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山東大亂
乾隆三十九年,九月初四。山東,濟南。
山東巡撫徐績、布政使國泰和河道總督兼山東按察使姚立德(1)三人正在議事,忽然提標中軍輕步走了進來,稟告道:「撫台大人,萊州府來了公差,說是有萬分火急之事。」
徐績一愣,「萊州,那能有何事?」忽然想到月前沂州知府稟告說沿海有私船販運規模頗似巨大,自己曾令登、萊兩州府查明此事,莫非是這事?想到這徐績微皺眉頭,說道:「速傳那公差。」解釋一番,國泰、姚立德倒也上了心,通過已經收復的壽張和前面的接戰,他們倒是了解了一些清水教的雜事,其中最令他們上心的是清水教刀槍中眾多不說,還有為數不少的火器。這可不是一般的鳥槍(2),而是真正的軍中器械,並且威力還在官軍之上。這批火器自然不會是清水教匪徒自造的,那麼……
片刻,一個壯年公差被領了進來,一臉的灰土,衣服也是污漬不堪。滿頭的大汗,一滴滴汗水隨著腦門流下將滿面的灰塵帶出一道道痕迹,離得老遠就能聞到他身上的那股酸臭。
這人上堂途中已經被那中軍吩咐過了,當下跪倒在地,「小的萊州府捕頭何晨見過撫台大人,藩台大人、臬台大人安好。」
徐績是個官場的老手,如何不知道府縣衙門裡捕快的油滑,這何晨如此一般定是出了大事,當下說道:「且起身回話。」看何晨一臉感激的站起身來,這才問道:「可是出了大事?」
何晨的臉色登時青白不定,顫幽幽的說道:「大人,天大的禍事啊,魯東翻天啦。」
梁明是在九月初一凌晨打下的蓬萊,他除了緝拿清朝官員抄沒他們的家財外,並無再生它事。不要說普通百姓就是那些富商也沒為難,只要你不是全家出逃就成,。當然若是把財產留下了隻身上路那就請便,把門的義軍絲毫不會為難與你。
初一天一亮,蓬萊城中的百姓稍微試探就發現貼在大街小巷的告示是真的,所以這消息就走漏了。初二一大早消息就傳到了掖縣(萊州府城),萊州知府急的跟個兔子似的,連忙派心腹何晨到濟南報差。
聽到了這個消息,徐績眼前一萌險些一頭栽下去,身邊的中軍急忙相扶。而國泰、姚立德二人也是臉若死灰,但一個清水教已經夠他們頭疼的了,誰知到東面還有個更厲害的,一出手就拿下了登州府城。
「帶何捕頭下去。」半響回過神來的徐績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讓中軍領他下去,「辛苦你了,好好下去安歇。」
不提感恩萬謝的何晨,徐績臉色一片慘白,幾句話間他竟似老了十歲似的。「兩位大人有何對策?」徐績說話的生音顫顫的。
國泰、姚立德面面相覷,無言的搖了搖頭。正在沉寂時,老天爺好似犯上倔脾氣,非要將他們打入深淵。短短的兩個時辰不到,送來了八封急報。
榮成淪陷、文登淪陷、海陽淪陷、海寧淪陷、萊陽淪陷、福山淪陷、陽谷淪陷,堂邑告急!
「完了,完了。」國泰徹底癱在了座椅上。
這句話很有意思,一語倆意思。登州府幾乎全幅淪陷,魯東糜爛,而清水教義軍也是攻城陷地,氣勢正盛。山東局勢徹底敗壞。而淪縣失地的地方官員按大清律是死罪,而作為山東的三府大員徐績、姚立德、國泰三人也是罪責難逃。
徐績到底是一省之長,還是有一定的擔待的,「魯東局勢潰爛,除非調集大軍不然於事無補。此地賊匪雖勢大,但孤懸於東無關天下大局。魯西清水教賊勢高弱不提,單單其兵臨運河,悠關漕運大事天下安定,是以先除去王倫逆賊,在回師東進蕩平登州逆匪。」這既是他為官之責,也是唯一一條救命的道。
姚立德和國泰也不是傻子,自然分得出輕重,當下無異議。
「(義軍)王賊竄優無定,東追則西逸,若僅向一處追剿,逆匪轉得借竄以疲我兵力,必須四面圍攻,斷其去路,言可剿滅。」徐績遂調海州、高唐兩路官兵,由西北截其去路,飭臨清營堵住正北一路,並令兗州鎮總兵惟一率領河鎮兩標官兵截住東路,徐績本人則親率本標官兵從南路直攻,並留姚立德領泰安營駐守東昌,並調布政使國泰料理糧餉,以期刻日蕩平義軍。與此同時,徐績還一面咨會直隸、河南督撫,防守邊疆;一面檄調德、武(武定)鎮營趕往臨清及青州駐防滿兵,前往東昌策應。另外命青州綠營參將起兵增援萊州。
至初六,青州副都統伍什布領兵500名,分起趲行,全數過省,向東昌奔去。當日夜,姚立德帶十餘親隨進入聊城(東昌府城)。
