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16章 第16章

這口血鮮紅刺目,嵇雪眠閉上眼睛平復呼吸,不過幾息,重新又咳嗽起來,體內五臟疼到近乎破碎,嵇雪眠從未有過這次一般的疼法。

這一咳,足足有十幾次,等到他終於得以正常呼吸,連衣襟上都被濺上了血跡,嵇雪眠口唇沾血,雙目失神,擦都忘了擦。

段棲遲一直握住他的手,除此之外,什麼都不能做。

嵇雪眠的體溫很涼,卻莫名其妙感受到段棲遲的掌心越來越滾燙。

他緊蹙著眉,伸出手,一點一點,輕柔地擦去嵇雪眠唇邊的血跡。

「你這樣子,有多久了?」

嵇雪眠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癱靠在床幔下的雕花大樑上,烏髮散在身後,渾身發汗,粘了幾縷在皮膚上。

嵇雪眠先是指著心口,而後食指向下,極其無力地搖了搖頭。

他想說,自從到了南疆,他的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

根本不是閆明說的南疆氣候原因,而是……

嵇雪眠沒有證據,不願意誣陷別人,除了一開始不知道給他下了什麼葯的老翁,沒有其他人碰過他了。

段棲遲沉著一張臉,看著他的臉龐,眸中蘊藏了一團亂糟糟的怒火。

「你實話實說,剛被我帶回大營的時候,你是怎麼給自己泄的火?」

嵇雪眠的臉頰一下子紅了一片,胸口急速起伏,嘴唇緊閉著,說什麼也不肯說。

段棲遲氣的快炸開,然而對待嵇雪眠,他一句重話也不忍苛責。

只能握著他的手,緊了又緊。

「你……連自瀆都沒有嗎?」

嵇雪眠兩頰血紅,苦於手下無力,要不一巴掌拍死他。

段棲遲見他不回答,所有答案一目了然。

「雪眠,你這又是何苦?」

嵇雪眠捂住他的嘴,閉上眼睛。

溫熱的觸感在指縫之間流淌,嵇雪眠不忍去看,任他在自己指縫中細細舔舐著殘留的血,繾綣又溫柔。

直到嵇雪眠受不住了,收回手,藏在被子里攥著拳,死活也不肯看他。

門外,蘭慎被嵇雪眠瘋狂咳血的聲音吸引過來,一推門,顧不上行禮,一縱身跪倒在嵇雪眠床邊。

緊跟在他身後的,正是多日不見的御林軍總統領龐英。

嵇雪眠按住心口,眯了眯眼,龐英來的不是時候。

他餘光瞥向段棲遲,後者也正看著龐英,眼神不善。

任何人被段棲遲盯住都會像渾身長刺了一樣難受,龐英也不例外。

龐英閉著眼睛大著膽子請求,「攝政王,您能不能行個方便,我有話想單獨和嵇大人說。」

龐英心裡也沒底,他就是仗著嵇雪眠躺在那,有這位首輔帝師撐場,他賭段棲遲不會為難自己。

蘭慎一直等著嵇雪眠聽得見說話聲音,才焦急道:「大人別動,我去找閆明給你把脈!」

嵇雪眠:「不用……不用閆明,換個大夫。」

蘭慎不明白:「為什麼?閆大人與您交好,不會害您的!」

段棲遲卻突然發難:「蘭慎,你先出去,把林淵叫來。」

蘭慎不情不願地去了。

他前腳剛走,嵇雪眠又咳起來,段棲遲回頭,目光如炬地看了一眼他,居然真的離開了,龐英鬆了一口氣。

段棲遲關上門,不屑偷聽他們主僕之間的對話。

林淵則是從房頂調了下來,馬上圍了過來。

林淵一看他面露殺意,小心翼翼地問:「王爺,嵇大人這是怎麼了?」

段棲遲道:「林淵,去找一個名叫蓮哈的巫醫,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帶過來,不要被南疆人發現。」

