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落幕

第60章 落幕

今日註定滿城風雨。

下了早朝以後,一大批羽林衛由皇城出發,帶著降罪的聖旨四下散開,前往各個罪臣的府邸。

那些罪臣的家眷賜死的賜死,流放的流放,一時之間,哭聲遍野,血流成河。

鄭府的大門被羽林衛踹開時,鄭夫人將將醒過來,還未從女兒被大理寺關押的事情里緩過神來,婢女便慌慌張張地傳來了更大的噩耗。

鄭夫人捂著胸口直直倒下去,卻未能如願以償地昏迷。

婢女的驚恐的聲音如魔咒一般在她的耳邊迴響。

「夫人,羽林衛來了!為首的官兵拿著聖旨,念了老爺十八條大罪,說……說要株連九族,滿門抄斬!」

株連九族,滿門抄斬!

鄭夫人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可她卻哭不出眼淚了。

她倒在床上,驀地噴出一口血來。

陛下這是不給鄭府留活路啊!

屋外早已慘叫聲一片,家僕們四下逃竄,又被官兵們無情地斬殺。

倒在血泊里的人越來越多,哭聲也漸漸沒了。

負責斬殺的官兵渾身是血地踏進鄭夫人待著的裡屋。

跟了鄭夫人多年的大丫鬟哭著撲上去攔住官兵,嘶喊著:「夫人你快走啊!快走!」

可鄭夫人哪還有力氣動彈,她費力地睜開眼睛,望著官兵一刀捅入大丫鬟的腹部,望著他踏過大丫鬟倒在地上的屍體,走到床邊,對她揮起大刀。

鄭夫人絕望地閉上雙眼。

她記得,再過不久,在西南任官的林兒,覺兒便要回京了。

她原本以為,一家人很快就能團聚,誰知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

未能活著見對方一面,只得九泉下相逢。

誰曾想到,風光了幾十年的鄭府,僅僅在一夜之間,便成了血流成河的鬼宅。

而這場動蕩不僅僅是在京城,而是迅速波及了整個大雲。

等各個地方的官員被官兵團團包圍時,他們才反應過來,原來在他們毫無察覺之時,早已有一張天子所織的大網將他們蓋住,叫他們無處可逃,只能束手就擒。

這其中首當其衝的,便是江南知府陳長遠。

他是第一個被官兵衝破家門,捉拿歸案的地方官員。

原因無他,江南的暗翎順著江溫遠提供的線索,迅速鎖定了這個埋藏了多年的,鄭雲身後的「金庫」,在早朝還未開始的時候,得了陛下特旨的密信便已傳入江南,叫暗翎配合皇家侍衛一同捉拿陳長遠。

陳長遠此人老奸巨猾,消息靈通,若是等京城的人處理完,再來處理他,這老狐狸保准跑得連鬼影子都不剩。

所以當陳長遠被官兵從溫柔鄉里逮起來時,甚至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戴整齊,便被拷了鎖鏈,關進了囚車。

而喜滋滋地踏上歸家路的鄭林和鄭覺二人,則在入京城的大門時,便被羽林衛羈押。

天子震怒,血流三千尺。

後世的學子對這場腥風血雨的大清洗爭論不休。

可它卻是明帝江溫行一生大治的開端,也成了史書里濃墨重彩的一筆。

當京城高門候府人人自危時,皇宮裡卻風平浪靜。

沈君漓被太監領著,去了御書房。

他進去時,江溫遠和江溫行兩兄弟已經在了。

江溫行在早朝上終於威風了一回,將多年盤踞於朝堂的毒瘤拔去,此時正神清氣爽,意氣風發,因而見了沈君漓,也難得露出明朗的笑容,常年淤積於眉宇間的憂鬱消散不見。

沈君漓望著他歡欣的模樣,恍然間回到了當年當江溫行伴讀的日子。

那時每當先帝誇獎江溫行,他就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有點得意,又有點暗喜。

江溫行心情大好,見了沈君漓,便直直走上前來,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漓,這回可多虧了你。」

沈君漓笑了笑,道:「是我們配合得好。」

沈君漓入禮部以後,將自己去西域拜訪時的外交手段運用得淋漓盡致,把禮部邊緣一些的官員拉攏了個七七八八。

雖然他們並不在鄭雲一派的圈子之內,可畢竟都在禮部任職,就算鄭雲他們做得再隱蔽,也不可能完全瞞過禮部上上下下這麼多人。

更何況鄭雲狂妄,他手下的人更狂妄,根本不將禮部里的那些透明小官放在眼裡,沈君漓自然從他們那裡得到了蛛絲馬跡。

沈君漓得到了線索,便秘密傳信給江溫遠,江溫遠便派暗翎的人去查,一查一個準,這才有了鄭雲那麼多的罪狀。

至於其他的證據,則是這麼多年暗翎在暗中默默積累下來的。

沈君漓入禮部,幫忙打聽消息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江溫行希望他能通過沈君漓將禮部收入囊中。

