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豬舌(1)
同福酒樓的二樓,店小二殷勤地端上一道爆炒豬舌,笑道:「兩位客官,這爆炒豬舌可是小店一絕,兩位嘗嘗,不好吃您就打我的臉。」
秦鄴往盤子里瞅了眼,花花綠綠倒是好看,在店小二的再三推薦下,這才拿起筷子夾了一片。
「好吃,確實好吃。」秦鄴說著把盤子往柳韓山跟前推了推:「大人您快嘗嘗,這同福酒樓的豬舌頭,做得就是跟別的地方不一樣。這豬舌,格外嫩。」
「客官這話一聽就是行家。」店小二沖著秦鄴伸出大拇指:「我們店裡還有白灼豬舌,雖說這樣子平平無奇,可味道也是一絕。給二位客官也來一道?」
「來一道!」秦鄴大手一揮:「除了你們那個白灼豬舌外,把你們酒樓里的招牌菜也再上兩道。看見我們家這位爺了嗎?有錢,不差銀子。」
「好嘞!小的這就下去準備。」店小二樂顛顛道:「除了二位點的,我再送您二位一壺桃花釀。這酒,可是我們家掌柜自己釀的,旁的地方沒有。」
「那就來一壺唄。」秦鄴夾起一塊豬舌送到嘴裡,順帶著用餘光瞟了店小二,見他下樓,立馬湊到柳韓山身旁道:「大人真覺得這同福酒樓跟啞巴村的案子有關?」
柳韓山不語,盯著面前那片爆炒豬舌若有所思。
鄰桌坐得是一家三口,跟他們這桌一樣,也上了一道同福酒樓的招牌菜爆炒豬舌。男人穿得還算整齊,只是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粗人氣息。婦人倒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一邊哄孩子吃飯,一邊輕聲地與男人抱怨。
「這豬舌頭有什麼好吃的?這麼貴,還不如在路邊買幾個包子饅頭呢。」
「娘子怕是心疼這錢吧?」聽著婦人的抱怨,男人不僅不惱,反而伸過手去,幫女人理了理掉下來的頭髮:「來都來了,娘子心疼也沒用。若真心疼就把這一盤豬舌給吃光了。」
婦人抬頭,白了男人一眼:「這次就算了,下回可不能再這麼自作主張了。你這一天,要殺多少頭豬,才能夠得上這一盤炒豬舌。你若真喜歡,便問東家討些豬舌頭回來,我自個兒給你做。」
「我這不是怕辛苦娘子嘛!」男人嘿嘿笑著:「娘子彆氣,下回咱自己做。」
秦鄴聽著撇了撇嘴,壓低聲音對柳韓山道:「這若是換了我家娘子,少不得要將這一盤豬舌頭拍在我的頭上。我那娘子什麼都好,就脾氣不好。早知道她是那般脾氣,我就不賴著媒人非去她們家求親了。」
秦鄴還在絮絮叨叨,卻被柳韓山捂住了嘴。
柳韓山示意他聽那夫婦二人的對話。
男人問:「最近怎麼沒聽見隔壁三嬸子吵吵?」
婦人答:「三嬸子的舌頭被人割了。」
聽到這裡,秦鄴快速地與柳韓山對視了一眼,而後起身坐到男人旁邊。沒等男人發問,就將腰間的牌子給摘了下來。男人見狀,顯得有些緊張,他結結巴巴開口道:「官爺,我沒犯什麼事兒啊。」
「別緊張,我就是過來問問你口中那個三嬸子的事情。」秦鄴將腰牌收起:「你據實回答,有什麼說什麼就行。」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啊。」男人緊張地站了起來:「我就是個殺豬的。」
「你緊張什麼!」秦鄴拉男人坐下:「我隨便問,你隨便答,有什麼說什麼,不藏著掖著就行。」
「官爺是問三嬸子被割舌頭的事情吧?」婦人將孩子抱起:「這件事情,我比我家相公清楚。」
婦人娘家姓白,夫家姓許,嫁到許家已有五年。三嬸子與他們算是本家,隔牆而居,平日里相處得還算和善。
這三嬸子也挺不容易的,二十七歲那年死了丈夫,全靠著家裡的那幾畝薄田養活孩子。這寡婦門前何止是非多,想要欺壓孤兒寡母的惡人更多。為了守住那個家,三嬸子變得霸道強勢,有理沒理都要佔三分,這嘴上就更是不饒人了。
「如何個不饒人法?」秦鄴好奇地問。
「不得罪她還好,若是得罪了她,她能堵在你家門前,罵你個三天三夜。」婦人道:「更可怕的是,她還會在人前人後說你的是非,讓你不管走到哪裡,都要被人指指點點。」
「有人被三嬸子這麼罵過?」
「旁人還好,惹不起躲得起。」婦人摟緊孩子:「最可憐的是三嬸子的那個兒媳婦,被她罵得瘋瘋癲癲的。」
「三嬸子那舌頭……」
「是被小鬼給割掉的。」婦人抿了下嘴:「我們村子外面有個道觀,裡面供奉的不是三清祖師,而是閻王爺。道觀裡面設有十八個小房間,每個房間上面都寫有名字,對應地是地府裡面的十八層地獄。聽村子里的老人說,是三嬸子的兒媳婦進了拔舌地獄,將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閻君,閻君這才派小鬼將三嬸子的舌頭給拔了。」
「你在說謊!」柳韓山冷不丁地開口,「當你說到三嬸子被拔舌的事情時,語速加快,與你之前說話的聲音完全不同。眼神飄忽,多次避開秦鄴的目光,且反覆用手指去捏孩子的衣裳。每說完一句,你都會下意識做出吞咽的動作,這說明你在緊張。你害怕,害怕坐在你對面的這位秦捕頭拆穿你精心編造的謊言。」
「我沒有!」婦人急忙否認:「三嬸子的舌頭的確是小鬼割的。」
「我沒有說三嬸子的舌頭是你割的。」柳韓山壓住男人的手:「割她舌頭的是你男人,去拔舌地獄訴苦的人是你。依著三嬸子的性格,她不可能像你之前描述的那樣,與你們和善相處。你在說到和善那兩個字時,語氣中帶有一絲怨毒,這說明,那兩個字是你違背者自己的心意說的。」
婦人用力咬了咬牙,對著柳韓山道:「是!你說的沒錯,是我去拔舌地獄訴苦的。可我是被逼的,若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我,我又怎麼會去針對她?她也是我的婆母啊!」
婦人說著,竟嗚嗚地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