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薛寶釵相見翻臉
李聞成雖然被廢，但是內衛司卻沒有停止運作。
或者說，內衛司在有意無意間，已經和隱隱脫離了李聞成，自成一系。
內衛司的大檔頭是章公公，他最得意的徒弟，是汪直。
汪直才是實際上總掌內衛司的人。
而汪直卻在章公公授意下，一直在私下配合魯智深行事。
魯智深去了平陽太原這幾年，實際上是由林黛玉代掌花牌的。
論心思靈通，運籌帷幄，林黛玉可比魯智深強多了。
而且她還有一點比魯智深強的，就是輕功。
很多關鍵消息，都是她親自假扮探子，介入了很多事情打探練習，直接掌控了很多眼線。
所以魯智深玉京離開這幾年，內衛司已經變成了一個獨立隱秘的組織。
要說前些年內衛司還是在水面，或是淺水中，現在已經潛入了深水。
所以李聞成被困在皇宮，為數不多的手下都被義忠親王連根拔起清除時，內衛司卻保留了絕大部分力量，蟄伏起來。
這次內衛司傳出的消息，卻是關於榮府的。
魯智深知道，榮府畢竟對自己有養育之恩，別說賈母，就是王夫人幹了那麼多天怒人怨的事情，他也不好親自出手將其打死。
就像李聞成有可能是他的爹，他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將其打扁一樣。
這便是孝道，要是違背，就會被天下唾棄。
這猶如一道無形的枷鎖，死死鎖住了魯智深的拳頭。
所以榮府算是魯智深的軟肋，但他也不能表現得太過軟弱，不然就會進退失據。
他表現得越強硬，義忠親王那邊就會不好把榮府作為他的把柄，榮府反而會安全些。
但對面也不是全無辦法。
南安太妃參加榮府的賈母壽宴，就是一次試探，或者說，一次陰狠的出招。
南安郡王在夷州被俘，南安太妃急著營救，和親是當下最為有效的選擇，她又捨不得自己家族的女子，所以在玉京裡面尋找合適的大族小姐。
四王都是同級，她肯定拉不下臉子，所以榮國府就成了一個很好的選擇。
因為榮府現在失勢，也想從困境中掙扎出來，這時候要是出人和親，肯定是非常願意。
起碼南安太妃和王夫人是這麼想的。
所以南安太妃趁著來參加賈母壽宴的當兒，讓賈母命家姑娘都出來相見。
探春毫不意外地被選中了。
但是夷州有兩個偽王，所以需要和親的小姐人選，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林黛玉要是沒嫁給魯智深，十有八九這時候也是要被南安太妃相看的。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話說壽宴當日，南安太妃見探春和薛家姐妹出來，一手拉著探春，一手拉著寶釵，問幾歲了，又連聲誇讚。
賈母看了，雖然有些無奈，但是對薛寶釵能找個歸宿，倒是心中寬慰。
不說薛家當初進了榮府打著什麼算盤，但如今自己孫兒賈寶玉已死，換了個身份活下去，又娶了林黛玉，薛寶釵這些年是白等了。
賈母心裡多少也有些許愧疚，但如今榮府自保不暇，如今得了這個機會，按賈母心中所想，薛家巴不得和榮府脫離干係，所以應該會很看重這個離開榮府的契機。
而且據說大離已經準備正式承認兩個偽王的藩王身份，將夷州分為兩半，分別變為倭國和番邦的藩國。
不是大離的藩國，而是外邦的藩國！
但這時候，文武百官誰都不會說話，這事情是義忠親王親自定的，他們還等和義忠親王登基后升官發財呢，誰會這時候觸義忠親王的霉頭？
而且聽說這次義忠親王大封有功之臣，嶺南江南等富庶之地，都會變成諸侯王的封地！
這種形勢下，誰還敢唱反調，那屬實是不開眼了。
賈母在主桌上，看身邊南安太妃拉著薛寶釵說話，卻薛寶釵冷冷澹澹的，心下有些疑惑，好像寶丫頭並不高興？
南安親王看幾人之中，探春最讓自己滿意，拉過來低聲說了兩句，探春眼中顯出一絲猶豫，隨即還是點了點頭。
南安太妃笑了起來，扭頭對賈母道：「你們家二姑娘，真是識大體。」
登時滿屋的貴婦們都連聲恭賀，直說喜上加喜。
賈母面露微笑，心中卻是有些感傷，榮府敗落，比她料想的還要快得多，加上王夫人抄檢大觀園壞了園子里小姐名節，和親已經是賈母能給家裡幾個姑娘找到的最好歸宿了。
然而賈母沒想到的是，輪到薛寶釵時，卻對南安太妃搖了搖頭。
南安太妃似乎沒有想到薛寶釵會當面拒絕，登時臉上有些掛不住，她對賈母說道：「薛家這位，倒是個有主意的。」
這話一出，賈母沒見如何，王夫人倒先坐不住了，她對薛姨媽悄聲道：「你家這孩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瘋了！」