林淵是個讓人放心的下屬,二話不說飛身上房去找了。

段棲遲就這樣站在嵇雪眠門口,負著手,久久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扉。

這個時候,南疆的天下起了雨,段棲遲垂眸,伸出手,看著一點殘留的血跡。

屋漏偏逢連夜雨。

屋內,嵇雪眠聽見響雷,悶的他呼吸不上來。

龐英亦是小心扶起嵇雪眠,讓他能靠坐著。

然而嵇雪眠后腰酸澀的要命,全是段棲遲……

龐英渾然不覺,「大人,怎麼坐不起來?」

嵇雪眠努力讓自己的話不帶任何情緒,「我正想去找你。」

龐英的眼眶一下子紅了:「大人,我還以為你——算了,我不說那個字,大人放心,我已經派御林軍滲入了天華城,只要您下令,我想很快就能收編。」

嵇雪眠輕微點頭,「辛苦。」

龐英擦了擦眼淚,激動地握著嵇雪眠的手:「不辛苦,大人,下一步,我們余部已經想好了,不能等到攝政王回京城,咱們已經布局,準備在南疆就解決掉攝政王!」

嵇雪眠先是一怔,然後陷入了沉默里。

心臟要跳出來,他開始心慌。

這是怎麼回事?他應該立刻贊同龐英的主意,可他現在居然……在猶豫。

「你們……有什麼計劃?」嵇雪眠遲緩問道。

龐英道:「明天我們約攝政王去南疆跑馬山野獵,趁此機會,射殺了他!」

嵇雪眠沉默了半晌,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出段棲遲的臉龐。

他是想弄死段棲遲,但不能是在南疆。

至少……段棲遲得活著回去。

「好,就這麼辦。」嵇雪眠同意了。

龐英鬆了一口氣,剛才嵇雪眠的反應不算欣喜,他差點就懷疑,嵇雪眠也背叛了朝廷,和段棲遲站在一邊了。

此時,林淵帶著一個巫族打扮的男人急匆匆走了進來。

林淵道:「嵇…公子,這位是蓮哈大夫,能看得出你身上的怪病。」

段棲遲緊跟著進來,不容置喙道:「你們出去。」

嵇雪眠靜靜坐著,蓮哈兩根手指搭上他的脈,毫不客氣揭穿道:「公子是個哥兒吧?」

嵇雪眠咬著下唇,不置可否。

蓮哈直言:「想生孩子嗎?」

嵇雪眠眼角燒紅:「不……」

蓮哈點頭:「那就好,你不可能生孩子的。」

嵇雪眠鬆了一口氣。

不能生就好。

萬一有了攝政王的孩子,嵇雪眠不如自盡。

蓮哈挑了挑眉,剛想說句什麼,看嵇雪眠那種青白森厲的臉,硬是給憋了回去。

「還有,你體內有餘毒,這種蠱是情蠱,某些方面來說,那位公子是救了你的命。不過只要你離開南疆,這種蠱就會死亡,缺點在於,你只要待在南疆,就得和男子交.合,想來有那位公子幫扶,也會讓你好過一點。」

嵇雪眠快要把頭埋進被子里,烏髮披散,映在泛紅的皮膚上,那對蝴蝶骨單薄地像蟬翼,脆弱到大力一點就能把他揉碎。

嵇雪眠緩了半天,這才抬起頭,「送……客……」

蓮哈得了賞錢銀子,腳步匆忙地走了。

他這麼著急,嵇雪眠反倒是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段棲遲安靜地坐了下來,倒了一杯熱水,遞到嵇雪眠唇邊。

嵇雪眠扭頭不喝。

段棲遲笑笑,好像剛才肆意妄為胡亂說話的人不是他。

「又生氣了?蓮哈要實話實說的,你也別太在意,不能生孩子不是好事嗎?」

嵇雪眠雖然意識不清晰,只能抓住最後一絲心緒,到自己又被他騙了。

「這個人……他有鬼。」

如果說被下了蠱的嵇雪眠是大翁的一枚棋子。

那這個蓮哈,恐怕又是段棲遲用來釣大翁的一枚棋子。

蓮哈不可能不知道段棲遲的身份,他不說,可能有兩個原因。

第一,他確實是個大夫。

第二,他要回去報信,趁機抵禦段棲遲。

嵇雪眠頭疼欲裂,暫且不想去考慮這些亂七八糟的生死權謀。

林淵進來,「王爺,送走了蓮哈,末將已經派人跟上去了。」

段棲遲點頭,重新坐回嵇雪眠身邊。

嵇雪眠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懇求他:「別告訴別人……」

段棲遲不置可否,反而低聲細語問他:「我要怎麼才能讓你好受一點?」

嵇雪眠看了一眼角落裡陳舊古樸的長琴,想來那應該是靈音的。

「……會彈嗎?」

林淵道:「我們王爺在邊疆打仗,只看過長沙落日,從來不彈琴,首輔大人未免有些為難人了吧?」

段棲遲卻繞過林淵,自顧自坐在琴邊。

林淵愣住,兩息之後,有眼力見兒轉身就走。

段棲遲信手撥弦,琴音輕泠,不似民俗小調。

嵇雪眠耳尖,聽出這是宮廷詞牌《花樓西》。

此曲一出,嵇雪眠皺起眉頭。

《花樓西》是一首哀怨曲子,寫這首詞牌的人是個低分卑微的下人女子,唱盡了後宮為奴的痛苦心酸。

嵇雪眠之所以聽過這首曲子,全因為無意之間見過的一個將死宮女,她彈著這首曲,被活活凌遲。

段棲遲怎麼會?

他求學國子監,不可能是一個低微的宮奴。

他倒是總被人欺負,第二天再見到的時候渾身紫青尺印,傷痕深長,眼睛卻不似哭過的樣子。

嵇雪眠自認,他要是段棲遲,會覺得沒臉見人,恨不得晚上趴在被子里傷心難過。

他至少被父母短暫的愛過。

段棲遲手下不停,一曲終了。

嵇雪眠回過神來,段棲遲已經走過來,指下撫摸過他的眉尾,「我也送你一個秘密,現在咱們都欠著對方呢,你可不能死。」

秘密?

欠著?

嵇雪眠舔了舔嘴唇,難得點了下頭,「好,就這麼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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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師揣了死對頭攝政王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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