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161章
「下次何時歸來?」這是再次分別前,皇帝問曲紅昭的話。
「很快。」
皇帝笑了笑:「對了,你寄回來的那些畫朕很喜歡,透過畫作,彷彿我真的曾和你並肩看過那些山水一般。」
「你喜歡就好,我會繼續寄畫回來的,」曲紅昭展眉,「說起這個,之前路過一個很美的小鎮時,我沒找到畫師,就自己湊合畫了一幅,不知陛下有沒有看出來?」
「看出來了,你的那幅……很有野趣。」
曲紅昭大笑:「真是難為陛下還能尋到一個詞用來誇獎我。」
「將來若有機會,朕一定要去親眼看看那座小鎮,才能更公正地誇讚曲將軍的畫技。」
「我等你。」
皇帝俯身在她面頰上珍而重之地印下一吻:「保重。」
曲紅昭笑得很甜:「你也是。」
他們之間的告別似乎總是這樣乾淨利落,互相道過珍重后,曲紅昭徑直離開了皇宮,皇帝對著她的背影凝望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回了御書房,開始處理今日新遞上來的摺子。
兩人一在江湖,一在朝堂,互相惦念著,卻又能堅定地繼續彼此的生活。
皇帝覺得,這大概就是最適合他們的方式。
———
第一次出遠門的曲映芙興奮地在馬車裡上躥下跳,最後還是曲盈袖的冷眼讓她暫時平靜了下來。
「某些人不是說不和我們一路的嗎?怎麼還在這裡?」
曲盈袖挑釁地看她一眼,側身靠向曲紅昭:「因為我想多陪一陪姐姐。」
曲映芙永遠被她一激就上當,兩人再次互相譏諷了起來,馬車裡好不熱鬧。
曲紅昭鬧中取靜,兀自開始神遊,任兩人吵得有來有往。
待她們漸漸安靜下來,曲紅昭才抬眼:「吵得可還盡興?」
曲盈袖轉開視線:「我才不和她一般見識。」
曲映芙對她呲了呲牙,不再理她,湊到曲紅昭身邊:「對了,姐,你還記得郭皓軒嗎?就是曾和我說過親的那位。」
「記得,他不是已經成婚了嗎?難道又去找你麻煩了?」
「那倒沒有,他再沒敢來找過我,不過,他糾纏過你的朋友。」
「我的哪個朋友?」
「就是你曾讓我送過錦心綉坊地契的那位趙婉儀,因為是你的朋友,所以我經常光顧那家綉坊,一來二去就熟了起來。之前我恰好在綉坊撞到了郭皓軒,去問趙姑娘,她才把此事告訴我的。」
曲紅昭皺眉:「她沒事吧?」
「沒事,趙姑娘她自己就把這事兒解決了,」曲映芙搖頭,「不然我肯定第一時間就對你說了,哪能等到現在?」
「郭皓軒怎麼會糾纏她的?他不是已經有一位夫人和一位心上人了嗎?」
「問題就出在這心上人上,她不是被郭皓軒的父母遠遠送走了嗎?」曲映芙道,「趙姑娘她生意做起來后,總有媒婆上門提親,她為了方便就對外推辭說自己嫁過人,沒想到反而讓郭皓軒惦記上了,說她會讓他想起自己曾經的心上人。他可真敢說,若知道趙姑娘曾經是宮裡的娘娘,他怕是要嚇得膽子都破了。」
曲盈袖聽得好奇:「這個郭皓軒的心上人是什麼情況?我怎麼沒聽說過?」
「那時候你還在靈隱寺,不知道也正常,」曲紅昭簡單給她解釋,「這個郭皓軒曾有一位心上人,是嫁過人的,他父母不同意他娶此女為妻,後來還把那女子送離了京城。」
「原來如此,看來他喜歡的不是那位心上人,」曲盈袖嘲諷,「他就喜歡嫁過人的女子,或者說,他喜歡的是那種可以高高在上去拯救那個女子的感覺。」
曲映芙瞪大眼睛:「真的假的?你怎麼知道?」
「別問我怎麼知道,你就說說他對趙姑娘到底是什麼態度。」
曲映芙回憶:「他說他知道嫁過人的女子有多不容易,只要跟了他,她的綉坊就有順陽伯府做靠山,她也不用再那麼辛苦,可以有個男人依靠……唔,我之前還不覺得有什麼,但現在一回想,好像還真有點你說的意思。」
曲盈袖挑挑眉:「你看,這個男人喜歡充當保護者,雖然從他心上人的結果來看,他保護不了任何人。」
曲映芙咬牙:「怪不得趙姑娘提起此事時眉頭直皺,偏我什麼都聽不出來,加上之前差點定親的事,我被他的花言巧語忽悠兩次了,這個混賬!」
「這人一定生得不錯。」曲盈袖猜測。
「你怎麼知道?」
曲盈袖嘲笑:「我還不知道你什麼德性?要是他不夠好看,你能上他的當?」
「你胡說,我哪有?!」
兩人又掐了起來,曲紅昭閉目養神,等她們告一段落才開口問道:「趙姑娘怎麼說?」
「她說,她想要的生活,她會自己去掙,不需要他來施捨。」
趙婉儀……趙錦寒,在這個毅然離開宮廷的女子面前,說起「有個靠山」這種話,似乎是顯得有些可笑了。
郭皓軒只看到她獨力撐起綉坊的辛苦,便理所當然地以為自己提供了她所需的東西。
但若她想要的僅僅是「一個靠山」和「不那麼辛苦的日子,」她當初又何必放棄宮裡的生活?
