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謝嵐裳看他一臉認真的表情,這個心疼啊!……
夜郁足足呆了十幾秒才猛搖頭道:「沒有人打我。」
謝嵐裳看他一臉認真的表情,這個心疼啊!
看看,都看看。
他家小郁多乖多懂事,寧可自己受委屈也不要給哥哥添麻煩。
小可憐,連告狀都不敢。
謝嵐裳只顧著自己心疼,全然忘了眼前這個乖崽崽小可憐在扶搖榜排名第一。
「你別怕,只管告訴哥。」謝嵐裳摸著夜郁腦袋上明顯的兩個鼓包,自我腦補當四指厚的板磚砸在上頭得多疼,「就知道惹我心疼。」
夜郁神色一僵,怔怔的呆望著謝嵐裳,心裡有塊地方,宛如雪花落到水面上,融化得一塌糊塗。
「哥,心疼我?」他不確定的問道。
「廢話。」謝嵐裳聲色並茂,「我不心疼你心疼誰。」
夜郁垂下目光,心裡滿溢而出的竟不知是歡喜還是酸楚。
「哥,我有點……」夜郁抬起眸子,深深的望著一臉操心的謝嵐裳,「害怕。」
謝嵐裳一愣,想都沒想就問道:「怕什麼?所以是誰欺負你了,謝嵐雨,還是謝觀林!」
「不是不是。」夜郁看謝嵐裳大有一種提著含光去拚命的架勢,哭笑不得,他雙手握住謝嵐裳的雙腕,「我也不知道怕什麼,可能是怕未來吧。」
謝嵐裳被他一副小大人的老成模樣逗笑了:「小屁孩還多愁善感呢?」
夜郁也是自嘲一笑:「都怪你對我太好。」
「沒辦法,你怪我我也要對你好。」謝嵐裳修長的雙指理了理夜郁鬢角雜亂的碎發,眼底冉起笑意暖暖,「誰讓你是我弟弟呢!」
夜郁被這話惹得眼眶一熱,差點流出淚來,他情不自禁的鑽到謝嵐裳懷裡,眷戀著不肯離開。
謝嵐裳忍俊不禁:「多大了還撒嬌呢?」
「哥。」夜郁輕喚一聲。
這聲稱呼和以前沒什麼區別,只是有那麼一瞬間聽在謝嵐裳的耳朵里,有種莫名的、複雜的意味摻在其中。
不等他弄清楚,夜郁將他抱得更緊了:「假如,我是說假如。」
「嗯?」謝嵐裳等他說。
「假如有一天,你發現我有很多事瞞著你。」夜郁聲音壓得很低很沉,隱隱帶著一絲頹然鼻音,彷彿耗盡了畢生力氣才將後面的話說出來,「你會生我的氣嗎?」
謝嵐裳失笑:「你這是怎麼了?」
夜郁不說話,只是將臉抬了起來,深深的看著謝嵐裳,恨不得將他連人帶魂魄都吸進去。
謝嵐裳心下觸動,不由得跟著正色幾分:「不會。」
夜郁愣了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謝嵐裳語氣很輕很淡,是他一貫的說話風格,卻透著毋庸置疑,堅定剛毅,莫名讓人心安,「我不會怪你的,也不會生你氣。」
看夜郁的表情好像不信似的,謝嵐裳無奈道:「上回的玉笛,我不是也沒有生你氣么?」
「可是。」夜郁欲言又止,滿心愧疚悶悶的說道,「我知情不報,是有意欺瞞,哥你待我這般好,我卻……」
「夜郁你記住了。」謝嵐裳打斷他,並以雙手捧住夜郁的臉,強行讓他跟自己對視,「你是我的弟弟,不是我的寵物,你不需要對我知無不言,我尊重你的秘密,等有朝一日你想說了,我就聽著,你不想說,我就不問。」
「我對你好,是因為我願意對你好,也是你值得我對你好。你不用因此有任何心理負擔,覺得稍微哪點忤逆我就是背叛我,明白嗎?」
