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證清白
沈瑤桉被江溫遠捏著下巴,被迫與他對視。
從他的眼裡,她看到了幾分玩味,幾分驚奇。
就好像無聊了很久的獵鷹突然發現了一隻感興趣的獵物。
看著它陷入險境,好奇地想知道它要如何掙扎著逃脫死亡。
愣了一會兒之後,沈瑤桉才艱難地從嘴裡擠出一個字:「好。」
江溫遠莫約沒想到她會答得這般利落,挑了挑眉,一時無話。
兩人就這般無聲地對視著,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喘,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不知大理寺的大人們可將那不知廉恥的髒東西從候府帶走了?」一道尖細的女聲忽然響起,打破了柴房裡詭異的氣氛。
在聽到那道女聲時,江溫遠就放開了手,兩步退到了沈瑤桉身旁。
隨著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一個打扮得珠光寶氣的婦人走到了柴房外,她的身邊還跟著一個穿著藕粉長裙的女孩。
那婦人頭上插滿了金釵步搖,臉上塗著厚厚的胭脂水粉,眉細眼小,尖嘴猴腮,妥妥的刻薄相。
她身邊那個女孩莫約十三四歲的模樣,黛眉丹眼,一站到門口就開始哭哭啼啼,拿著手絹一個勁兒地顫抖,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走。
沈瑤桉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起來,這不是嫡小姐那惡毒後母和白蓮花妹妹嗎?
鄭隱一見到被官差壓著跪在地上的沈瑤桉,就開始冷嘲熱諷:「唉,大人們,你瞧瞧,咱們候府的嫡小姐,不好好在閨房待著,大半夜的,來柴房與男人私會,還鬧出人命來,實在是……」
鄭隱眉毛高高挑起,一面口無遮攔,一面拿眼睛瞥著沈瑤桉,塗著紅色寇丹的指甲捏著手絹颳了刮鼻樑,眼珠下意識往右上方轉了轉。
那位白蓮花妹妹也沒閑著,在一旁哭得梨花帶淚,添油加醋地說:「我……我怎麼都沒想到姐姐會是這樣的人……」
她哭得很慘烈,好像真的是個為姐姐感到惋惜和痛心的好妹妹一樣。
這倆的演技不去拿個金馬影后真是可惜了。
沈瑤桉四處望了望,除了那位站在一旁看好戲的小王爺臉上沒什麼表情之外,其餘人皆面露厭惡,看來都被她們演的這出好戲矇騙了。
得,這下真真是把她深夜幽會男人還將其殺死的罪名坐實了。
不守婦道的殺人犯。
當沈瑤桉的腦海里浮現出這幾個字時,忍不住嘲諷一笑,眼中全是冷意。
她突然心生一計。
「演得真好,只不過可惜了,做戲終究是做戲,謊言終究是謊言。」她低聲道。
因為十幾年的微表情分析生涯,叫她練就了「識入人心」的本領。
再真實的謊言,再精湛的演技,在她面前都如泡沫,一戳就破。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站在她周圍的人聽到。
「嗯?」江溫遠發出一聲鼻音。
沈瑤桉知道他聽見了,便繼續小聲道:「她方才說話的時候,下意識拿手指刮著鼻樑,眼珠轉到右上方,眼神飄忽。這些小動作說明她在說謊。」
因為這些都是最典型的說謊的微表情。
摸鼻樑代表心虛,眼神飄忽不肯對視代表不安。
她挺好奇鄭隱在心虛什麼,又在不安什麼。
沈瑤桉決定試探一下鄭隱:「母親怎麼來了?柴房偏僻,您平日里不曾來過一次,今日是哪陣風把您吹來了?」
這話一語雙關。
一是問鄭隱怎麼會知道柴房裡的事情,二是暗示那些官差,她可沒有閨房住,這就是她住的地方。
鄭隱的瞳孔微微震了幾下,眼中閃過驚慌:「自……自然是下人告訴我的!下人早上來柴房就看到了你做的好事!我這才報了官!」
「我做的好事?」沈瑤桉譏笑一聲,「母親怎麼確定是我做的呢?」
「晚上柴房除了你還會有誰!」鄭隱被激怒了,下意識吼道。
說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
