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桃花蠱(7)
「果真是你!」乳娘一個箭步衝上來,對著農夫就是一巴掌。「說,你說,你對我們家小姐做了什麼?」
農夫悶著頭,一聲不吭。
「你是這廟裡的?」南錦衣看著農夫身上的禪衣:「俗家弟子?你做這些事情你師傅知道嗎?」
農夫聞言,抬起頭來:「我不是這廟裡的俗家弟子,我做的事情與這廟裡沒有一點兒關係,師傅們也毫不知情。」
「不知情?我家小姐是在這廟裡遇見的你,也是在這廟裡出的事情,你竟然說他們不知情。我告訴你,這件事,我家老爺一定會追究到底。」乳娘氣得渾身發抖,想要把南錦衣懷中的孩子搶過來丟給農夫。
農夫心疼孩子,卻又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我與小姐之間的事情真的與這寺廟沒有半點兒關係。我是孤兒,爹娘死於多年前的一場疫症,若不是這寺里的師傅見我可憐,我怕是活不到現在。」
沒等農夫說完,乳娘就又撲了上去。
「你這混賬,你怎麼不跟你爹娘一塊兒死呢?」
「乳娘!」南錦衣制止了乳娘的捶打:「讓他把事情說完。小姐的事兒,你也想弄清楚是不是?」
「說!你這混賬,你為何要害我家小姐。你若是惱恨我當日對你的羞辱,你大可以沖著我來,你幹嘛要欺負我們家小姐!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害了她一輩子。」
「我願意負責,我是真心仰慕小姐的。」
「我呸!」乳娘一口唾沫吐在了農夫身上。
「我知道我出身不好,但我對小姐是真心的。」農夫捧著自己的心口:「我是被寺里的師傅給照看大的,自打十二歲起,便幫著師傅們照看山下的那幾處農田。寺里的師傅很少外出化緣,衣食住行全是自給自足。我發誓,除了小姐這件事,我從未做過任何違心的事。」
農夫舉手發誓,見無人言語,繼續道:「我還記得小姐第一次來的樣子。冬天,下著雪,小姐從馬車上下來,像山裡的兔子一樣可愛。」
「兔子?」秦鄴撓了撓頭:「這人跟兔子怎麼會一樣?」
「是感覺。」南錦衣解釋道。
「是,是感覺。兔子是白的,渾身毛茸茸的。小姐來的時候披了件白色的披風,兔子毛做的,也是毛茸茸的。雪很大,不一會兒就落滿了小姐的頭髮。她凍得搓手,跟在乳娘身後往禪院里走。她的臉凍得紅撲撲的,特別好看。」
「我家小姐再好看也不是你這個農夫能惦記的。」乳娘忍不住又捶打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我配不上小姐,我也從未生過非分之心,我只是遠遠的看著而已,直到……」
「直到什麼?」南錦衣追問。
「直到一位夫人找到我,說她可以幫我達成心愿。」農夫搓著手:「那位夫人與小姐一樣時常到寺院小住,只不過是在小姐走了之後。她說她是夫人的故人,是看著小姐長大的,知道小姐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她也說我出身不好,說我是配不上小姐的,但念在我對小姐一片赤誠,願意幫我一把。」
農夫緊張地抿了下嘴。
「我問她怎麼幫我,她給了我一個玉凈瓶,一根乾枯掉的桃樹枝,還有一面銅鏡。她讓我每日用露水澆灌桃樹枝,讓我對著銅鏡默念小姐的名字,說心誠則靈,只要桃樹枝開花,我就可以與小姐在夢裡相會。」
農夫說著舉起手來:「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會傷害小姐,我以為只是個夢,是我自己的夢。」
「只有這些?」南錦衣覺得農夫疏漏了什麼。
「還有。」農夫小聲道:「她讓我把一個東西沾到小姐身上。」
「什麼東西?」
「玉凈瓶里的水,她說只要我將水沾到小姐身上,我便可以在夢裡與小姐心意相通。」農夫抬頭,怯怯地看了乳娘一眼:「就是在寺院里遇到乳娘,被她痛罵的那一回。我原本還有些猶豫,可乳娘罵我,小姐護著我,我就失了本心了。」
農夫告訴南錦衣,他原本是不相信那位夫人的話的,之所以按照她說的做,不過是圓了心中的一個念想。可那天夜裡,在他睡著之後,他竟真的夢見了小姐,且小姐跟白天見到他時一樣,對他態度很好。
有了這第一個夢,他就忍不住想要去做第二個,第三個。他在夢裡與小姐相愛了,在夢裡得到了許老爺的承認,成了許家的乘龍快婿。他得到了許老爺的賞識,跟著許老爺一起做買賣,他跟小姐過上了男主外,女主內的幸福生活。後來,他想要一個孩子,小姐答應了,他成了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農夫說他根本不知道夢裡的場景會在現實里出現,直到有人找到他,直到他們把他帶來這裡,告訴他小姐快生了,他才知道在夢裡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除了你跟小姐的那一部分外,剩下的全都是假的。」南錦衣道:「許老爺沒有認可你,你也沒有成為許家的乘龍快婿,甚至許小姐她都不知道那個頻繁出現在自己夢裡的男人是你。她是被迫入夢,被迫接受你的。」
農夫一臉痛苦卻又無可奈何。
「那位夫人你可還認得?」
「認得。」農夫點頭:「雖然她每次見我都會把自個兒的臉給遮擋起來,可她身上的那股味道我認得。還有她的身高,手以及耳朵的模樣我都記得。師傅說過,這世上縱然有相似的面孔,但不會有相似的耳朵跟手,就跟我們寺里的佛像似的,看似相同,卻又尊尊不同。」
南錦衣沒有再理會農夫,他與許小姐之間的事情,應該由許小姐自己處理。
她給柳韓山使了個眼色,柳韓山就命人將候在院外的許老爺以及他的兩位姨娘請了進來。只一眼,農夫就認出了那個送他東西的夫人。她是許老爺的心上人,但因為出身以及不被許家老太爺待見的緣故,在許小姐的生母亡故后,也只能做姨娘。
她痛恨已經病故的許夫人,痛恨許小姐,認為是她們搶走了自己的位置,搶走了自己的幸福。面對著許老爺的怒斥和耳光,姨娘哭得眼睛都紅了,她說她之所以陷害小姐,就是想看看許家對待許小姐的態度。
老太爺嫌棄她出身不好,她就給小姐找個出身更不好的農夫。老爺寵愛小姐,她就讓小姐變成辱沒許家門楣的人,讓小姐被老爺唾棄,被老爺逐出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