一個人有了自己立足的本事後,誰還會甘心去依附他人呢?
———
離開京城不久,曲盈袖就帶著她幾個會武的侍女取道南邊,與曲紅昭二人自此分開。
據她說,她在南邊還有些事沒有了結。
她在的時候,曲映芙總和她吵架,她這一離開,曲映芙又望了半晌她離開的方向,悶悶不樂,顯見是有些捨不得。
曲紅昭笑了笑,並沒有去調侃三妹,她知道這小傢伙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對於她們之間這份奇異又偶爾和諧的姐妹關係,曲紅昭已經打定主意不多置喙。
曲映芙很快又重新歡快起來,她是第一次出遠門,看什麼都覺得新鮮,連路邊形狀奇異的樹榦她都想摸上一摸。
曲紅昭陪著她逛了幾個風景好的地方,此時正值寒冬,兩人在凍得嚴實的大江之上作冰戲、乘冰床、堆雪獅,曲映芙凍得臉蛋通紅,卻仍然玩得不亦樂乎。
兩人手牽著手,飛快滑過冰面后,曲映芙快樂地喊了一嗓子:「我算是知道,你們為什麼一個個都不願意待在京里了。」
「哦?」
「其實我在京里也見百姓們玩過這些,還曾隨父親母親去觀過冰上蹴鞠,但我不能自己下場去玩,不然定然會被人指指點點,說貴女不該碰這些,」曲映芙迎風張開雙臂,「早知道這般有趣,我才不管他們說什麼。等我回京,我就要做第一個去玩冰戲的貴女!」
「小心,你要撞到雪堆了!」
「啊!」
曲紅昭連忙抱住她,卸去了撞擊的力道,但冰面上她也不容易穩住身形,乾脆抱著妹妹一起跌進了鬆軟的雪堆里,兩人沾了滿身的雪,對視一眼,都大笑起來。
兩人路過一座小鎮時,被大雪封了路,饒是曲紅昭有輕功在身,也不想在這種暴雪天帶著妹妹趕路,何況她們並不急躁,便暫時在鎮上唯一的客棧避雪。
客棧已經住滿了,此時大堂擠了很多避雪的路人,圍爐飲酒,彼此分享著從天南海北聽來的故事。
曲映芙覺得新鮮,也擠在其中,聽他們講著這些聞所未聞之事,對其中江湖俠客的事迹尤其感興趣,聽了幾個行俠仗義、仗劍江湖的故事,心中豪氣頓生,也跟著取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這酒是大家用來禦寒的,自然烈得很,而曲映芙完全沒有長姐的酒量,只一杯酒就讓她乾脆利落地倒了下去。
搞得曲紅昭險些懷疑是誰在酒里放了迷藥。
待曲映芙終於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長姐懷裡,這懷抱太過溫暖,她忍不住眷戀地蹭了蹭。
「醒了?」
曲映芙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曲紅昭手裡拎著酒壺,不知已經飲下多少酒了。
她們身邊圍著很多人,一群人酒興正濃,有人打著拍子行著酒令,而最受矚目的,是正在拼酒的曲紅昭和一個提刀的大漢,他們似乎已經喝了不少,以至於此時每飲下一碗,一旁便有人歡呼起來。
曲映芙抬頭看去時,正看到那大漢對曲紅昭豎了個拇指:「姑娘豪爽!」
她低聲嘀咕:「我也該練練酒量了。」
曲紅昭聽到,笑了笑:「不能喝就少喝,又不是必須的,有時酒多了反而會貪杯誤事,何必練這個?」
曲映芙單純就是覺得曲紅昭這樣看起來很厲害,也沒堅持,被她一勸,就打消了念頭。
過了幾日,風雪稍霽,曲紅昭便帶她去爬了附近的雪山,曲映芙中途就沒了力氣,被姐姐用輕功抱上了山頂。
站在雪山之巔,感受著萬籟俱寂,曲映芙感嘆:「原來這就是你能看到的風景。」
曲紅昭點頭:「會輕功確實很方便,哪裡都去得。」
「我以前完全不懂為什麼會有人喜歡登山,費時又費力,聽起來無趣的很,」曲映芙深呼吸,「現在我懂了,這樣的風景確實值得。由此可見,人確實該多出來走走,能明白很多以前想不通的道理。」
曲紅昭笑了笑。
「好安靜,除了風聲什麼都沒有,」曲映芙抬眼看向天空,「這裡似乎連鳥都少見。」
「能飛得這麼高的鳥兒不多。」
「但還是有的。」她似乎意有所指。
「是啊,還是有的。」
話音剛落,便見天際有一隻鳥兒翱翔而過,曲映芙出神地看著,她認不出這鳥兒的名字,只看到它有一雙非常寬大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