她慌忙補救:「這府里上上下下誰不知道你喜歡晚上在柴房和你的小情郎幽會!」
呵。
沈瑤桉簡直被氣笑了。
這後母也沒什麼腦子,這麼一詐就露餡兒了。
她已經可以確定,鄭隱和這個案子脫不了關係。
俗話說「上樑不正,下樑歪」,她估摸著,她那位白蓮花妹妹也不清白。
這麼想著,她又微微偏了偏頭,看向一旁哭得要斷氣了的沈瑤惜。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遇。
沈瑤桉牽起一抹冷笑,敢情這好妹妹一直偷偷瞅著她呢。
沈瑤惜將半張臉掩在一抖一抖的手絹里,可沈瑤桉還是看清了她那張笑臉。
嘴角一側抬起,另一側壓平,這在微表情里代表輕蔑。
再加上她眼裡快要溢出來的譏諷和得意,沈瑤桉明了,這朵白蓮花果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肯定也知道些什麼。
「大人還是快些將她帶走吧,莫髒了我這宅子。」鄭隱隱隱覺得自己再演下去可能得穿幫,於是捏了捏手心裡被汗打濕的手絹,強裝鎮定道。
沈瑤桉又將視線移回鄭隱臉上,她這會兒眼神不飄忽了,直直盯著江溫遠。
她又小聲道:「她已經撒完謊了。現在她想看看你們是否信服了。」
人在撒完慌后,會下意識盯著對方的眼睛,以此來確定對方是否相信了自己的謊言。
身旁的人沒有應聲。
沈瑤桉也有些好奇,遂艱難地朝右邊轉頭。
男人依舊淡定地站著,嘴角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似乎察覺到她目光,他微微低頭,看了她一眼。
見他眼裡一片清明,她便鬆了一口氣。
看來,他對鄭隱的話,並沒有相信幾分。
江溫遠看到沈瑤桉明顯放下心的神情,默默移開了目光,用手掩著輕笑了一聲。
江溫遠看足了戲,上前走幾步,淡然道:「人我們自然會帶回去,當下還請夫人和小姐迴避。」
鄭隱到底是個深宅婦人,沒有見過江溫遠,更不知道他是誰。
可他身上的威壓讓她本能地害怕。
鄭隱那張揚著假笑的臉抖了抖,沈瑤桉甚至看見了從她臉上脫落的粉。
「既然大人都這麼說了,那民婦就不打擾了。」鄭隱說罷就拉著沈瑤惜快步離開。
看那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噗。」沈瑤桉沒忍住笑出了聲。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囂張跋扈的人吃癟真的讓她心情大好。
江溫遠聽到笑聲看了她一眼,眼裡有些不解:「都死到臨頭了你還笑得出來?」
沈瑤桉抬起頭,卻沒收斂笑意:「那可說不準。」
「把她放開。」江溫遠眼中添了幾分笑意。
這個小姑娘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壓著她的官差鬆了手,沈瑤桉站起來,活動了一下酸疼的肩膀。
「你方才說的那些話,有何依據?」江溫遠問。
沈瑤桉抬頭,發現對方正摸著下巴望著她,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探究。
「不知小王爺可聽說過『觀面知人心』的說法?」
「嗯?不曾。」他回。
「人在說話和做事情的時候會有一些細微的表情,觀察的久了,就能從中得到一定的規律,我掌握了這些規律,因而能輕而易舉看穿他的想法和意圖。」沈瑤桉解釋道。
江溫遠沉吟半刻。
小姑娘所說之法前所未聞,不過仔細想想,似乎又有幾分道理。
不過他還是道:「口說無憑。」
沈瑤桉聳了聳肩,她當然知道古人無法理解微表情的東西,她也沒想過用這個去說服他。
方才也只不過是想在他的心裡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罷了。
沈瑤桉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只是道:「放心,我會找到讓小王爺信服的證據的。」說罷便快速跑到屍體邊,將他緊握著的右手掰開,果然拽出一張紙條。
紙條上只寫著一行字:
阿順,我後悔了,我不要嫁給白二公子了,你帶我走吧。
字跡清秀工整。
沈瑤桉拿著紙條跑到那張小破床邊,翻了翻被褥,找到幾張寫滿了情詩的宣紙。
她將兩張紙放在一起做了一個比對。
沈瑤桉緊皺的眉頭稍微鬆了些。
果然……
江溫遠看她拿著兩張紙看了半天,索性走到她旁邊,問:「你發現了什麼?」
沈瑤桉將兩張紙往他那邊挪了挪,道:「王爺,這兩張紙上的字跡並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何以見得?」江溫遠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寫字的習慣,字跡的外觀很容易模仿,可也只能做到相似,無法做到完全一樣。」沈瑤桉道,「你看,這張家僕手中的紙條上的字跡,是從左往右運筆,一個字寫完后,會下意識頓筆,所以末筆的墨水要重些,可另一張紙上的字跡卻是從右往左運筆,頓筆的地方在左邊。」
「嗯?」江溫遠仔細地看著她手上的兩張紙,依舊眉頭緊鎖。
沈瑤桉看他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樣,猜到江溫遠恐怕沒這方面的經驗,索性道,「王爺若是信不過我,可以找個懂行的人鑒定一下。」
「嗯。」江溫遠將她手上的紙抽走,放進衣襟里,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轉頭指揮其他人將屍體抬回大理寺,又叫了幾個人留守現場。
回到大理寺后,江溫遠將那兩張紙交給筆墨鑒定官,立即喚了仵作來驗屍。
仵作是個胖墩墩的中年男子,在驗屍房裡朝江溫遠行了個禮后,便走到驗屍台旁,準備驗屍。
沈瑤桉同江溫遠站在旁邊看著。
江溫遠對這種場景已經司空見慣了,他原以為執意跟來的小姑娘看到這麼血腥的場景後會白著臉跑出去吐個昏天黑地,卻沒想到她淡定地看著仵作操作,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江溫遠挑眉,頗有些意外。
沈瑤桉沒有注意到江溫遠探究的目光,她頗有興趣地望著仵作驗屍。
古代驗屍的方法與現代還是有諸多的差異的。
古人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因而即使人去世之後,也希望能將死者的身體保留完好,不會像現代那樣對死者進行解刨。
所以仵作驗屍,大多根據世代積累下來的經驗,通過一些特殊手法來觀察屍體,得出死因。
從這個方面來說,古代驗屍與微表情分析還有些相似之處。
只見仵作先是穿上一件白色的衣裳,然後從隨身攜帶的箱子里拿出一個卷著的布袋。
他將那布袋打開,裡面全是細刀,鑷子等一些驗屍工具。
將工具放好后,他先仔細看了看死者的衣裳,然後才將衣裳小心地脫下來,放到一旁。
他用手輕輕掰開死者的眼睛看了看,然後仔細看了看死者身上,又將他翻過來。
沈瑤桉知道仵作這是想通過屍體身上的屍斑來判斷死亡時間。
屍斑一般出現在死者背部,死亡時間的長短和屍體的移動會影響屍斑的顏色和形狀。
沈瑤桉雖然以微表情分析為主業,但與屍體打交道打得久了,也略懂些法醫學。
她見屍體的下部有紅色的小點,且這些小點未發生轉移。
這說明死者死亡時間不長,且屍體並未被移動過,所以柴房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仵作仔細看了一會兒,確定除了那道刀傷之外死者並沒有其他的傷口,他才直起身子,往後退了一步,到一旁洗凈手,才拿了驗屍工具,輕輕扒開傷口。
沈瑤桉看著他驗屍,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死者的身體。
人活著的時候,微表情來得快,去得也快,若不仔細看,很難捕捉到,可人死之後,他留在世間的最後的神情和動作卻永遠地定格了。
從他們身上能獲得的信息其實更多,也更準確。
在沈瑤桉眼裡,就好像死者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他所知所想告訴了她。