而初八當日,青州營參將文壇領兵400名趕往萊州掖縣。
「東昌府城為南北咽喉,關係重大」,姚立德到了聊城率先安撫眾人,「豈可棄之,本臬台今日到此誓與聊城共存亡。」並在四門廣設巡查,七日魚東門外拿獲義軍偵探2人,身邊搜出順刀、白布,並審出內情,旋即處死。
義軍失去內應,又聞是姚立德親自守東昌,備御甚嚴,加之外援官兵亦陸續開赴東昌,遂放棄攻打東昌計劃。在偵知臨清州城完整,為南北水陸要衝,王倫便打算佔據臨清為根據地,然後分兵四齣侵擾,壯大力量。
遂於九月初八進據堂邑縣柳林庄,沿途受到教徒及民眾的歡迎。當王倫率部進駐柳林時,教徒劉君愛、楊二記臉、郭濟美等傳喚同庄人去跪接以免死。柳林距臨清40餘里,臨清州官紳大為恐慌,州官秦震鈞下令斷去閘橋,撤出各口渡船,舁臨清關稅銀置城內,以供軍需,廣積米穀、薪芻、火藥、火繩、鉛絲等物」,署都司張?、守備孟大勇等各率團勇計80餘人分堞嚴守。次日,臨清副將葉信聞義軍逼近臨清,即慌忙帶本協兵200名、撫標兵50名馳歸,以保州城。
ps:(1)清置河道總督專官,掌管黃河、京杭大運河及永定河提防、疏浚等事。治所在山東濟寧。雍正二年(1724年)四月,設副總河,駐河南武陟,負責河南河務。兩年後,黃河險段由河南逐漸下移至山東,朝廷又將山東與河南接壤的曹縣、定陶、單縣、城武等處河務交由副總河管理。雍正七年(1729)改總河為總督江南河道提督軍務(簡稱江南河道總督或南河總督,管轄江蘇、安徽等地黃河、淮河、運河防治工作),副總河為總督河南、山東河道提督軍務(簡稱河東河道總督或河東總督,管轄河南、山東等地黃河、運河防治工作),分別管理南北兩河。
(2)禮親王昭桂在中記載:「余舅氏舒文襄公,「二王倫之役,復逞軍威,多殺無辜。又上硫言禁民間私蓄火器,為言官所糾,比以秦皇銷兵雲。」乾隆根據舒赫德的奏請,收繳民間鳥槍,和秦始皇「銷鋒鋪,鑄以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乾隆三十九年八月二十八日,山東省壽張縣白蓮教的支派清水教領袖王倫起義。起義軍英勇抗擊,用短柄槍、順刀、撲刀等簡陋的武器與擁有鳥槍、劈山炮、佛郎機等優勢火器的敵人作戰,終因寡不敵眾而失敗。
從乾隆四十六年到乾隆五十九年,每屆年終,各省督撫都循例奏報收繳民間鳥槍數字和地方官失察鳥槍案件。從這十多年不完全的材料統計,全國共收繳民間存留鳥槍達四萬四千餘桿。分省綜述如下:四川在當時全國十八個行省中,四川省收繳民間鳥槍最多。從乾隆四十六年到乾隆五十七年,就收繳一萬六千九百八十七桿。乾隆四十六年,四川總督福康安奏稱:「川省獷悍成風,傷拒之案多於他省,而本年咽匪肆行,膽敢持槍抗拒,尤為不法。是臣在川言川,尤應巫請收禁。」福康安提出,成都、重慶、嘉定、龍安、保寧、渡川、順慶、夔州八府及敘州府的宜賓、高供等縣,並直屬石柱、敘永二廳,ylu州、資州、忠州、達州、綿州、鄧州、眉州七直隸州俱系內地,所有舊存鳥槍,無論曾否編號,一律令其自行繳銷,給半年期限辦竣。設邊之雅州、寧遠二府、松潘、雜谷二廳,茂州、酉陽二直隸州及敘州府屬之馬邊、通判、屏山一縣地方,「均與土司壤址相錯,密邇『番吏』,防禦所需,統收恐有未便,應請將私鑄鳥槍示令首出官編字型大小,並傷嗣後凡有鑄造,應行報官准鑄驗鐵記檔造報。」就是說,除接近少數民族地區外,其他地方民間一律不得留存鳥槍。福康安並傷令查明全省境內鐵匠鋪共有若干,每戶各給簡明告示一紙,禁止其鑄造和售賣鳥槍,違者予以重究。
江西收繳民間鳥槍也較多。從乾隆四十七年到乾隆五十八年,共收繳鳥槍鐵銳一萬四千五百餘桿。
福建從乾隆四十七年到乾隆五十七年,共收繳鳥槍四千五百二十餘桿。福建巡撫伍拉納曾奏稱:「閩省濱海岩疆,民刁俗悍,鳥槍乃軍營利器,更不容私有留存。漳泉延津一帶,鳥槍較多,而械鬥之案多有竹銑一項,慣用者皆漂悍之徒,施放堆捷,傷害幾同火器。台灣一郡,則最防鐵斤偷渡出洋,鳥槍一項亦間有私帶,更當設法禁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