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你又懷孕了?」段棲遲像傻了一樣,輕輕地重複了一遍。
「廢話。」嵇雪眠咬了下唇,不自然地視線偏移:「你自己都沒數過嗎?」
「數過什麼?」段棲遲真沒聽懂。
「……」嵇雪眠說不出口。
段棲遲就懂了,一定是因為他倆頭一陣子過於沒節制。
一個月之內,做的次數……數不清了。
畜生一詞,一點沒委屈了攝政王。
嵇雪眠故作淡定地喝茶,「叫李御醫來。」
片刻之後,李御醫緊張跪在地上,額頭上熱汗直冒。
眼前端坐在椅子上的首輔大人眉眼泛紅,面色清冷。
「瞧出什麼來了?」嵇雪眠一隻手揉著太陽穴,另一隻修長漂亮的手指抓著扶手,強忍噁心感。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他身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的攝政王才是可怕。
李御醫覺得這一把老骨頭搞不好要交代在這了。
「您……」
李御醫猶豫至極,沒記錯的話,上次診斷出首輔有孕是一年半之前的事。
這才多久,怎麼又懷了!
李御醫餘光看見攝政王抱著一個小雪糰子擱在腿上,小雪糰子皺著眉頭看首輔大人,似乎是很擔心他的樣子。
一派父慈子孝的場景。
李御醫馬上明白了,這是二胎。
「您懷孕了,不到一個月。」李御醫非常有把握。
嵇雪眠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幽幽問道:「才一個月,孕期反應就這麼劇烈嗎?」
李御醫一口咬定,堅決不屈服:「就是懷了,您雖然是哥兒,但是身子太弱,反應來的急且大,加上一年前生產時疏於照顧,這次懷孕實屬不易,想保胎更需要多多費心,可能滑胎,也可能您身|體受損大傷元氣……」
段棲遲眉心緊促,心頭一緊,「打掉。」
李御醫只是個無辜的御醫,他為首輔肚子里的孩子心痛。
第一個小雪糰子就差點被打掉,那是首輔大人吩咐的。
第二個還沒出世的小崽崽馬上也面臨困境,壓力來自於他另一個父親……
做他們倆的孩子,真難。
李御醫撲通一聲跪下:「這可使不得!打掉的話,微臣曾經說過,首輔大人是不易孕體質,打掉有可能會讓首輔大人喪命……」
嵇雪眠扶額,淡淡道,「左右都是容易喪命,生一個是生,生兩個也是生,還是留著吧。」
段棲遲揉了揉眉心,破天荒沒說話。
平時葷話不少說,真到懷上了,想讓打掉的也是他。
段棲遲沉默半天,抬起眼眸,定定看著嵇雪眠。
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送走了李御醫,宣沃身邊的大太監送來了急詔。
嵇雪眠要跪下接旨,被段棲遲攔住。
攝政王輕抬下巴,「說。」
大太監臉色微變,但他不敢命令攝政王,只能咳了咳,尖細宣旨。
「皇帝沒回宮之前,攝政王暫時住在宮裡主持朝政,如今皇帝回來了,攝政王理應當離宮回王府。」
「離宮之後,皇帝特赦令漠北封地歸於攝政王,離京之日於三月初三,無召不得進京。」
「首輔帝師救皇帝有功,皇帝感念帝師恩德,遂賜帝師衣錦還鄉,欽此。」
段棲遲顯然不打算離宮,笑笑,「你回去告訴皇帝,本王打算抗旨不遵。」
嵇雪眠眯起眼睛:「為何?」
段棲遲牽住他的手,輕吻指尖:「自然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個亂臣賊子。這事你別管,萬一後世有人罵,也叫他們罵我。」
嵇雪眠早就猜到了他的意圖,屈居人下這麼多年,攝政王這位置也是坐夠了。
兵權政權一手在握,推翻朝政輕而易舉。
皇位可不是好坐的,不是被逼無奈,攝政王當的好好的,比皇帝逍遙百倍,何必去爭奪。
嵇雪眠長出一口氣,「你太為難我了。」
段棲遲對此只有一個解釋:「不蒸饅頭爭口氣,先皇只說讓你輔佐皇子,又沒說是哪位皇子。」
「你不需要我來輔佐。」嵇雪眠不自覺地摸了下肚子。
段棲遲將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語氣聽不出喜怒:「那……先皇有沒有說過,他的皇孫可以成為皇帝呢?」
嵇雪眠的心猛的蹦聽了一下,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你……你什麼意思?」
「表面意思。」段棲遲一手攬在嵇雪眠腰上,當著大太監的面親了下他雪白的臉頰,「什麼時候嫁給我?也好給小尋英一個繼位的理由。」
「正兒八經的皇家血脈呢,怕什麼。」
小崽崽不知道爹爹們在說什麼,只是好奇地躲在爹爹身後,拉著嵇雪眠的腰帶,探頭探腦。
嵇雪眠反手握住嵇尋英,轉過頭定定地看著段棲遲,他有些慵懶的笑容看起來十分張狂。
哪怕這份張狂,可能要孤注一擲地去換。
山雨欲來風滿樓,攝政王手段非常,一夕之間,天地換了顏色。
攝政王在第二天就秘密封麾下諸將統領各地為官,負責所轄區域的軍政大權,不聲不響地將朝野上下牢牢把控於手,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來不及反應。