夜郁怔怔的望著他,薄唇微張,竟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謝嵐裳笑了,眸底是僅僅對著他才有的柔和笑意:「我是不會生你氣的,永遠不會。」
夜郁心底激蕩,情緒宛如決堤的黃河險些將他淹沒,他把頭埋進謝嵐裳懷裡,過了很久很久,他才低低的應了聲:「嗯。」
找到了,他這世上唯一的珍寶。
此次萬仙大會,結果超出所有人預料。
前三名且不提,柳成絮位居第四,蘇曉第七,簡家大公子簡春第八,那些備受關注的新星各個發揮失常,不是遇到強敵提前被刷下去了,就是自己個不爭氣。
比如蘇饒好了,第一輪和第二輪都沒遇到勁敵,偏偏第三輪狩獵的時候滑下坡,連前五十都沒進去,凄慘收場。
——蘇家大公子雖不是個東西,但修為還是值得稱讚的,至少在同輩之中算突出的佼佼者。
除了這位,唐緒也相當可惜,上一屆萬仙大會,他可是進了前十名的,這次很不走運第一輪撞上夜郁,提前下台。
「並非我無能,而是對手太厲害。」唐緒糾結了三天,終於想通了。
他可是輸給扶搖榜第一的高手,不丟人。
如果當時換個人去跟夜郁比,說不定輸得比他還慘,還快,還隨便。
比起對唐緒來,謝觀林更多的是對謝嵐雨失望。
輸給夜郁,情有可原吧,畢竟夜郁是一甲頭魁,再說也算自家人。
但是謝嵐雨在第二輪輸給柳成絮,這簡直無法忍受!
回到鏡花水月,謝觀林就把長子訓斥了一頓,命他去跪祠堂面壁思過。
「觀林,你對小雨太苛刻了。」謝家大伯,也兼任長老的謝觀峰是個與世無爭的閑人,對武學修道不感興趣,平日就好詩詞歌賦古玩字畫,不止一次被謝觀林暗中腹誹玩物喪志不思進取。
「那柳家三郎的功法你我也見到了,確實精妙。」
「莫要尋那諸多借口,不敵就是不敵,與其怪對手太厲害,不如反思自己太弱。」謝觀林越想越氣,「人家柳成絮還比謝嵐雨小兩歲呢!」
謝觀峰知道自己弟弟的脾氣,於是從善如流的寬慰道:「不是還有夜郁和小裳么,看看他倆多有出息。從崑崙回來才三日的功夫,已經有數百人到蓬萊洲,遞帖子要登門拜訪,只可惜被你回絕了。」
提到這個,謝觀林臉色更陰鬱了:「清荷年少得志,飛揚跋扈,我真擔心他……誒!」
他重重嘆出口氣,在房裡來回渡步,最終還是決定去蜃樓看看。
老祖宗去好姐妹家裡串門子去了,偌大的蜃樓顯得空曠許多,謝觀林攔下打算通報的弟子,單手負后信步進院子。
盛夏將至,闔府上下栽種的花卉盡數盛開,奼紫嫣紅瑰麗嬌艷。
鏡花水月什麼花卉都有,上有桃林,下有冰曇,琪花瑤草鬱鬱蔥蔥,卻唯獨沒有荷花。
其實老祖宗最喜歡睡蓮了,只是她深知謝觀林心裡膈應,便只好忍著不栽種。
荷蓮,便是謝觀林的逆鱗,一點就炸。
兒子出人頭地九州揚名是好事,他也樂見其成,只可惜成材成器的那個人是謝嵐裳,不是他寄予厚望的謝嵐雨。
可惜謝嵐裳不是個正常人,但凡他沒有那怪病,但凡沒有……
謝觀林知道自己無能為力,再氣再埋怨,也只是無能狂怒罷了。
比起謝嵐裳名滿天下所帶來的麻煩,他寧願謝嵐裳當個百無一用的書生,這樣至少不會給家族帶來麻煩。
這樣亂七八糟的想著,謝觀林走到了謝嵐裳的院子,還未進去,就聽到裡面傳來歡悅的說話聲。
「哥,這是蜜棗的。」
「真甜。你別光看我吃,你自己做的,自己也嘗嘗。」
「我……」
「險些忘了,你愛吃魚,不知道有沒有魚肉餡的粽子?」
「哥,這餡也太可怕了。」
粽子?
