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大結局1
因為他敗給的是一個惡毒的後宮婦人和一個不學無術又嗜血暴戾的兄長。他得了民心卻沒有了天時地利。而那時敗走晉國的他堅信他還能捲土重來,他堅信他還能贏。
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積弱許久的梁國經不起漫長的消耗戰,在東奔四走中。曾經稱雄南邊的王朝終於被生生拖垮。
到頭來,他依舊是敗了。
這就是他的命。來得這麼突然,卻已在多年前早就寫好了伏筆。
他,鳳朝歌。終不是能站到最後的那個人。
眼前雲捲雲舒,江山萬里再也不是他的天下,那美如光,艷若桃李的愛人也再也不會在他的身邊。還有他的孩子,從此天涯兩邊,生死相隔……
鳳朝歌忽然笑了。
人生走到這一步,他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昀兒……」他從懷中掏出一塊乾淨的繡花手絹,低低地笑:「你我夫妻緣盡。此時你又在天涯哪一邊看著我?」
忽然這個時候,有一個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來,跪下:「皇上……皇上……」
他的臉色有異樣。
鳳朝歌迅速收了帕子,回過頭去臉上已是毫無一點溫度:「到底何事驚慌?是晉軍攻城嗎?令龍虎將軍前去迎敵……」
那士兵呆了半晌,這才搖頭:「不……皇上……城門邊來了一輛馬車。她說要見皇上……說她的名字叫做華昀!」
「呼」地一陣風把他手中的帕子給吹走了。潔白的帕子飄出城牆,飄向那污穢而兇殘冷硬的世界。
鳳朝歌定定看著跪在眼前的士兵,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皇上……這個見還是不見?這女人說她有令牌。」那士兵呈上了一個寫著「御」字的龍形令牌。
鳳朝歌茫然接過,等看清那御令金牌背後一隻刻上的蝴蝶時,手一抖。
「哐當」一聲,令牌跌在地上。他人已躥出去。那士兵張口結舌看著身邊瞬間消失的人影。
華昀……難道是?……
……
雲羅坐在馬車中,雙手抱著膝蓋看著面前斑駁的城牆。這一路滿目瘡痍,屍橫遍野,看起來如同人間煉獄。而她能一路順風順水到了這裡,自然知道是誰暗中幫她到了這裡。
她最不喜歡欠人人情,可是唯獨他對她做的,已經是還不清了。
雲羅在車廂中靜靜地等。
過了一會,忽然城樓上一陣驚呼。雲羅猛地看去,只見一道人影往下衝來。那百級的石階,他飛奔得如此快。
雲羅笑了。
他來了!
是朝歌!
可是她的笑容還沒及綻放在臉上。那石階上的人忽然停住腳步,遠遠地看著她。
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遠去。雲羅還在望著他,可是那道人影卻不再往下走。
撲通!
是什麼在心中猛地跳動,像是要炸破耳膜。雲羅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她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人已經飛快地下了馬車。
「朝歌!」她想要走上前,「是我!我是昀兒啊!」
她有點看不清台階上鳳朝歌的面容,因為橫在她眼前的是交叉林立的刀劍。對這個忽然在這個時候執意要進城的可疑女人,底下的士兵們一個個神經緊繃。
台階上的人一動不動。雲羅竭力看向他,目光急切地想要在他臉上搜尋過哪怕一絲絲表情。
可是……
那人影忽然一動,已僵硬轉身。
「朝歌!」雲羅愣住了,不由衝上前大聲喊:「朝歌!是我!我是昀兒!我是雲羅啊!」
她的聲音拔尖許多,剛才沒聽清楚的士兵們此時聽了一個個面上變色。
華昀,雲羅?那不是他們的皇后嗎?那個以一己之力硬是破了潞州之圍的奇女子。華老將軍的遺女、如今正在外守著最後一道防線的華元嗣將軍的妹妹啊!
她,是鳳朝歌的妻子!
四周一片死寂,在不遠處木然守著城門的士兵們也一個個疑惑地看了過來。剛才還攔著雲羅的士兵們一個個面面相覷。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雲羅眼中漸漸焦急,因為她看不到鳳朝歌的臉。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是這樣。剛才,就在剛才一切還好好的。她千里迢迢而來,他也看見了她,為什麼他不下來?
「朝歌!」雲羅終於再也顧不得,一把推向攔在眼前的刀劍,厲聲道:「放我過去!」
士兵們被她的氣勢震懾,手中的刀劍慢慢放了下來。雲羅提起裙擺就要飛快上了台階。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動,「鏗」的一聲,一柄長長的劍就從天而降深深插在了她的面前。
雲羅一驚,猛地退後。她心中湧起了一股自己也說不明白的不安和驚恐。怎麼會是這樣?怎麼……
此時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來:「傳皇上旨意,華氏雲羅叛梁入晉,鑒於華氏對梁國有功,將功抵過,卻不可輕饒。押下去聽候發落!欽此!」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雲羅只覺得心頭一股熱氣一下子消散得無影無蹤。叛梁?入晉?他當真是這麼想的?
