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產前私塾開在京城最為僻靜的臨水河畔,來來往往的都是大著肚子的孕婦和孕夫,除了像誤入此地的嵇雪眠。
嵇雪眠眼神好,在人群中敏銳發現了一名眼熟的女子,沈敬的妻子孔月……和浪子沈敬。
嵇雪眠轉身就想走,被段棲遲攔腰抱住,有些玩味的眼睛盯著沈敬,薄唇輕啟,十分調侃:「看來上次恐嚇他還是有點效果的。」
嵇雪眠被他摟的死死的,本來看他們倆的人就多,這下更惹起了一小片驚呼聲。
「你恐嚇他什麼,我怎麼沒聽說過?」嵇雪眠不知道段棲遲曾在國子監見過小崽崽的事,有意掙扎了一下,反被那人抱的更緊,攝政王的表情卻十分愜意自得,甚至眯起了眼縫,舔著虎牙,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
「孔月騙我,說小崽崽是沈敬遠房親戚家的孩子,我答應她教訓沈敬,說的是,」段棲遲放低聲音,湊近了他耳邊,含著些許笑意說道:「再在外面亂搞,斷了他那處,裝寶貝盒裡,掛他床頭腦袋頂上天天看。」
怪不得好久沒看見沈敬出現在攝政王府了,感情是怕沒命浪,反倒是成了個收斂脾性的浪子。
「我看夠嗆,要不直接斷了吧。」嵇雪眠淡淡說道。
段棲遲沒忍住笑出聲來,低下頭,同他鼻尖碰著鼻尖,嘴唇似有若無地掠過他的唇畔,笑意擋都擋不住:「司伶,我好怕啊。」
嵇雪眠翻了個白眼,偏過頭躲開,雪白的兩腮悄悄漫上一點點紅暈,他不喜歡大庭廣眾之下太過親昵,「你怕什麼?說的是沈敬,又沒說你。」
段棲遲長長的髮絲被風吹到他的臉頰上,他微微撤開半步,背逆著清晨的熹光,眼睛在下眼瞼上投下雲翳一般的暗影,瞳孔直勾勾地盯著嵇雪眠,不疾不徐地啟口說道:「如果是我,不用你動手,我自行了斷。」
他的語氣低沉,極盡溫柔,讓嵇雪眠不由得恍惚了一下,真的感受到了匪夷所思的……
約會的感覺。
但是嵇雪眠跟著他的思路走,真的想到了那玩意兒放寶貝盒子里掛腦袋上的場景……
嵇雪眠難以想象那麼誇張的玩意兒需要多大個寶貝盒子……不行,嵇雪眠感覺自己又臉紅了,不敢直視段棲遲的眼睛,心虛怕露餡,趕緊彎下|身子去撥弄鞋面,「怎麼沾了些灰?」
段棲遲早看出來他窘迫了,手慢悠悠地扶住了他的肩膀,把燥紅了的清清冷冷的首輔大人擺正了,自己半跪下去,用衣袖口處細緻地擦拭著他的鞋面。
「你方才想到了什麼?怎麼又臉紅了,莫非是……」他的聲音從下方悠悠傳來,帶著些許揶揄的笑意,不懷好意地問他。
嵇雪眠看著他的頭頂,腦海里不自覺地浮現出昨天晚上的情形,手心的觸感彷彿還未消散,歷歷在目的皆是昏暗燭光下,他用那裡,無聲表達出的激|烈而不可言說的愛意。
嵇雪眠的心臟高高懸起,按住了他的肩頭,修長好看的五根手指插|進他的發中,欲蓋彌彰地解釋道:「什麼也不是,你快點起來,鞋面早都乾淨了。」
段棲遲對他心裡在想什麼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緩緩站起身來,唇角一勾起來,墨黑濃長的睫毛垂下去,盯著自己沉睡著的那一處,又抬起眼睛,直視嵇雪眠躲閃的目光,「你想說,你很喜歡用我的東西,捨不得斷掉它?」
嵇雪眠的臉轟隆一下子紅了個透,像是做賊偷東西被人抓包那麼心虛,閉了下眼睛,恨不得把耳朵也塞起來,不去聽他低沉愉悅的笑聲,震得嵇雪眠的耳膜嗡嗡作響,「你……給我閉嘴,注意影響……你不要臉,我還要……」
