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這兩日張儒秀的手可遭了苦。
為了讓彈幕能撐得更持久一些,她瘋狂地幫府里的下人們搬物件。可實際上大家都以為她只是圖個新鮮,讓她搬弄半天後便委婉拒絕了。一個待出嫁的千金,整日里搬這些重物什,也是不成樣子。
於是張儒秀打起了外人的主意。出了張府再走兩條巷子,便有一擺攤處,賣得是那些大小不一的水缸。張儒秀特意與小販打好了關係,幫人家搬缸。大概是小販看她行動效率高,也讓她一直這般干著。
當然,出門在外,張儒秀也是換了身粗布衣服,還蒙了層面紗,免得被熟人認出來。
這麼一來二去,自己的手上竟冒出了幾個小水泡,觸碰不得。這事被大娘子知曉后,一陣責罵。只是,大娘子說罷她之後又拿了些藥膏給她塗抹。
這事一出來,她自然是不能再去搬弄重物了。不過還好她搬的物什夠多,最起碼也能撐上半個月。
至於她的創業計劃……
她找了幾個托兒,都是些口風嚴實的人。自己也用心做了一個招牌,上面有「算命解憂」四個字。不過為了讓自己的生意儘快紅火起來,她還是要想些其他的方法。
譬如這街上的吆喝聲。
她最近上街有意觀察那些生意紅火的商鋪,特別是那些賣熟食的小成本店鋪。
這些人的吆喝聲頗為奇怪—
賣燒雞的,不直接喊「賣燒雞喲」,反而說「可苦了我呦」這類的話。
賣飲品的,不直接喊「新鮮的飲品,快來看看」,反而說「我聽了一個故事」。
凡此種種,千奇百怪。可要說這效果,倒也是立竿見影。百姓因他們這一奇怪的吆喝術而被吸引過去,圍成人堆,好不熱鬧。
雖說張儒秀還沒搞懂這其中的奧妙,但她自己也決定效仿一下,若是沒有效果再換句說辭便是。只是她覺著自己也不能吆喝得太離譜。
於是她想了又想,加上了一點現代標題黨的精妙。
「震驚!一豆蔻少女深夜來此竟為……」
此話說時,「震驚」二字要表現出極度的驚訝,就像是聽到一些驚天八卦一般;而「竟為」二字,要特意拖長尾音,引人無限聯想,勾起遊人的聆聽興趣,繼而讓他們心甘情願地花錢。
說這句話時,還要注意做到抑揚頓挫,讀得不能太快,不然在玉仙觀這般的環境下,大家根本聽不清你在吆喝些什麼。而你說得太快,遊人也只能看見你張張合合的嘴,好似瘋子一般。
所以為了避免陷入難堪的境地,她最好做好萬全策劃,一次成功。
之後,張儒秀又讓人把擺攤所需大件物什都先在城南買好,又讓人交了些地租錢先把那物什都擺上,就在她準備出攤的前一天晚上。
等張儒秀各方面都準備好時,日子已經到了四月初三,那日天朗氣清,正適合外出遊玩。
張儒秀等到晌午,便梳妝更衣準備起身。
她挑了最素的一身衣裳,髮髻也是挽了個最簡單的,蒙了層厚面紗。
一路坐馬車顛簸到城南玉仙觀,下了車彷彿才活了過來。
城南路道寬闊筆直,寶馬香車不斷,空氣里吹來的都是些脂粉香風。偏偏路旁還有些極富生氣的野草,搭著不知名的野花,浮華與煙火相融,讓人移不開眼來。
城南美景多,也自然聚集了來自全國各州郡的遊人。從身邊的遊人說的話中,明顯能聽得出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相聚於此,各自分流。他們走走停停,或是吟詩作畫,或是肆意讚美。不過這處還是年輕人多,最多的,還是那些才子佳人們。攜手并行,端得上是一副美景。
張儒秀大概看了幾眼,就直奔目的地—玉仙觀。其實說是去玉仙觀,實際上也只是掛個名,有聲望些。
她真正要去的,是玉仙觀外那一條正對著的長街,那裡商鋪林立,遊人也大都去那處尋個樂趣。
「娘子,您來了!」眼尖的小男童看見她走了過來,興高采烈地招呼道。
「嗯。這裡怎麼只有你一人?另一個人呢?」張儒秀問道。
她原本安排了兩個辦事機靈的小男童守在此處,可如今到了地方,人又湊不齊了。
「回娘子,那位哥哥,他快出府時臨時被養娘叫了過去,吩咐了一些要緊的事。奴想著,也不能因他而誤了您的事,於是自己一人就來了。」男童回答道。好似是怕她聽罷生氣,自己就低下頭去,無措地摳著手。
「罷了罷了,你遇事不慌亂,自己獨身前來,已經很好了。」張儒秀說罷,拍拍男童的肩,繼續說道「好了,現在你去把我安排的那幾個人叫過來,讓他們見機行事。」
男童點點頭,飛快地向某個巷子跑去。
張儒秀正了正自己的招牌,坐到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氣,準備開場。
眼下路人匆匆,又有許多人在她一旁的商鋪買著東西,應該是好招攬生意的。
張儒秀假意咳了兩聲,「震驚!一豆蔻女子深夜來此竟為……」
張儒秀喊得大聲,差點破了音。
話剛一說出,張儒秀就收到了路人的匪夷所思的眼光,也看到了人頭上匪夷所思的彈幕。
「此小娘子舉止怪異,喊得話又如此奇怪,真真是敗壞了如此美景。」
「我聽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貌似很有意思,但我並不想知道。」
……
好似沒什麼效果?
