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6章 第6章

池音心思純直,但也不傻,應華接連幾次如此,她也看出了應華這是有意在迴避赤尾羽的話題,心底驀然有些愁意漸漸升騰上來。

當初少寧知道他無來世與她相守之後,費了很多心思教她識辨人心,唯恐將來他不在她身邊了,她這般簡單的性子會被人利用傷害。

所以有些事,她不是不懂,只是不願意去猜忌應華。

可正如少寧所言,若人一昧的迴避同一件事,那他心中必然是有些什麼的,愧疚?心虛?或是有什麼難言的苦衷?

不管是哪一樣,都讓她感到心緒難安。

這樣的感覺實在過於微妙。

從前少寧也不是沒有迫於無奈瞞著她的事,但那時的他,只要一個眼神就能叫她安心,她總能很快察覺到他背後的苦衷。

可現在……池音覺得自己竟然有一種對面前的人一無所知的感覺。

全然不明白他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

究竟是哪裡與從前不同了?是因為自己變了,還是眼前的人變了?

臉?習慣?甚至就算是他對她的記憶,這些她都不在乎。

這並不是自負,那一年溫少寧被畫皮鬼換了皮,還被篡改了記憶,幾乎變成了另一個人。在抓到那隻畫皮鬼之前,溫少寧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狀態。

可即便是在那段日子裡,她也沒有這般不安過,那時的少寧比眼前的應華更像是換了一個人,但他們之間那種心有靈犀的感覺卻一直都在,她實在不明白現在究竟是怎麼了?

池音探出微微泛紅的指尖,比著眼前人的睡容,慢慢地描繪著這與少寧有三四分相似的眉目,悵然不已。

應華照例是在天未亮時就起身了。池音卻是一宿未眠,一直到應華動了動身,她才閉目裝作睡著。

閉著眼,她感到應華帶著溫熱的手在她的面上頓了頓,而後溫軟的唇就印在了她的額上。

她能感到他的動作很輕很柔,可不知怎麼的,她的心口卻有些發酸,即便沒有睜開眼睛,她也依舊「聽到」了應華的那句對不起。

這一刻,她知道應華清楚她是醒著的,或許他只是不想再聽她說那些他不願意聽的問題。

應華走後,她帶著一臉倦容起身,望著殿中的雕欄畫棟呆坐了很久。她與溫少寧是少年夫妻,相伴六十餘載,從未有一日這般心亂過。

直到雲笙在外頭回報,說是司禮天官來了。池音才略略整斂神色,讓雲笙領了天官進來。

天官此次過來是特意來送結成仙侶的契書的。

結成仙侶的契書,書寫在三生石旁的蘆草製成的仙紙上。她知道天界結仙侶時會定下契書,但早不送晚不送偏偏這個時候送來……

池音看了一遍泛著靈氣的淺黃紙張上熟悉的字跡和應華的名字,又望著司禮天官問道:「為何會突然送這個過來?」

「這是天帝陛下的意思。」天官垂首躬身,答得很是恭敬,實則他也是一早接到的旨意,至於天帝陛下為何會突然讓他送契書過來,他心裡也並不清楚。

池音沉默了一瞬,還是用拇指的指甲輕輕劃開食指的指尖,在契書上滴了血,血珠沾上仙紙之後,慢慢化為隸書的池音二字。

其實她有情絲羽,有沒有這份契書對她而言並無多少差別。她知道作為夫妻,她不該去質疑應華的意思,可……

她摸著自己指尖的傷口,低聲問天官道:「天妃,是不是……就是凡人口中的……妾?」

天官聞言一驚,手中的契書差點跌落到地上,垂首疾聲道:「天妃尊貴無匹,三界之中無人不尊,凡間女子……怎能與娘娘相提並論?」

簽下契書,池音便是天地認可的天妃,天官自然也便改了稱呼。

一股鑽心的刺痛從情絲羽中傳入她的五臟六腑,她捏著拳略略坐直身子,對天官道:「你回去吧。」

天官立刻諾聲退了下去。

一旁的雲笙想安慰她,卻被她出言制止,池音勉強的笑了一下,對雲笙道:「不用擔心我,聽說今日眾仙在瑤池設宴,你可去逛一逛……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雲笙看了她一眼,最終也退出了殿外。

對於名分這種東西,池音從未上心過。

當年溫少寧要娶她,溫母因她來歷不明堅決不允,並要少寧娶他的表妹為妻,說是少寧若真對她有意,可納她做妾。

其實她至今也不是很明白妻與妾有什麼分別,她也不在意這些,她當時只與少寧說,只要少寧不娶別人,二人能一直在一起,什麼妻啊妾啊,她都不在乎。

可少寧卻告訴她,他既不會另娶他人,更不會叫她屈身做妾,今生今世他只要她一人,也只娶她一人。

少寧為了娶她,在溫家祠堂跪了十日,才讓溫母點了頭。

後來溫母不同意少寧大辦婚事,但他依舊堅持給她一個最風光的婚禮。聽說人間的姑娘出嫁,娘家會為她準備十里紅妝,月鳥天生地養無父無母,少寧便親自陪著她一件件的挑,一樣樣的選,為她置辦了最體面的嫁奩。