段棲遲沒有一點點怒意,儘管他被嵇雪眠罵過不知道多少回了,只是勉強把笑意收斂了起來,任由羞到家的首輔大人把他推一邊去,見他不走,認命一般地折過身來,「你走不走?」
段棲遲好整以暇地伸出手來,平張開手掌,笑吟吟地告訴他:「那你可得把我牽住了,等下走丟了,我怕我逮誰跟誰說,嵇首輔喜歡我的……」
「手給我!」嵇雪眠一把扯住他的手,被他馬上像藤蔓纏樹一樣緊緊拉住,五指交纏,密不可分。
段棲遲根本藏不住眼裡的笑,看著他忍無可忍地把自己扯到私塾門口排隊,單薄挺拔的脊背有些發抖,也不知道是害羞的還是氣的。
這個時候,人群里已經開始有些熙熙攘攘的議論聲,非常興|奮,隱約聽得見「攝政王」、「首輔」之類的辭彙。
嵇雪眠乾咳兩聲,不太自在,把段棲遲一巴掌推到了五步以外的地方,非常禮貌地保持著距離。
他早就聽說了,一個攝政王,一個首輔,最近頻頻綁在一塊兒出現,不合傳聞就要不攻自破了,甚至民間出了好多他倆的畫本子,暗戳戳編排倆人天作之合、虐戀情深的故事一套接一套的。
內容勁爆,畫風大膽,有時候嵇雪眠真的懷疑,自己有沒有和段棲遲在水下「深夜交流」導致異化成鮫人,攝政王夜夜嬌寵小人魚落淚成珠?
還是說化身男扮女裝的和親公子,新婚之夜被發現男兒身結果面臨九子奪男的艷事?
沒錯,嵇雪眠看過不止一本,誰讓他過目不忘,一目十行,看書太快導致看的又多又雜,很快就把能看的史書監本之類的都看完了,直到他發現,民間撰寫的雜書好像也很有趣。
這要是讓段棲遲發現清高孤寡的首輔帝師某些消遣是看亂七八糟的雜書,臉還要不要了?
總之,嵇雪眠不用想都知道,攝政王帶著首輔大人出現在產前私塾,又有多少即將熱賣的畫本子要出生了。
沈敬和孔月離老遠就看見了他們,擺了擺手,朝他們走來。
沈敬如今像是真的變成了一個模範夫君,扶著孔月,盡心儘力,全沒有在軍營時的浪蕩樣子。
倆人非常親密,孔月也許是一個偏好求全的性子,尋常人家的女子遭遇丈夫在外吃花酒,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似她這樣為了要個說法痴情苦等十餘年的,已經是不多了。
更遑論太后,太妃,皇后這樣的尊貴女子,從來沒什麼情愛可講,先皇真的愛過誰,連熟通史冊的嵇雪眠也不知道。
宣懿是個把女人當玩物的傲慢人物,宣沃則是醉心於皇權的野心家,如同所有被攝政的皇帝一樣,用乖巧聽話掩飾不甘心,但終有一天,野心勃勃會浮出水面。
嵇雪眠突然想起了皇后託付給他的小公主,公主還那麼小,日後免不了要面臨和親,這是無法避免的史書軌跡。
「愣神了?」
段棲遲輕輕捏了捏他的手骨,低聲提醒他,全然沒有調侃的笑容,非常溫柔地問他:「看見他們倆和好,你觸景生情?」
嵇雪眠看著沈敬越來越近,淡淡道:「書中常說,浪子回頭金不換,似乎並未把賢妻良母的心思考慮在內。孔月苦等他多年,如今有了孩子,這算是成功了?」
「她等成功了。」段棲遲把他的手攥在手心裡,大大方方地讓別人看,「年少夫妻多波折,有了孩子以後,大多會安穩持家。」
嵇雪眠的心不小心跳停了一拍,他扭過頭,很認真地看著段棲遲,「對不起。」
段棲遲先是一愣,而後瞭然地笑了笑,低頭俯身,輕輕地吻在他鬢角上,「你和沈敬不一樣,等你這麼多年,我心甘情願。至於這兩個小崽崽,是額外的禮物,我同樣甘之如飴。」
沈敬和孔月看見他倆,沈敬心裡有數,孔月還是一頭霧水,沈敬在她耳邊解釋了一下,孔月馬上就低下頭,「攝政王……之前我不是有意撒謊的……」