觀神情,觀動作,知其意,為死者言,也是微表情分析能做到的事情。
她的眼裡忽地有了些許深思。
死者僵直的肢體有些怪異。
若是在被刺入心臟的那一刻家僕毫無防備直接倒地的話,雙腳應當呈舒展的狀態。可這具屍體的兩腿卻一條綳直,一條微微折起,兩條胳膊也是一上一下蜷縮著。
這是人在地上爬行時的動作。
沈瑤桉皺眉,一些隱隱約約的想法浮上心頭。
她又將目光移到那張已經僵化了的臉上。
屍體雙目瞪得很大,嘴巴微張,死不瞑目。
可奇怪的是,他的瞳孔是轉到右上方的。
他在死之前好像從下往上瞪著什麼。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嫡小姐的記憶定格在一個模糊的人影朝她抬手的畫面。
沈瑤桉閉上眼睛,家僕死之前的情景在她的眼前緩緩浮現。
她看到兇手從背後將刀刺入家僕的心臟,家僕倒在地上,然後兇手繞過他進了柴房。
這時家僕尚有一口氣,看到兇手朝嫡小姐走去,知道她會有危險,所以掙扎著往前爬,想要阻止兇手。
可惜他已經沒有力氣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兇手把嫡小姐敲暈,然後將沾滿血的刀塞進她手裡。
做完這一切,兇手轉過身來。
而那時,瀕臨死亡的家僕看到了他的模樣。
沈瑤桉睜開眼,心裡已然明了。
家僕應當對兇手十分的意外甚至是不可置信。
所以才會以這樣一副驚訝的神情離開人世。
那麼,兇手應當是家僕熟悉的人。
不一會兒仵作驗完了屍,放了工具,走到江溫遠面前,恭恭敬敬地彙報:「殿下,死者身上除了那道貫穿心臟的刀傷之外沒有其他傷口,所以他應該死於那道刀傷,此外根據屍斑和屍體僵化程度來看,死者應該死於兩到三個時辰之前。」
兩到三個時辰之前……按照鄭隱的說法,這一時間內只有沈瑤桉在現場。
江溫遠心下有了思量。他轉頭,朝沈瑤桉挑了挑眉:「鐵證面前,你要如何自證清白?」
他眼裡的探究更多了幾分,似乎很想知道她會怎麼做。
沈瑤桉自然讀懂了他眼裡暗含的情緒。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她發現江溫遠是個極擅長偽裝的人,即使是微表情,她也很少能捕捉到。
這樣一個心思深沉的人,除非拿出有力的證據去說服他,否則只是白費口舌罷了。
江溫遠見她沉默著低著頭,還以為她已經無力反駁了。
原來只有這點本事。
不知怎的,他心裡有些惋惜。
然而下一秒旁邊的人忽然動了。
沈瑤桉突然抓起放在一旁木桌上的那把兇器,朝他撲來,直直捅向他的心臟。
「嘩嘩嘩——」周圍的侍衛被嚇了一跳,慌忙拔劍想要衝上來。
江溫遠皺眉,一把抓住了沈瑤桉的手。
可他沒想到,明明看著下手那麼狠,那刀卻在劃破了外裳后就驀地停住了。
「你做什麼?」江溫遠的聲音染上了怒意。
「請殿下先放手。」沈瑤桉絲毫未被他嚇到,反而淡定地道。
江溫遠看了她幾秒,才將手鬆開,順便打了個手勢,讓將沈瑤桉團團圍住的侍衛退下。
侍衛們依令退後,將劍收回劍鞘,但手還放在劍柄上,死死盯著沈瑤桉,只要她再有任何威脅江溫遠的動作,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取她性命。
沈瑤桉將刀放回桌上,頭上的冷汗流入衣襟。
方才有一瞬間她是害怕的。
這裡不是現代,這般大膽地朝江溫遠捅刀子,搞不好下一秒就小命不保。
可她別無他法,若想讓江溫遠打消對她的懷疑,這是最快也是最好的方法。
還好江溫遠沒讓那些侍衛把她砍死。
「你最好給本王一個交代,否則你的腦袋可能就保不住了。」江溫遠冷聲道。
沈瑤桉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鎮定:「殿下請看我方才划的那道傷口,我比殿下矮,想要刺穿您的心臟,就必須要將刀朝上拿著,這樣造成的傷口是向上傾斜的。可在殿下和諸位官差趕到之前,我已經查看過死者的傷口,卻是向下傾斜的。」
沈瑤桉的話著實讓江溫遠有些驚訝。
這小姑娘還懂驗屍?