少寧說:「我知道你不在意這些,但人間女子能有的圓滿,我希望你都能擁有。」

池音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系著的一枚桃花紋的玉簡,從裡面取出一枝依舊盛開著的桃花。少寧一生送過她的凡物無數,但這枝桃花卻是他送她的第一樣東西,所以她一直用靈氣滋養著,讓它始終維持最初盛開的樣子。

她凝望著桃花依舊嬌艷的花瓣,眼中浮現出少寧將桃花折給她時無措又期待的樣子。

他們成婚之後,少寧便在院子中為她栽了一株桃樹,每年春天少寧都會將第一枝開花的桃枝折下來送給她。

「少寧……」池音將桃花收回玉簡之中。

她抬手摸了摸額間隱隱生痛的紅絲。

她從前並不介意妻或是妾的名分,她知道若是從前少寧開口叫她為妾,她也並不會多想什麼,雖然她也知道若是從前的少寧,必然不會這般。

應華便是少寧,池音想著自己不該就這樣對應華生疑,總該先與應華好好談一談才是。

她只是覺得很不安,這種不安從未發生在少寧與她之間,這甚至讓她感到有些害怕。

她與少寧相伴數十年,她從未這般揣測過他舉動背後的意圖。

她甚至分不清這是因為自己失去了赤尾羽變了呢,還是是因為應華舉動確實叫人生疑?

忐忑不安中帶著對自己質疑伴侶的愧疚,這些情緒縈繞在她的心頭,難以散去。

她取出應華給她的傳音鏡,微微吸氣,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但一開口,聲音卻依舊如同求救一般:「應華,我想見你,我有話要與你說。」

這個時候她不想再任由自己這般胡思亂想下去了,她覺得自己這樣不對,她應當將自己心中的困境告訴應華。就如他們從前那樣,遇到什麼事都一起面對,一起承擔才是。

只可惜應華卻沒有聽到她的傳訊。

羲瀾神女蘇醒了,應華應酬了宴會之後,便獨自去了天池。原本他是想將神女帶回金闕雲宮中為天後所設的太坤殿的,但不知為何他心裡卻突然想起池音昨夜一宿未眠時的舉動,心裡生出了些許令人不適的躁意,便棄了這個念頭。

想起他一早叫人送去的契書,應華便伸手去摸傳音鏡,這才發現他把傳音鏡留在了金闕雲宮的乾元殿中。

應華心中躁意更甚,起身抬步欲走,卻聞身後的美人清然問了一句:「你要走了?」

這聲音竟如昔年的曦神無二……

池音等不到應華的回復,便自己出了月華宮,想著眾仙設宴他身為天帝也該在宴上,便獨自尋了過去。卻被仙官告知天帝只在宴上露了個面便走了,此刻也不在金闕雲宮,不知去了何處。

池音實在是心緒不寧,便去了月老處,如今也只有月老知道她的情況,她便將心中的困惑都與月老說了。

月老知道個中內情,卻又不敢多言,生怕弄巧成拙傷了眼前的小月鳥,便搜腸刮肚尋了好些話安慰她,好容易將池音哄回了月華宮,他便急匆匆地跑去了文昌宮司命殿。

「你說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月老又氣又急地坐在司命對面,「這情劫渡的好好的,怎麼這執念一點都沒少呢?」

天帝應華天生無情,無情而生執念,便需以情渡之。

司命此時也是一臉為難的表情,只勸月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些事也不是你我這樣的小神可左右的。」

「天不天意的小老兒不清楚,小老兒我是擔心啊。」月老面色凝重地摸了一把鬍子,「你想想,天帝他生來便無情無愛,他對羲瀾神女,不過是為大道所迷生出的執念。天帝他如今身體中的情愛,皆來自於本體轉世的溫少寧。天帝歷劫時,溫少寧對那小月鳥的感情有多深你比誰都清楚。小老兒是擔心,天帝若是為了這點執念再這樣作下去,要是真傷透了那小月鳥的心,只怕到時候追悔不及的是天帝他自己!」

司命又何嘗不知月老所言有理?自上回月老與他說了天帝取走那隻小月鳥的赤尾羽之後,他心中便為此憂愁了許久。

只可惜天帝的命數無天道所示,即便是他也窺探不得,如今他也只能希望天帝自己能儘快頓悟自己的心念,否則執念未除又造出一雙怨偶,那這三界……哎……

應華坐在天池小築玉竹窗下的圈椅上,靜靜地看著羲瀾在屋中的一舉一動。

她回眸看他,笑得很美,眉眼彎彎的,一派無憂無慮的天真神色。

看得應華一時愣住,但轉瞬他的眉頭就緊緊地鎖起,這不是昔年曦神的神情,更像是……池音的笑顏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怎麼,你不喜歡?」面對著他站著的羲瀾似有所感應,面露疑惑地看著他,「我因你的執念而生,即便有了情根,開了靈智,依舊會為你的心念所動,難道你不喜歡你心中所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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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后,天妃成了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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