拐,這個時候卻想求助別人?你以為你那個冤大頭恩客有多厲害?」香娘不知道什麼時候轉了身,將他一把推翻在地狠狠道。
多虧了容霜至這幾日拉仇恨不曾懈怠,香娘這個時候簡直連半分情面都沒給他,直接將他團團綁住,搜出了一大把防身的東西,才冷笑道:「你果然是個心思活絡的,可惜,這裡處處是禁制,到了這裡,求生無路,求死無門,我就不信,你這麼個招人厭的小東西能運氣那麼好。」
「你要幹什麼?」容霜至顫抖著聲音,總算是知道害怕了,漂亮的桃花眸里沁滿了淚水,顯得嬌弱又無助。
黑暗裡,一個冰涼粗糙的東西貼在了他的皮膚上,那東西,一點點往上,像是冰塊一般,不斷地奪走他身上的熱度。容霜至想要掙扎,那東西卻是如影隨形,直到一雙手擎住了他的胳膊,似是笨拙尋找一般,終於那東西在他那漂亮的臉上停駐,朝著他的臉,噴了一口涼意。
那涼意在甫一被接觸到的時候就帶著如刀割般的刺痛,容霜至似乎聞到了淡淡的魔屍的臭味,抖顫著牙齒,內里似有一雙眼睛,親眼看著那股涼意直入肺腑,到了丹田。
然後,然後就沒有了。無聲的寂靜里,容霜至體察著丹田裡那橫衝直撞的涼意,像是融化一般,漸漸沒了感覺。
「咦?」不遠處有人傳來驚訝的聲音。那雙泛著涼意的手蘧然消失,下一刻黑暗如潮水般褪去,容霜至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極為寬敞的山洞裡。
不遠處是白色玉璧鋪開的高台,上面刻下無數繁複的花紋,在那昏暗的不明光源的光下泛著詭異的色彩。
出聲的人一身黑袍遮得嚴嚴實實,不見首尾,只留下了一雙眼睛和一隻拿著塊涼玉的手。那眼睛像是鷹勾一樣銳利,在這洞窟亮起的時候才轉身過來,留在了容霜至的身上。
終是俯下身,一把抓住了容霜至的下巴,往上抬。「原來是你。怪不得中了魔氣卻連變都未變。八字純陰的爐鼎果然厲害,我給你種了兩次魔氣,你也沒有變成魔屍的跡象。」
「你認識我。」容霜至在他抓住自己的下巴的時候就眯起了眼睛。黑袍翻飛,心隨意動,身上的靈脈瞬間被解開。下一刻,風月劍憑空而來,直戳進面前的黑色袍內。
利劍的寒光映照映照著那人陰鷙又得意的眼神。容霜至心裡暗叫不好,順勢翻身倒下,一劍劃出去,風月劍化劍為索,欲要將它死死纏住。
只他剛催動靈力,便只覺得丹田一陣刺痛。容霜至瞪大眼睛,只看著整個黑袍在被縛住的一瞬間消失在眼前,像是煙霧一般,反攏住容霜至,又迅速成形。
這黑袍人,竟然是化神期以上的修士所能分出來的分神虛影!