她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左右的士兵一下子將她拿住。
雲羅看著高高的人影,視線一下子模糊了起來。那高高在上的人影已經背過身,熟悉的影子一下子變得無比陌生。
怎麼會是這樣?怎麼可能?
她來了啊!
哪怕身不由己,哪怕那人千萬挽留,她都來了啊!
他說過,生死都不會分開。哪怕他死了也定要拉她作伴。可是如今這又是做什麼?
不,她不信!!
雲羅被士兵一把往後拖去。她從深深的失神中回過神來,朝著那人影凄厲叫道:「朝歌……不!朝歌……是我……」
「叫什麼叫!」左右士兵一聽她這樣叫喊,立刻凶神惡煞地喝道:「再叫封了你的嘴!驚擾聖駕你吃罪得起嗎?」
雲羅似乎沒有聽見,她被人越拖越遠,終於那一道人影再也看不見……
她終於心如死灰。
……
梁國的秋並不肅冷,而是一點點地令人感覺到寒意。有時候看著那出來的太陽,會令人覺得還是炎熱憋悶的夏季離冬還遠著。可是直到風一吹來才曉得原來不知不覺中,秋已深,又是一年的輪迴。
雲羅「住」進了梁京的皇宮中。只是押解她的囚車在恢弘華麗的宮殿外圍一晃而過,直接到了最幽深最偏僻的巷子中。
冷巷。
這深宮中最陰暗的所在。那是可以將活人關成活死人的墳墓。馬車吱呀吱呀地碾過凹凸不平的路面,最後到了一座破落的院子門前。
「到了!下車!下車!」趕車的侍衛瓮聲瓮氣地吼著。
囚車打開,雲羅木然地看了一眼這並不算陌生的地方。
「下來啊!還當自己是皇後娘娘啊!快給我下來!」侍衛見她還在發獃,不客氣地一把把她揪了下來。
雲羅從囚車中一下子踉蹌跌了下來。
「快進去!」侍衛沒有一點憐香惜玉,拉著她凌亂的長發就往裡面拖去。
沒有人來迎接,也沒有人吭聲。雲羅被一下子推到了院子中,摜了進去。在她跌在粗糲的地面時,倒是聽到了幾聲時起彼伏的尖叫聲。
雲羅茫然抬頭看著眼前。只見破敗的院子中一個個髒兮兮的婦人驚恐不安地看著她。她們一個個面黃肌瘦,瘦骨如柴,像是白天闖出來的鬼一樣。
她還沒看清楚,背後一陣劇痛。一道尖利的嗓音幾乎刺破耳膜:「還不快起來!挺屍給誰看啊!快些起來!」
雲羅從地上慢慢爬起,可是還沒等她站穩,又是一記棍子抽過來:「這麼慢,嬌滴滴的給誰看?」
接連的疼痛終於讓她回過頭看著背後的老女人。
她回頭,一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令她一愣。
這個老女人……似乎哪裡見過……
她還沒想清楚。那老婦人一下子也認出她來。她渾濁的老眼中頓時閃過一道驚慌莫名的神色。不過下一刻當她看見雲羅的樣子時,忽然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我當是誰啊!哈哈哈哈……原來是皇後娘娘啊!」那婦人尖利的嗓音簡直可以裂瓦。不遠處畏縮的婦人們一個個瞪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看著院子中的兩個人。
雲羅的目光漸漸陰沉。而那個狂笑的婦人指著她,像是看見了這個世間最可笑的事。
「哈哈哈……娘娘您不是去享受富貴嗎?怎麼的還來了這裡了啊?哈哈哈哈……」
「哎呦,笑死人了。一副賤樣果然還是被皇上給甩到了這裡來了。活該,哈哈哈哈……」
「……」
那婦人肆無忌憚地嘲笑著。雲羅冷冷盯著她。
她自然沒有忘記這眼前的婦人。是她一腳踹掉了她的孩子,是她……她是殺她孩子的兇手。只恨當時她心痛欲絕,根本沒有辦法去追究。而當時一干相關的人都統統被鳳朝歌下旨殺的殺,流放的流放,只是這婦人不知怎麼的竟然還在這冷巷冷宮中。
只是看她的服色應該也是罪人。
那婦人終於笑完了,擦著笑出的眼淚,陰沉沉地盯著雲羅:「皇後娘娘,二進冷宮的滋味好不好?」
雲羅環視了一圈,冷冷道:「不錯。」
「什麼不錯?」那婦人反問道。
雲羅捋了捋鬢邊的亂髮,寒如冰雪的目光直視那婦人:「我說的不錯,自然是老天爺安排的不錯。當日我忘了殺你,今天總算是老天爺開眼,又讓我們碰上了。你說這不是天意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