這些沈君漓都懂。

不過有一點沈君漓沒看透,於是問道:「阿行,那些大殿外的百姓是怎麼回事?」

江溫行笑了笑,道:「你問阿遠,這可是他出的主意。」

江溫行便回:「那日官差將鄭蘭押回大理寺時,便有百姓聚在琴音閣門口,要求嚴懲鄭蘭,後來甚至開始批判貴族,這看似是百姓們群憤難平,自發地在琴音閣外抗議。

「可是我注意到,其中有一個人一直在帶著風向,示威也好,鬧事也罷,這是有人故意煽動的……」

就像前段時間的邊塞動亂,農民起義,手段簡直如出一轍。

如今侯爺平定戰亂,安撫了邊疆,這股勢力又跑來京城作妖了。

江溫遠那日回去以後就在琢磨著,這幕後之人這麼著急地煽動民心,無非就是想要給他出一道難題。

若他不理會百姓的聲音,勢必會讓百姓不滿,那點好不容易在擊鼓鳴冤案上積攢起來的信任度說不好就又沒了,可若是他給了百姓會嚴懲鄭蘭的承諾,他要面臨的,就是老臣的淚聲俱下,求饒威脅。

反正無論他怎麼選,百姓和大臣,他勢必要得罪一個。

真真打了一手好算盤。

後來江溫遠就猜測,那些人煽動了民憤,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不準會在早朝的時候鬧出幺蛾子。

於是他派暗翎的人去京城裡暗暗觀察,果然看到一些平民扮相的人正趁著夜黑風高,偷偷摸摸地想要挨個敲門。

那探子也是個聰明人,一見情況不對,立即傳信給了江溫遠。

江溫遠當機立斷,多派了些人,強在那些偷偷摸摸走街串巷的人之前,敲開百姓們的家門,以大理寺官差的身份告訴他們,明日早朝會有重要的聖旨宣布,百姓們可到皇城外聽旨,還告訴百姓們,今夜會不太平,他們走後,無論聽見什麼聲音,都不要開門。

這樣一來,暗翎就將那些人的活全搶了,叫他們沒機會作妖。

不過那些百姓在皇城之外高聲吶喊,卻不是江溫遠的意思。

很顯然,那些被暗翎搶先的人並不甘心,混進人群里,依舊努力煽動民心。

只是好巧不巧,他們開始行動時,江溫行還未去大殿,於是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江溫行的耳朵里,自然,也同步傳去了江溫遠那裡。

兩兄弟一聽,乾脆將計就計,於是就有了今日這場大戲。

沈君漓聽江溫遠頭頭是道地講完,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最後搖了搖頭,道:「還真是造化弄人。」

江溫行也笑道:「可不是。」

「如今鄭氏一派已除,可頑疾遺留下來的爛攤子卻還要收拾,可謂是百廢待興,阿漓,朕欲提拔你為禮部尚書,協助朕重振朝堂,你意下如何?」江溫行問。

沈君漓知道這是江溫行對他的試探,試探他是否願意效忠於江溫行。

可他為臣子,哪裡還有別的選擇?

沈君漓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正色道:「臣必當不負陛下所託。」

江溫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滿意,道:「有阿漓在,朕如虎添翼。」

說罷,又轉頭對江溫遠道:「阿遠,那些罪臣的審訊之事,就交給你了。」

「皇兄放心。」江溫遠道。

「行了,看這日頭,應當快到午時了,阿漓阿遠,你們就留下來陪朕用膳吧。」江溫行心情愉悅地往御書房外走去,難得哼起了小曲兒。

喜公公一直守在御書房的不遠處,三人出來后,他便迎上去,行了個禮:「老奴見過陛下,殿下,還有沈大人。」

「喜公公,去御膳房傳膳,今日朕要和阿遠阿漓在御花園用膳。」

「是。」喜公公領命,邁著小碎步走了。

三人晃晃悠悠地朝御花園走去。

江溫行不禁感慨:「像這樣三人行的日子,感覺已經是很久之前了。」

那時他們都還是少年,未經風霜,肆意快活。

轉眼白駒過隙,他們也已過了弱冠之年,當成家立業了。

想到這個,江溫行忽然發現,除了他自己在父皇母后在世時娶了太子妃,如今又納了幾位嬪妃,兒女雙全,剩下的兩個,都還沒有妻室。

江溫遠他已經看到苗頭了,並不太擔心,若是日後江溫遠能取沈姑娘為妻,也是件好事。

倒是沈君漓,已經過了弱冠之年了,還未成家,確實該操心一番了。

江溫行帶著幾分好奇,幾分關心地問:「阿漓,你如今已到了婚娶的年紀,可看上了哪家姑娘?」

「咳咳咳!」沈君漓原本還在回憶過去,冷不丁地被詢問人生大事,當即被唾沫嗆了一下,猛咳起來。

「阿行,我才剛剛回京,還沒有這方面的心思。」沈君漓回道。

江溫行想了想,也是,阿漓之前忙著出訪西域各國,回京又忙著替他處理鄭雲的事,也真沒時間在意兒女情長。

於是他道:「這事兒也該操心操心了。」

「是,是。」沈君漓道。

「噗。」江溫遠望著沈君漓那略微窘迫的模樣,莫名想笑,結果一不小心笑出了聲。

沈君漓見江溫遠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當即轉移炮火,道:「我記得阿遠也到了弱冠之年了吧?可有心怡的姑娘了?」

「我……」江溫遠一時語塞。

「他啊,還真有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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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小姐靠讀心屢破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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