在身姿挺拔的段棲遲身前,孔月顯得特別小一個,嵇雪眠扶起她,「無妨,多謝當時你的好心,下官感激不盡。」
進了私塾,各找各的地方,嵇雪眠被安排坐下,段棲遲和所有相公們一樣,安安靜靜坐在墊子上,不像他們那樣苦不堪言倒苦水,還有臨陣脫逃的。
一位富有經驗的產婆拿起一搭子長細針,在段棲遲後背上找了幾個能讓人產生痛感的穴位,一一施針,動作又快又准,不一會兒攝政王就變成了只刺蝟。
她和藹地看了一眼嵇雪眠平坦的肚子,溫聲對嵇雪眠說道:「小夫郎,等半個時辰的時間來叫我。」
嵇雪眠點頭示意,「辛苦您了。」
還不到小半個時辰,段棲遲就疼的眼角帶淚,坐立難安了。
他狹長的眼睛微眯,眼淚順著挺拔的鼻樑淌下來,留在他白瓷一樣的皮膚上,亮晶晶的,顯得特別脆弱:「雪眠,我不行了……」
嵇雪眠不忍直視,別過頭去,像是所有盡職盡責的相公那樣,握住了攝政王的手,溫聲細語:「再堅持一下,孩子要出來了。」
段棲遲萬萬不能再忍了,俊逸的眉毛狠狠蹙起來,薄唇緊抿,「雪眠,我想說,我終於知道生孩子有多疼了——」
話還沒等說完,嵇雪眠已經飛快地把所有的針都撤下去了,立竿見影的,段棲遲馬上就不疼了。
攝政王些微有點愣神,等他回過神來時,看見的卻是嵇雪眠那雙含著擔憂的漂亮丹鳳眼,似乎是怕他疼死過去,所以偷著給他拔了針。
見他沒死,嵇雪眠淡定地幫他把衣裳攏好,低聲告訴他:「我悄悄幫你拔了針,你別出聲,待著別動,被發現就不好了。」
段棲遲的心不知怎麼,突然就疼的難以言喻。
他環顧四周,看見沈敬脾氣雖然暴躁,但是也苦苦忍著,孔月沒有拔針,準確的說,沒有任何一個人給夫君拔針。
除了嵇雪眠。
嵇雪眠也同樣在看沈敬孔月,這個時候他才看出來,孔月雖然咬著牙,但她似乎決定讓辜負過她無數次的沈敬就這麼疼一次。
嵇雪眠確定,他們倆是真的在學習如何相愛了。除了他們,很多男子已經敗下陣來,紛紛去找產婆拔針,遭到拒絕。
嵇雪眠回神,探了探段棲遲的額頭:「真疼傻了?好了沒事了,等會兒我找個理由咱們就走。」
段棲遲頓時什麼都顧不上,他只想把嵇雪眠狠狠揉進身|體里,把他困在攝政王府那一畝三分地,整日整夜沒日沒夜地佔有他,不讓任何人見到他的好,讓他的眼裡永遠只有自己。
但是段棲遲何嘗捨得。
他更想看見首輔大人在朝野之中揮斥方遒,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那樣高高在上,讓他引頸仰望。
「走去哪?」段棲遲乖順地問他,他知道嵇雪眠不喜歡他太矯情,但是段棲遲就是控制不住去想,嵇雪眠自己生小尋英才一年,十月之後又要生第二個小崽崽,他心疼的就要呼吸不上來了。
「我餓了……」嵇雪眠有點不好意思,乾咳一聲,絲毫沒發現段棲遲情緒里的不對勁,慢慢摸了下小腹,「他……可能也餓了,我突然特別想吃東西,要不找個地方吃一點?」
段棲遲的聲音裡帶著自己都無法察覺的濃烈佔有慾,就要滅頂,「就只吃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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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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