張儒秀頗為難堪地笑了笑,又喊了幾聲。
這時,那幫托兒正好來到了這處。張儒秀讓他們扮演不同的角色,分批來。
最先來的是一位打扮樸素的小娘子。
她聽到了張儒秀說的話,想吃瓜的念頭都直接寫到了臉上。
「娘子,您方才那句話,是何意思啊?」小娘子故作不懂,話里滿是不解。她說這話時,前半句聲音拔高,宛如一個吃瓜群眾。可後半句又猛然壓低,作出偷聽的模樣,眼瞟了瞟四周。
這些表演是有效果的。張儒秀這個小攤旁邊,都是些賣脂粉、簪篦之類的玩意兒的商鋪,來的女子較多。
許是這些女子未曾聽過這些話,一時都側目看著張儒秀二人。
張儒秀笑笑,讓那位小娘子坐到自己攤前的凳子上。
「此事說來話長啊……」張儒秀故作玄虛地說道。
「娘子您快說罷!那女子怎的了?」小娘子臉上滿是焦灼,看不出一絲演的痕迹,讓張儒秀直嘆錢花的值了。
「小娘子莫急,我現在就跟你說說這其中的事。」張儒秀邊說邊看著旁邊一眾女子的反應。他們雖是沒往這邊走過去,卻還是開始聽了起來。
「話說昨晚那月黑風高夜,我正在這邊走著,準備回家去,卻突然看見,一小娘子朝著我所在的位置走過去……」張儒秀開始編織著自己的故事。
「我提了盞燈,隱隱約約地看見那小娘子尚還小。我想著,這麼晚的天了,她鬼鬼祟祟地來這裡做什麼?可誰知,她居然……」
張儒秀說到這劇情關鍵處有意停了下來,果不其然,對面那女子一臉慍色,「小娘子,你快說罷,她怎麼了?」
一旁的人也是一臉急切模樣,但表面上還是裝著要買一些物什的樣子。
「娘子莫急。」張儒秀笑笑,安慰道。
「昨晚我走時忘了將我這牌子帶回去,可誰知那小娘子過來,竟然魔怔一般摸著我這個牌子,特別是那算命二字。」張儒秀說完,飲了口水。
「她為何要摸你的牌子?」對面的人問道。
「我也不知啊。」張儒秀無奈地攤攤手。
「我一看這就慌了啊。我的牌子被一個人這般摸著,這又是大半夜的,難免讓人多心吶。」
「是啊,她這般動作,可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更可怕的還在後頭。這女子摸了一刻后,我就見她喃喃自語起來,甚至將我這牌子抱到懷裡。我一見這就更慌了,難免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張儒秀說罷,偷偷看了看周圍人的反應。
他們大多都是一邊害怕著一邊想繼續聽著,看起來矛盾異常。
張儒秀看著他們這般,暗自勾了勾嘴角。
計劃見效了。
「我後背發涼,但還是走上前去。我拍拍她的背,她嚇得往旁邊一跳。我就問她,為什麼要抱著我的牌子?誰知她聽到我這話居然哭了起來。」
「哭了?她為什麼哭了?」對面的人問。
「小娘子莫急,且聽我說。我被她嚇了個不知所措,我安慰了一會兒,就問她緣由。她說,她最近心緒不寧,處處碰壁。正巧有人告訴她,我這裡可以解她的憂。只是她找了很多次,都找錯了地方。這次她終於找到了我這,可不就是喜極而泣么!」
「啊這,您這處,看起來簡陋得很,為何她要執著於此呢?」對面的人故意貶低道。
這話也正是路人想知道的。張儒秀這地攤其貌不揚又是剛乾起來,自然被人看不上。
「這您可就不知了。」張儒秀說道。
「我這攤啊,原先開在鎮江府一帶,後來遷到了咱汴京城這裡。至於為何要遠遠地遷到此地?自然是那邊風水不養人,給幾位貴人做事時出了差錯,便被人趕到了此處。」張儒秀說得邪乎,一連串的重大信息砸得人反應不過來。
「原來您經歷了這麼多事啊。」對面的人感慨道。
「實不相瞞,方才娘子過來時,眉頭緊蹙,印堂發黑,是為思慮之兆。可是近來有什麼煩心事?」張儒秀切入正題。
「娘子真是慧眼,我的確是有事。」
張儒秀稍稍抬了頭,就看見那人頭上閃過一句「近來吃得多,不好受。」
敢情這是消化不良了。
「我觀小娘子腹中微鼓,吞吐緩慢,行動稍有些艱難。這樣看來,小娘子近來可是被撐著了?」張儒秀前半句是瞎說的,後半句才是真話。
而對面的人聽到這話后,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小娘子料事如神啊,我心中這般想,您這就想到了!」那人故意把話說得大聲,一旁已經有人在小聲議論了。
「我敢在這汴京城招搖,自然也是有幾分真功夫的。」張儒秀頗為洋洋自得地說道。
「看來小娘子也知道自己的憂慮所在,不妨今日回去后就動起來,切莫久坐就躺。」張儒秀交代道,一時覺著自己好似一個看病大夫一般。
「好嘞好嘞,謝謝您嘞!」那人說罷,卻又猶豫起來。
張儒秀笑笑,說道「放心罷小娘子,您是我這處第一位客人,為了報答您,我是不收您錢的。」
這話說罷,那人就高興起來,片刻間就走到了來時的那條巷子里。
旁邊的人看了全程后,似是有些蠢蠢欲動。
張儒秀整了整並不起褶皺的衣襟,計劃通。
下面,就要迎來第二位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