沈瑤桉看他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自己,心裡嘆了一口氣。
還沒完全相信我啊……
這可難辦了。
沈瑤桉只好實施下一個計劃。
她又將那把刀拿了起來。
「刷刷刷——」原本就對沈瑤桉虎視眈眈的侍衛直接擁上來,有三把劍直接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唉唉唉,各位爺冷靜,冷靜!」沈瑤桉拿著刀的手抖了抖,求助地望向江溫遠,「殿下若是覺得我方才那番話不可信的話,就親自驗證一下吧。」
「放開她。」江溫遠道。
侍衛們收回劍退下去。江溫遠幾步走到沈瑤桉面前,問:「如何驗證?」
沈瑤桉將刀塞進他手裡,道:「你像方才一樣,對著我的心臟戳一下。」
一旁的侍衛聞言,無不面部抽搐。
這小姑娘看著挺可愛的,但腦子是不是有點問題?
江溫遠挑眉,乾淨利落地對著她的心臟戳了一刀。
不過他也收著勁兒,只劃破了外裳。
江溫遠剛剛把刀收回去,就看到沈瑤桉「噔噔噔」幾步跑到驗屍台旁,往屍體旁邊一躺。
這下就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小王爺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這小姑娘又在搞什麼幺蛾子?
下一秒沈瑤桉就舉起一隻手對著他招了招。
「……」江溫遠扶額,猶豫了幾秒還是走了過去。
當他看到肩並肩躺著的兩個人後,突然明白沈瑤桉這般怪異的舉止意欲為何了。
仵作驗完屍后,讓死者以案發現場的模樣趴在驗屍台上,他身上的衣裳被褪去了,背上那道刀傷就直直暴露在江溫遠眼前。
而沈瑤桉這麼躺在屍體旁邊,兩道傷口緊緊挨在一塊兒,讓他一下子就看出了名堂。
這兩道刀傷簡直一模一樣。
同樣呈向下傾斜的角度,同樣刀口平整,乾淨利落。
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划口,結合方才沈瑤桉的那句話,瞬間明白了沈瑤桉的用意。
小姑娘看出自己對她的話將信將疑,索性用了個最簡單粗暴的方法打消他的疑慮——直接將作案手法還原出來,叫他看個明白。
如今兩道一模一樣的刀傷擺在他的眼前,又有沈瑤桉划的那道做對比,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就像小姑娘說的那樣,兇手不可能是她,大概率會是個同他一樣身材高大的男性,且此人應當是個習武之人,對殺人一事頗為熟悉。
江溫遠屢清思路后,看向沈瑤桉的目光里多了幾分欣賞。
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官差卻是一頭霧水:「他們這是在幹啥呢?」
仵作倒是看得分明,點了點頭,沈姑娘確實聰慧。
「行了,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了,起來吧。」江溫遠道。
沈瑤桉聞言,立馬從驗屍台上翻身下去。
方才江溫遠看傷口時,她也在偷偷打量他。
看著他從眉頭緊鎖到恍然大悟,她就知道,他想明白了。
看來小王爺也不算太笨,不枉她煞費苦心。
江溫遠將目光從屍體上移開,就看到小姑娘挑眉看著他。
那表情好像在說:「怎麼樣,我就說我不是兇手吧?」
那雙杏眼裡有幾分狡黠,有幾分得意。
江溫遠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姑娘,一時有些招架不住,只好輕咳一聲,道:「這麼看來,沈姑娘確實沒什麼嫌疑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沈瑤桉心情很好地笑了笑,露出了一顆小虎牙。
江溫遠移開目光,吩咐其他官差:「立即封鎖南陽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