下一刻冰涼得有如枯骨般的手掐在了容霜至的脖子上。另一隻手猛地拽住空中的風月劍,只一甩,便將它凌空打在了牆壁上,「咚」地,讓風月劍脫離了容霜至的控制。
那人抓住了他后,發出陰惻惻的嘶啞笑聲。「你們青昭宗越來越不濟,而今就只剩兩隻八字純陰的爐鼎,我自然認識你。」
「卻沒想到,原來你更勝一籌。江雪寒在我風情閣門口徘徊多日,都只是起疑。而你卻早已登堂入室,自封了靈脈摸到了這裡。可以啊,容霜至,我以往小看了你。」
「不過也無所謂了,左右是一顆棄子,已經來到了這裡。不如我把你做成人偶如何?這麼漂亮的一張臉即便是人偶也會有人想要的,總不至於虧了本。」
黑袍人自言自語著,一隻手摩挲著容霜至的脖子上白皙皮膚下的細細喉管,似乎在考量著該怎麼將他拆出來。一旁一直沒做聲的香娘往前走了兩步,習慣了這樣的場景,麻利上去給那人遞了把細長的刀子。
容霜至望著那把閃著光的刀眼皮猛地跳了跳,被他掐得想要咳嗽。可現在連進氣的都少,只能被嗆著隱忍著問道:「有一件事,我不甚明了。」
「我與你們無冤無仇,為何在青昭宗的時候就要給我種下毒?」
「你不需要知道。」黑袍人已經找准了下手的位置,伸出手去,將刀子接了過來,朝著容霜至肩頭上的血管處兒就要扎去,淡淡道:「別動,歪的話,剝下來的皮就不好看了。」
事實證明,不是所有的惡人反派都話多,至少,自己遇到的這個就絲毫沒有和受害者交流的慾望。
容霜至猛地閉上了眼睛,咬了咬牙,估摸著這一刀下去即便半身不遂也能算工傷。顧流風那麼有錢,倒不知道該怎麼賠他。
只想象中的刺痛並沒有來臨。刺中的那一刻容霜至的皮膚上閃出強烈的金光,一股磅礴的靈氣流瀉出來,和那金光相互呼應,組成了一個快速變幻的召喚法陣。
陣法周圍的金光印將整個山洞照得一覽無餘。一個頎長的身影從那陣陣金光里顯露出來,宛如九天之上的神靈。
顧流風手裡把玩著一個千機盒,突然被召喚過來也沒有多驚訝,不緊不慢地打量了周圍,這才望向那個黑袍人道。「風情閣的爐鼎們,就是在這裡做出來的?」
「你是誰?」黑袍人在金光爆的那一刻將拉著容霜至退了老遠,細刀抵在容霜至脖子上,不可思議問道:「這裡全是禁制,沒我的准許,連靈力都使不出來。你是如何用召喚法陣進來的?」
「召喚法陣沒有靈力便使不出來,你能控制住這裡的靈力,可我自帶靈力不行嗎?」顧流風淡看著他們,神神在在道:「我在他身上塗了一斤白澤血。」
白澤血本就是蘊含靈力強大的寶物,最難得的是神獸血無色無息,讓人看不見也察覺不出,用來布隱藏陣法最好不過。卻沒想到顧流風財大氣粗,竟然劍走偏鋒,硬生生在容霜至身上塗了一斤,讓它在危急時候提供靈力給他的召喚玉佩。
容霜至:「…………」「你煞有介事地勾筆抹挑,我以為那是畫陣法護我周全用的。」
「我特意過來,不就是為了護你周全嗎?」顧流風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手裡似是無聊一般,敲了敲千機盒,淡淡道:「你們藏得太深,我遍尋都不得,沒辦法,只能讓你們自己出來。風情閣的爐鼎們看似以陰補陽,可實際上卻是化陽為陰,專門用來採補的工具。你們拿魔屍毒控制這樣的工具,倒真是,省事。」
「所以,這裡就是秘密是嗎?」顧流風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山洞,白玉高台之上,無數繁複的陣法紋路蔓延開來,時不時的,銀輝在剔透的玉里劃過,那是純粹到極致的靈氣清光。若是仔細看還會發現那整塊白玉下是隱隱的黑色,那團黑沿著陣法的紋路緩緩流動,裹挾著涌動的靈氣精光,布出一個極為精妙的大乘陣法。
「用這麼個無上大乘陣法,將魔氣種在正常人的身上,控制他們做爐鼎采陽補陰獲得修為,為害四方,生靈塗炭。如此倒行逆施,就不怕有朝一日報應來了,下地獄嗎?」顧流風緩緩走近黑袍人,那凌厲的眉宇間露出斑駁難明的神情,一步一步,有如索命的修羅鬼剎,哪怕未做多餘的動作也讓人膽寒。