此舉又快又狠,最大限度以防日後局面失控。
攝政王唯獨沒有為難首輔帝師。
儘管想篡權,必須得到傳國玉璽和草擬聖旨的權力。
這件事除了皇帝本人,只有帝師署名,蓋了大印才能做得到,攝政王完全可以威脅他。
但首輔沒有任何動作,他維護的只是江山社稷,而非誰當家做主。
這幾乎變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史書從未有過這種恭謙禮讓的皇權鬥爭故事。
這場堪稱平靜的篡位暗潮沒有任何勞民傷財之舉,尋常百姓還以為就是短平快的演練。
而帝師本人則是在養胎,聽起來十分荒謬。
但嵇雪眠的情況確實差到不能再差了。
這一次懷孕,簡直是要了他半條命,又消瘦不少,整個更蒼白了些。
段棲遲為了照顧他,搬離了玄清宮,回了攝政王府,天天叫人給嵇雪眠熬安胎藥和大補湯喝。
小丫鬟雲霓知道他懷孕了,簡直掏空心思照顧他,但她不知道,首輔大人只要一吃到芋頭就胃疼。
嵇雪眠舀了一勺甜芋泥,閉著眼睛吃了進去。
他胃疼,其實什麼都不想吃,但他不忍心辜負雲霓的一番好意,她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時,嵇雪眠忍不住對小姑娘心軟。
結果就是嵇雪眠胃疼疼到睡不著覺,在夜裡輾轉反側,搞得動靜很大。
蘭慎在外頭聽見了,小心推門進去:「大人,哪裡不舒服嗎?」
嵇雪眠正蓋著被子,在榻上緊緊蜷成一小團,咬著手臂不願意吭聲,聽到蘭慎叫他,滿頭冷汗地轉過身看他,兩眼含淚,嘴唇蒼白,大氣都不敢喘,對他無力勾了勾手指,似乎是有話想說,但是無法出聲。
真正胃疼的時候,嵇雪眠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塌上算了。
蘭慎被他嚇壞了,飛身就撲過去,怕吵到一床之隔的小崽崽睡覺,非常小聲的急切問道:「大人,我去找攝政王!」
嵇雪眠搖頭,勉強告訴他:「有病……要吃藥,找他幹什麼。」
蘭慎抿抿嘴唇,「別逞強了,這次您聽我一回,大不了您好了揍我一頓,我認了。」
嵇雪眠抓住他的衣袖,「不行……他太忙了,分心……」
分心可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宣沃和宣懿兄弟齊心,一時間和攝政王僵持不下,陰招損招頻出,都快要出本書那麼精妙了。
蘭慎急得都快要哭出來了,「那怎麼辦啊!」
密密麻麻的胃疼中,嵇雪眠終於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找李御醫,給我煎藥。」
蘭慎飛速去辦。
嵇雪眠重新蜷成一團,抱著雙膝,感覺緩解了一點疼痛。
胃疼不是第一回了,只不過被攝政王養得好,自從遇見段棲遲之後,胃疼就很少再犯。
其實不疼也簡單,屏住呼吸,吃點鎮痛的湯藥,呼吸進去的空氣不要過胃,一個時辰就好了,嵇雪眠有經驗。
因此,嵇雪眠把自己死死捂在被子里,只要睡著了就不疼了。
但是今天周公好像不想見他。
嵇雪眠躺在榻上,聽著小崽崽均勻的呼吸聲,滿腦子都是朝政上的事。
因為攝政王的強勢態度,惹得朝臣不滿,來嵇府告狀的一波又一波,聽說嵇首輔病了,才留下一堆信件不甘心地離開。
其實嵇雪眠一張不落的都看了,也都記在了心裡。
他如今到底有多難做,旁人無法臆想,怎麼做都是錯,嵇雪眠只能硬著頭皮,保持最初的信念,那就是忠於先皇。
但是段棲遲對他的好,讓他永遠遊走在嵇雪眠的底線邊緣,總能輕而易舉地讓他失了分寸。
嵇雪眠很困,眼皮都打架了,因為疼痛居然沒有一絲緩解,他愣是睡不著,還不敢出聲,怕小崽崽醒。
小崽崽昨晚沒睡好,玩一天也很困了。
嵇雪眠就這麼默默躲在被子里忍著。
被子突然被掀開,一絲光亮透進來。
段棲遲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嵇雪眠疼昏了,渾渾噩噩睜開眼,真心實意地問:「天亮了嗎?」
「沒亮,早著呢。」段棲遲二話不說,直接把他手腕拿出來,「李御醫,看他病的怎麼樣了?」
李御醫這幾天天天到攝政王府報道,輕車熟路搭脈,確診:「老胃病了,急性的,喝點葯,睡一覺就好了。」
嵇雪眠脫力一樣點點頭,捂著胃還是肚子,反正他也分不清了,「多謝。」
李御醫又問:「是受涼了,還是吃什麼了?」
嵇雪眠老老實實的,「亂吃了點東西。」
李御醫搖頭,「以後要注意,微臣先去熬藥,稍等一下就好。」
段棲遲卻問:「誰給你做的飯?」
嵇雪眠想了想,給雲霓遮了一下:「我自己,怨不得旁人。」
當著李御醫的面,段棲遲沒說什麼。
李御醫一走,段棲遲就忍不住問他:「疼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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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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