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君臣對坐論皇位
薛寶琴出來后,見姐姐眉目間隱含殺氣,不由出聲道:「姐姐,平日里你對太太可不是這樣的。」
薛寶釵冷笑道:「這麼說,我還得的感謝她了?」
薛寶琴搖頭道:「我不是這意思,不去和親這點是對的。」
「我也曾出海遊歷過,這倭國和番毛鬼,都不是良善之輩,極其狡猾兇殘,他們在海上常常搶劫商船,擄掠人口,可以說是作惡多端。」
說到這裡,薛寶琴臉上現出一絲厭惡之色,「你說要是大離和北莽和親,尚且有打不過對面的無奈,和倭國番邦和親,圖的是什麼?」
「這種強佔大離土地,殺害大離平民的敵國,換了以往,大離早該出兵征伐了,難道單單是因為那南安郡王被扣,投鼠忌器?」
薛寶釵冷笑道:「這次你倒是消息不靈通了,我聽說前一陣子南安郡王被俘時,廢帝還在位,卻是不同意換俘,執意發兵攻打夷洲。」
「結果因此事得罪了不少人,也間接導致他被廢。」
薛寶琴驚道:「原來如此,這樣就說的通了!」
她隨即驚疑道:「這消息應該是極為隱秘,姐姐是從何得來?」
薛寶釵不答,只是遮掩道:「這些事情不是你能摻和的,反正到時候南安太妃過來,你不要出來就是了。」
薛寶琴心下不安,但還是點了點頭。
御書房裡,於誠幾次提筆,幾次放下,對坐在一旁的李聞成嘆道:「陛下,非要我寫退位詔書?」
「這以後可是要遺臭萬年的。」
李聞成好整以暇地和喝著茶,笑道:「怎麼可能,義忠親王上位,肯定是竭力美化我讓位一事,又怎麼可能把你說的那麼不堪。」
於誠搖頭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這等於背主,史官肯定要記上我一筆的。」
李聞成閉著眼睛,「了卻君王天下事,休管身前身後名,這算是我對你最後一個要求了。」
於誠拿著筆的手不住顫抖,「即使你寧願留下昏君的罵名?」
「你本來可以不刺激那些王公大臣的!」
「給他們些好處,花幾十年時間慢慢削藩,將義忠親王那些人的手腳一一斬斷不行嗎,非要這麼急?」
「一點好處也不給他們,以至於弄到如此地步?」
李聞成嘆了口氣,「別罵了,我好歹就剩下你們幾個老兄弟了,你還不了解我?」
「再說了,你也活不了幾年了吧?」
於誠一怔:「你?」
「皇上難道你也?」
李聞成苦笑道:「咱們都一樣,也就三五年時間了,要不我會這麼急?」
於誠勐然站起:「怎麼可能,當然那望氣士說,咱們君臣都是有氣運在身的,北莽想要暗算我們,也要拿出相應的氣運來詛咒咱們。」
「老臣比陛下的氣運少得多,中招也屬正常,可是陛下可是有國運石護身的,怎麼也會被暗算?」
他見李聞成不答話,這才反應過來,「陛下你.......國運石呢?」
於誠表情從驚訝到疑惑,從疑惑到震驚,「那賈寶玉,不,魯侯生來帶的玉,是國運石?」
他呆愣愣地看著李聞成,「這怎麼可能,這保命的東西,你怎麼可能捨得給個孩子!」
「那魯侯真是你的兒子?」
李聞成不答,說道:「反正你知道,咱們兩個老兄弟沒幾年好活就是了。」
「不過北莽用國運詛咒我們,付出的代價不菲,已經逐漸顯現惡果,太原大同就是活生生的證據。」
「魯侯現在身負大氣運,所以他剋制北莽,也屬當然。」
於誠連聲道:「怪不得,怪不得!」
「北莽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們想的,應是兩邊國運相抵,卻沒想到陛下甘受詛咒,卻把石頭給了別人!」
「如今陛下被逼退位,氣運幾乎斷絕,被義忠親王摘了桃子,但是北莽那邊卻也國運大損,壓不過大離的國運了!」
隨即於誠道:「但陛下有沒有想過,義忠親王可能會把大離賣給北莽?」
「義忠親王為了上位,肯定割讓了大離不少至關重要的利益給北莽,有可能是土地,有可能是人口,也有可能是鹽鐵稅,這可都是和氣運有關的!」
「這等於是大離在給北莽送氣運,此消彼長之下,北莽的國運還是會反過來壓大離一頭。」
「果真如此,光憑一顆國運石,能否扭轉大局?」
李聞成聽了,沉默良久,才緩緩道:「於愛卿,朕問你個問題。」
「皇權是什麼?」
於誠一愣,不由道:「奄有天下四方,萬民拱拜之物?」
李聞成搖頭。
「不,是詛咒。」
「皇權至高,誰都覬覦,它但能讓人登上巔峰,卻也能給人帶來殺身之禍。」
「它維繫著天下的安定秩序,卻又能輕易地將其破壞掉。」
「因為畏懼,因為渴望,無論王公大臣,還是平民百姓,都自覺不自覺依附過來,想要分一杯羹。」
「他們中有的人,在這不可抗拒的力量前被碾為齏粉,有的成功寄生到上面吸血。」
「一旦嘗到了其中滋味,就像上癮一樣,不能停止,只能繼續喝下去。」
李聞成自嘲地笑了笑:「朕也是一樣。」
「只不過義忠親王比我更不要臉,他喝得比我多,所以我敗了。」
於誠聽了,苦笑道:「你要是一直對昭陽公主灌輸的都是這些東西,我可不好教她這個學生。」
李聞成笑道:「怎麼可能,她可是我最為看好的儲君人選。」
於誠又是一怔,「難道不是魯侯?」
李聞成笑道:「於愛卿,你可是湖塗了,怎麼可能是他!」
於誠心道這就怪了,傳女不傳男,難不成是因為那魯侯曾經胡說八道要造反的事情?
