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謝嵐裳腦子裡有團煙花,噼里啪啦的炸開,無比絢爛。
這一整晚,謝嵐裳都在「放煙花」。
夜郁並沒有依依不饒,說完那句話就乖乖的離開了。
徒留謝嵐裳一個病秧子在風中凌亂,徹夜難眠。
他吃醋了?
吃誰的醋?
夜郁?
開什麼玩笑!
夜郁可是他弟弟啊,他又不是七八歲的小孩子,嚶嚶嚶你跟別人玩不跟我玩我不跟你好了巴拉巴拉……
他吃個鬼的醋!
謝嵐裳既心虛又不服氣,一整晚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挽尊。
或許他是吃醋了。
但吃醋的含義不是夜郁所想的那樣。
謝嵐裳分析自己,大概是不知不覺的將夜郁視為自己的所屬物了。
說句難聽的,就像寵物狗那樣,只屬於自己,只能對自己搖尾巴,只能吃自己投喂的食物,只能跟在自己一個人身邊。
忠心,專屬,永不背離。
所以,當自己的寵物狗開始對別人搖尾巴,獻殷勤,那麼自己身為主人就會感到不舒服。
我的東西起了外心,要背叛我了。
別人開始覬覦我的東西,要搶走了。
謝嵐裳獃獃的望著天花板。
他對夜郁有了佔有慾?
近乎偏執的佔有慾嗎?
夜郁只是他的弟弟,不是他的寵物也不是他的玩具,夜郁有權利去交朋友,更有資格去追求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或是男孩子。
他身為兄長,只能幫著把關,不能棒打鴛鴦橫插一腳。
謝嵐裳捂住憋悶的心口,不知道是又犯病了還是怎麼回事。
他喘不過氣來。
夜郁會有心上人,將來會跟人家結為道侶,早晚有一天會離開他身邊,若對方是女孩子,那就膝下兒女成群,共享天倫之樂;若對方是個男孩子,那就一生一世一雙人,彼此相守,永結同心。
到那時,佔據夜郁心裡第一位的便不再是哥哥,而是戀人。
父母尚且不能比枕邊人重要,更何況是哥哥,還是個沒有血緣關係的義兄。
他所謂的飛升后帶著夜郁一起去神界,也變成了一廂情願。
笑話,人家在修真界有妻有子有家室的,幹嘛要去神界?
謝嵐裳突然意識到了,他自以為跟夜郁之間無堅不摧牢不可破的羈絆,其實就是紙糊的一般,說沒就沒了。
只要夜郁離開,天地之大,他根本沒地方找去。
謝嵐裳恍然大悟,望著天花板忍不住苦笑起來。
他和謝觀林的關係再惡劣,再老死不相往來,也有那一份血緣牽著,永遠無法改變無法抹滅,而他和夜郁,什麼都沒有。
夜郁這孩子,就像流星一樣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在他的身邊。
或許有朝一日,他又會像流星那樣突然消失,茫茫天地間,連夜郁家住何方都不知道……
謝嵐裳倒吸一口冷氣,猛地捂住絞痛不已的心臟。
是他自以為高枕無憂,自作多情的認為夜郁會永永遠遠陪在他身邊。
他的恩情不是枷鎖,是夜郁懂得感恩,才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的。其實夜郁做的已經足夠多了,該償還的恩情早就千倍萬倍還回來了,事實證明,人家上輩子就還了。
還想怎麼樣?
謝嵐裳突然覺得自己是個惡人。
是個妄圖讓夜郁永遠在身邊的自私自利的惡人。
究竟什麼時候有這種想法的?
謝嵐裳惶恐的捫心自問,曾幾何時,他希望夜郁尋找自己的幸福,希望夜郁擁有屬於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戀人,甚至自己的孩子。
從何時開始,他變成現在這樣了?
自私自利,醜惡無比。
若被夜郁知道了,會不會開始厭煩他?
謝嵐裳不敢想。
心口的痛楚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密集,剛開始只是一陣一陣的鈍痛,到了後來連接成片。
不出一會兒,他整個脊背都被冷汗浸濕了。
這種疼痛很熟悉,再過去的時間裡,隔一段時間就會突然疼一次。
好像每次疼痛來臨,都是跟夜郁有關係的。
還真是上輩子有淵,世世孽緣。
謝嵐裳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疼暈了。
他看見了夜郁。
夜郁眼也不眨的看著他。
他被盯的煩了,終於偏過頭去迎上夜郁的視線,微笑調侃道:「我臉上有花?」
夜郁笑著回答道:「你就是朵花。」
夢裡的他聽到這話,笑的更加張揚,懶懶散散的往藤椅上一躺,眸光婉柔,語氣曖昧:「我這朵花染著劇毒,你敢要嗎?」
他說完這話,夜郁站起身,高高瘦瘦的少年遮擋住光芒,在他身上投下一片陰影。
緊接著,兩片溫軟落了下來。
「哥,哥!」
少年的身體好冰,冰的凍人。
「哥!」
而他的身體很熱,似烈火,似烙鐵。
「哥!」
冰火兩重天,焚心融骨。
「謝嵐裳!」
光影流轉,黑白顛倒,謝嵐裳驀然驚醒,只見夜郁坐在床邊,神情慌張的看著他。
君流,君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