「不,你們不怕,因為你們不知道地獄是什麼樣子。」顧流風突然笑笑,一直耷拉著的眼皮突然抬起,眼底迸射出一股駭人的冷意,有如風雪壓境般,帶著讓人絕望的寒涼。顧流風一字一句望著他道:「我會讓你們知道的。」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黑袍人卻是不屑一顧地笑笑,望了眼容霜至,掐著他的脖子狠狠晃了晃,狠聲道:「他可還在我手裡。」
「哦。」顧流風臉色變也不變,淡淡道:「又不是我在你手裡。」
「你讓我進來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容霜至聽到顧流風臉色一變,卻仍舊是安安靜靜的,冷冷望著顧流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所以,你在期待我救你嗎?」顧流風回望著他,那墨色的眉下目光淡淡,像是在天邊陰鬱浩瀚的白雲,漂悠不定。
「已經不期待了。」容霜至嘆了口氣,坦蕩蕩道。「能用□□虛影的,皆是化神期的大能,我明知你打不過,又何必為難你?即便殞身於此,也不是你的錯。」
「那就好,畢竟,你也知道,大難臨頭各自飛。這裡靈力那麼稀缺,即便我有什麼辦法,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顧流風也嘆了口氣,惋惜道:「對不住了,今日救不了你。不過我會替你報仇的。」
「你當真不管他?」黑袍人怔了怔,沒想到這兩個人一唱一和地如此乾脆。眼神一掃,便給一旁的香娘使了個眼色。
香娘面色一沉,那不知道迷倒多少人的繞指柔在不甚明亮的洞里變成深黑色,像是索命的艷鬼一般,朝著顧流風猛撲上去。
顧流風卻是轉而望向黑袍人。「這洞里的禁制,只怕連你現在也解開不了吧,畢竟不過一個□□虛影,能做的有限。所以你遲遲不敢動作。」
顧流風沉吟著,邊身形一盪,朝香娘而去,只一個照面,白凈的手便穿過香娘的身體,生生將她的丹田掏了出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樣的貨色,就不要在這個時候出來丟人了。」
「噗」地一聲,他竟是硬生生地將那丹田生生捏開了來。
容霜至瞪大了眼睛,眼看著香娘丹田赤,裸裸爆開的時候,不少靈力逸散出來,顧流風卻也不嫌臟,將手往自己的披風裡湊。
披風裡傳來令人熟悉的「咯吱」聲,容霜至驀地眼睛一亮,瞬間會意了他的意思。在顧流風垂首的時候冷不丁地動了起來,忍著劇烈的疼,狠狠將自己身體硬生生朝外撤去。那被黑袍人掐住的脖子上爆氣強烈的靈氣金光,伴著鮮血淋漓的一塊肉被剝掉,容霜至翻滾著朝著顧流風奔去。
倉促里,顧流風終於從披風中扔出了千機盒。遲遲發作的千機盒有了足夠的靈氣,終於在不足一丈的地方爆起宛如赤金的紅光,宛如火蛇一般北淵地火涌了出來,在這洞里無情肆虐。
黑袍人在容霜至動的時候就奔了過去,出手如電,直拉住容霜至的腿,狠狠一甩,勢要將他拉回來。
只在他靠近顧流風的一丈的那刻,一股強大的威壓從四面八方襲來,像是不斷擠壓的潮水,將他按在原地不能動彈。金色的光芒下,借著容霜至身上的靈力燒起來的北淵地火終於爬上黑袍人的身體,哪怕只是一個□□靈體,在顧流風的禁制內也動彈不得,被無情燒灼著。
似能焚盡一起的洶湧火蛇下,黑袍人眼睜睜看著容霜至在火光里被沾了鮮血的手接住,隨即披風一展,有人匍匐著將他壓在身下,深擁在懷裡。
黑衣人聲音里終於帶上了一絲恐懼。「你周身既然有禁制,又何必現在才出手?」
顧流風半抱著容霜至在地上滾了半圈才踉蹌爬了起來,熊熊火光里,那張臉蒼白又平靜,眼裡卻熠熠生輝。只有被顧流風擁在披風裡的容霜至,感受到了這人微不可察的顫慄。
原來,再是機關算盡的人,也會有情緒波動的時候。他們只是因為太會偽裝,所以才顯得更堅強。
「別害怕。」顧流風在那熊熊大火里緊緊摟著容霜至,似乎心有餘悸,輕輕道:「我答應了護你周全。」
「我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