明眼人都知道那都是說著玩的,你就為了這,寧願選昭陽做女帝,也不選他?
李聞成彷彿看出了於誠心裡的疑惑,說道:「我且問你,能對抗是皇權的,是什麼?」
於誠嘆道:「微臣就是知道,也不能說啊。」
李聞成哈哈一笑,「我都不是皇帝了,有什麼不能說的。」
「朕來說吧,皇帝最怕的,就是秦王面對的東西。」
「作為六宮之主,萬民之皇,無論多麼權勢滔天,雄霸天下,最怕的,卻是匹夫之怒。」
「武力,最極端的暴力,是上天賜予,對抗皇權這個詛咒的另外一個詛咒。」
「有了它,即使是最為卑賤的平民,也可以血濺五步,天下縞素。」
「但這並不可怕,有陰就有陽,有朝陽升起,就有日落西山,此乃天地至理。」
「這是這個天地給皇帝的枷鎖,讓他不能為所欲為。」
「但如果這兩者同時存在於一個人身上,天下就沒有人製得住他了。」
「這才是最可怕的。」
「魯侯本就武力無敵,他這種人做了皇帝,萬一真要走了歪路,你說天下誰還能治得了他?」
「那個渾人,還是個意氣用事的!」
「匹夫意氣用事,也就罷了,最多死幾個人,皇帝要是意氣用事,天下又要死多少人?」
於誠盯著李聞成,「陛下,你也一直在意氣用事啊。」
李聞成忍不住笑了起來:「確實,我這個人,就是小肚雞腸。」
「你看滿朝文武大臣,除了你和史侯他們幾個還算厚道,其他人都各懷心思,趴在朕身上吸了那麼多血還不滿足,是不是該死?」
「於愛卿知不知道,當日北宋宋徽宗時,已經積重難返,弊端百出,就是沒有金兵,整個王朝都處於崩潰邊緣。」
「但發生了靖康之恥后,反而有了中興之相,宋朝又因此又延續了幾百年。」
「就是因為那些肆無忌憚吸血誤國的大臣,都被金人殺了,換了批吸得不那麼狠的,結果反而續了命。」
「百官誤國,士族誤國啊。」
於誠心中一跳,從中嗅出了一絲不祥的味道。
他心道這李聞成,也是個意氣用事的瘋子啊。
罷了罷了,陪他走最後這一遭吧。
北莽京城外,魯智深看著面前十幾門炮齊齊發出轟鳴,有的砸在城牆城樓上,有的飛入城中,城內的哭喊騷亂隱隱傳了出來。
現在他隔三差五就帶著人到北莽京城騷擾,讓城裡的人苦不堪言。
偏生他和李如松打了就跑,野戰即使被人追上,他們這些兵都不比對方差,連打帶跑,北莽騎兵現在根本圍不住他們。
李如松曾經笑道,現在兩邊角色已經互換了,他們大離騎兵,扮演的反而是游牧民族的角色。
持續不斷的騷擾下,北莽找不到好的應對辦法,已經開始人心浮動,甚至有王公大臣提議遷回草原。
魯智深噁心北莽,就是噁心義忠親王,北莽貴人應該已經在向大離施壓了。
義忠親王那邊壓力越大,大同這邊的壓力越輕,他才能騰出手來做些事情。
果不其然不出幾日,大離那邊就來了密令,言說不再追捕魯智深家屬,讓魯智深安心在大同駐紮,同時北莽那邊也不會攻擊大同。
這等於是在示弱了,魯智深和林黛玉知道,義忠親王肯定不會這麼好心,只是在爭取時間登基而已。
等義忠親王穩定了朝局,便會騰出手來對付這邊。
同時魯智深得到消息,前日里賈母八旬壽宴,南安太妃相中了探春去夷洲和親,要嫁給那自封的倭國郡王。
而夷洲的另外一位番邦郡王的和親人選,有些出乎魯智深意料。
而最讓魯智深驚訝的,還是壽宴上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