薛姨媽只得強笑道：「現在屋裡屋外，都是她拿主意，我也強拗不了她。」
王夫人冷哼道：「怎麼，難不成她還看不上王妃這個名頭？」
「多少人想要還撈不到呢！」
薛姨媽也是心中極為糾結，薛家她這一房，實在是支棱不起來，全靠著薛寶釵撐著。
倒不是薛家的問題，薛家祖上是皇商舍人，也是文人出身，奈何一代代敗落下來。
但即使如此，薛家八房之中，也不乏有人科舉舉士，對兒女的教養，可以說是頗為重視的。
這一點上，從薛蝌和薛寶琴教養上就能看得出來。
但天有不測風雲，薛父早逝，留下薛蟠薛寶釵一對兄妹。
擔子落到薛姨媽身上，但情況更壞了。
王家人教養不行。
王夫人不會理家，王熙鳳不識字，薛姨媽不會教子。
薛寶釵勉強算是自學成才，但是薛蟠無人管教，變得日漸驕橫，成了個敗家廢物。
古時女子婚嫁，一看家族背景，二看長男前景出息。
要是薛蟠能中進士，做個清貴文人，就是薛家再敗落，肯定會有無數官宦大族求娶薛寶釵。
偏偏薛蟠是個混子，還吃了官司，全玉京都知道其中內情，都在看薛家熱鬧。
這種情況下，薛寶釵怎麼可能嫁得了好人家？
女子很難改變家族現狀，除非婚娶，偏生薛寶釵是被家族拖累。
所以薛寶釵只能硬著頭皮留在榮府，刻意討好王夫人，只為了嫁入榮附后，讓家族有所起色，就像當年的王夫人一樣。
大觀園中，包括林黛玉在內的所有人，都知道薛寶釵留在園子裡面的苦衷，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提這些事情。
此時王夫人見薛寶釵不識抬舉，不由提高了聲音，薛寶釵早已經聽到，不由得麵皮漲紅。
她柳眉一豎，剛要發作，袖子卻被背後的薛寶琴抓住搖了搖。
薛寶釵只得壓下火氣，對南安太妃陪笑道：「小女子沒有福氣，還望太妃見諒。」
南安太妃面色難看，冷哼一聲，對著王夫人道：「這姑娘的教養，和榮府裡面的姑娘，似乎不太一樣啊。」
王夫人聽了，對薛寶釵道：「還不向太妃道歉！」
薛寶釵再也忍耐不住，甩開薛寶琴的手，對王夫人冷冷道：「此事本就是你情我願，我不願意，難不成夫人還要強逼我不成？」
「什麼時候薛家女子的婚事，需要王家來同意了？」
此話一出，舉座皆驚。
他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會這在這種場合，聽到這種話？
這是晚輩對長輩說的？
王夫人氣得渾身發抖，連聲道：「反了，反了！」
薛寶釵突然感覺心中一片通透。
什麼家族？
薛家這一房，已經沒了！
現在的自己，當真是赤條條無牽無掛！
她想通了這一節，便感覺枷鎖已去，金鎖頓開，索性破罐子破摔，冷笑道：「太太可別忘了，環哥兒可是要納我為妾的，如今我這不入流的人，竟然也要拿出來和親充數，小妾不如王妃，這面子可真夠大的。」
這話一說出來，在場眾人臉色頓時極為難看，賈赦和邢夫人固然坐在一旁看熱鬧，賈政卻坐不住了。
強納官家小姐為妾，傳出去之後，榮府本來的名聲，一朝盡數付與流水！
他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他出去三年，家裡竟然如此混亂不堪，王夫人怎麼管的家！
王夫人此時也是滿臉震驚，她當初也就一說，沒想到薛寶釵如此乾脆地揭開此事！
何況她本來指示薛寶釵對付趙姨娘，心裡有鬼，一時說不說話，賈政看在眼裡，更加篤定。
他氣得鬍子發抖，母親壽宴上出現如此場面，榮府的臉都丟盡了！
他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起身打著圓場道：「太妃見諒，前些日子，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在詔獄中身死，這薛姑娘本來和其熟識，思念故情，心情低落，才出言衝撞，還太妃寬宏大量，原諒她不懂事。」
南安太妃這才面色稍霽，冷冷道：「不願意就不願意了，薛姑娘不是還有個妹妹？我看模樣也挺周正的，竟似比她還強一些。」
「要說言談教養，妹妹可是比姐姐強的多了。」
賈政不提賈寶玉還好，薛寶釵聽了后心情更差，對著南安太妃冷笑道：「太妃好大的臉，你怎麼不自己去和親？」
賈母緩緩合上眼睛，她也沒料到，給榮府添上最後一根柴火的，竟然是薛寶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