他們在包粽子嗎?
謝觀林微微睜大眼睛,快走兩步進了院子,撞見的那一幕讓他差點平地摔。
牡丹花叢旁放著一張矮几和一把藤椅,矮几上放著七珠琉璃盤,盤裡裝著三個模樣精緻小巧的粽子;藤椅上坐著謝嵐裳,手裡拿著一個吃剩一半已經露出蜜棗的粽子,他右側腮幫子鼓溜溜的,正在咀嚼清甜的糯米,等徹底嚼碎后,咽了下去。
他咽了下去……
咽了下去……
了下去……
下去……
去……
謝觀林目瞪口呆。
謝嵐裳吃完這口又咬了一口,津津有味道:「你是大廚你說了算,等明年端午,咱就做魚蝦蟹餡的粽子。」
夜郁想象了下那個味道,笑說:「我聽哥的。」
「我給神機閣去了拜帖,昨日他們回信來說,給咱們排期到了下月初三,我想這個月月底就出發去仙人島,你意下如何?」
「好。」
一口接一口,一口接一口。
直到整個粽子都吃完了,謝嵐裳起身去凈手。
親爹依舊傻站在門口,宛如被九霄玄雷劈了似的一動不動。
他吃了一整個粽子。
然後。
沒吐。
為什麼沒吐?
謝觀林下意識後退,再後退,重新望向整個蜃樓,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哈哈!一定是幻覺!
是也是也,幻覺幻覺。
謝觀林豁然開朗,這死孩子為了避免被他訓斥,連這招都使得出來,太不像話了!
拿幻術對付他這個當代幻術宗師,怎麼想的?
當然也不得不說,這幻術做的忒逼真,連他都被唬住了,值得稱讚。
謝觀林一臉欣慰的自顧自傻笑,然後揮動了下袖袍。
「……」
矮几在,藤椅在,粽子也在,就連吃剩下的粽子葉都在。
這、不、可、能!!!
不是幻術四個字宛如一道驚雷,不偏不倚的狠狠炸在謝觀林腦瓜頂,他恨不得直接衝進去,把謝嵐裳抓過來逼問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你可以吃東西了,為什麼你不會吐,難道病好了?
這個答案讓謝觀林渾身一激靈。
對啊。
謝嵐裳師從懸壺門。
雖說懸壺門的醫術也沒有到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但是他本身很爭氣,連普濟長老都甘拜下風,可見醫術造詣有多高。
沒準,沒準他真的把自己的病治好了?
一剎那,謝觀林竟不知自己心裡溢出的是激動狂喜,還是驚愕恐懼。
謝觀林突然不敢進去了。
那副畫面,就像一個讓他如釋重負的完美風景畫,他怕自己貿然闖入,畫就會被風吹進炭盆里,瞬間燒成灰燼,不復存在。
謝觀林激動過後,逐漸冷靜了下來。
他發現有些邏輯說不通,比如,如果謝嵐裳真的好了,那為什麼不把這件事告訴自己?就算不告訴親爹吧,他也不該瞞著祖母啊。
謝觀林想著想著,腦海中突然湧出一個極其離譜,且駭人的念頭。
他回想昔日種種,發現謝嵐裳依舊不吃東西,比如參加萬仙大會期間,從不去太微仙宗的食舍。他又瞬間想到方才謝嵐裳說的話——你自己做的,自己也嘗嘗。
莫非,莫非……
謝嵐裳只能吃夜郁做的東西?
謝觀林渾身一凜,背脊生寒。
若真是如此,那夜郁算什麼東西?也是,妖孽嗎?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因為是同類,所以夜郁做出的東西謝嵐裳能吃?
謝觀林被這個想法嚇到了,五月份的天氣,硬生生感到了不寒而慄四個字。
「過來。」他果斷召來後方待命的親信,「膳房中可有粽子?」
「有的宗主。」
「去拿三個,別讓人看見。」謝觀林指著院中的矮几,「將那裡面的粽子替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