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雲散霧收
「這裡就是你靜修的地方?」沈玉刃好奇地看著周圍。
幽暗的洞里,乾燥,潔凈,散著一股好聞的草藥味道。
「別動,閉上眼睛。」
涼涼的草藥汁液被敷在了臉上。沈玉刃輕輕呻吟了一聲。
「這樣就沒問題了。放心,十天之內傷口就會痊癒,不會留下任何疤痕。」沈月關的聲音帶著一點點嬌寵,一點點得意,令人十分安心。
「有什麼關係!」沈玉刃趁機撒嬌。「臉上有疤,嚇壞賊家。」她說出小時候經常聽聞的蘇地俗語,然後自己也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沈月關作勢打了她一下。「你是女孩子,將來要出嫁的!」
「哥,你以為我還是十五歲啊?!」沈玉刃不滿地抗議。「……我已經被許過人家了,忘了嗎?」
沈月關沉默下來。
「大哥當年不該隨口那麼說。」過了許久,他才冒出一句。
沈玉刃回,看見天光從洞口悠悠地流進來。「不關別人事。是我自己。——啊,什麼東西!嚇死我了!」大小姐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躲到了沈月關背後。「老,老鼠?!」
沈月關大笑出聲。
「不是老鼠。看見嗎,會飛的。」
雲一枝在雲宮大殿里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圈。
任伯川就陰沉沉地坐在檀木椅上,臉色幾乎可以擠出苦水來。
「藍兮若死了,蘇顏被毀容又失心瘋。江南武林大鬧起來,任大俠,慧妍雅集和碧雲城都脫不了干係。」
「不錯。」
「那……您老想想辦法?」雲一枝快急死了。
「不需要。」
「不需要什麼?」
「辦法就在眼前,不需要想。」
「什麼意思?」
「藍兮若是尤楚雲所殺已經確證。沈玉刃消失地恰到好處,那麼,蘇顏的事情,仍舊可以算在尤楚雲的頭上。」
「什麼?」雲一枝嚇了一跳。「可是,楚雲明明說是一條黑影帶走玉刃傷了蘇顏?」
「那條黑影武功之高,對沈玉刃之關切,雲城主是否可以推斷是何人所為?」
「……」雲一枝臉色白。
「殺藍兮若一項也是罪名;加上傷蘇顏兩項也是罪名。這筆糊塗帳要怎麼算,難道雲城主還不明白嗎?」
「我……可是,楚雲不會認……」
「四個字。就地正法。」
「飛鼠?」沈玉刃試圖去抓住那空中一隱而沒的小東西而不果。「啊,飛得那麼快!」
「原來沒那麼快,我替它們打通了經脈教會它們輕功才會如此。」
沈玉刃驚地吐了吐舌頭。「又騙人。」
「不騙人。我費了五年心力才訓出四隻,前幾天死了一隻,還有兩隻不在此處,所以現在只有孤零零的一隻留下。」
「你……你好閑。」
沈月關苦笑。「這不是閑。記得此事不要給任何人說起,連你嫂子也不要說。」
「我嫂子?」沈玉刃扁扁嘴,「誰是我嫂子?」
「好啦,乖。」沈月關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吹聲口哨,那隻飛鼠被乖乖召來停在他的手掌之上。「我叫它陪你玩,你乖乖呆在這裡,裡面有吃有喝,過一陣子我來帶你下來。」
「什麼?」沈玉刃訝道,「要我呆在這裡?你離開?」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沈月關轉身向洞口走去,整個人忽然散出一種亘古的氣質。
河圖——
他像一隻鷹隼一般,直接翻了下去。
「喂,哥,幫我解了穴道才走——哥——討厭!」
沈玉刃沒好氣地坐回去,瞪了一眼那隻繞著她飛舞的又似蝙蝠又似鳥的東西。「再看,再看我吃了你!——哎,好眼熟……啊,小時候我吃的那種紅燒飛鼠,難道就是你?」
可憐的小動物吱地一叫,膽子小小地躲開了。
任伯川已經走了。
雲一枝繼續在大殿里團團轉。
「明日一早,準備火刑柱,燒死尤楚雲。——城主還記不記得將南方攪得亂七八糟的綠幽靈?順便一起算到她頭上。再加上公布她是神霄派的身份,一了,百了。」
這便是任伯川臨走時候留下的話。
她沒的反駁。
但她絕不認同這是一個好主意。
因為她清楚知道,那個救走沈玉刃的是誰。
似乎也正因為如此,她更不能不接受任伯川的提議。
「秉城主——」心腹女侍匆匆地出現在殿門前。「郁姑娘求見。」
「郁姑娘?」哪個郁姑娘?
「煙花會的郁方儀姑娘,秘密求見。」
雲一枝一皺眉。
不過她深深明白一個道理——任何時候生的任何事,都不會沒有關聯。「請。」
翌日。
翌日已是初八。
還有兩日,就是四大美人選舉正式舉行的日子。
今日,也是沈月關預備出關的日子。
碧雲城很熱鬧。非常熱鬧。十分熱鬧。
熱鬧到有點殘酷。
得著消息的人,全部小心翼翼又滿懷興奮地,起個大早,趕來了雲宮校場。
一個美女被活活燒死,多麼刺激的一個節目!難道不比選美更讓人心動神搖么?
「好奇怪,今天街上人好少。」連小開愜意地同平無奇大搖大擺地進了雲城。
「問過路了,集市往那邊走。」
「好。我去給老婆買塊好衣料。你呢,你買胭脂水粉還是什麼?」
「我啊……嘿嘿。」平無奇傻笑。「看看有沒有春宮圖什麼的賣吧。」
「你這個賤人……」連小開翻翻白眼。「怎麼不說買春藥?」
「春藥?春藥用得著買嗎?你忘了我從前可是情教的分舵主來的,春藥這種東西,哼,我要多少有多少!」
兩個躊躇滿志的年輕人,幸福地徜徉在連集市也很少人的清早。
「啊呀,推出來了,就是她就是她……」
「看不太清楚面貌啊,長得好普通嘛。」
「聽說她就是那個煉綠幽靈的妖女……看起來是有些妖氣十足哦?」
「哪有,我聽說她是被冤枉的……」
一個武將刀劍互擊一聲。「不許吵嚷,小心全部抓去砍頭!」
人群只安靜了幾分鐘。
「哎呀,是四大公子……四大美人會不會出來?」
「那個批的小妞好漂亮……」
「那個盤的才好看……」
「啊!啊啊……喂喂……城主來了!」
排山倒海一樣的轟然祝頌在雲一枝拖著長長的金色魚尾裙擺出現的時候達到頂峰。——「叩見城主!城主萬福永壽!」
「全部平身。」雲一枝懶懶地揮揮手。
任伯川與雲一枝交換了一個眼神。
太陽已經走到了高高的位置,再有半個時辰,就會熱起來。
沒什麼可等的。也不能再等。
高高的旗杆上,楚雲穴道被封得嚴嚴實實,連最輕微的聲音也不能出。下面的柴枝堆滿了通向死亡的乾燥與易燃。
楚雲的眼神獃滯中有不甘。
雲一枝清了清嗓子。「點火。」
連罪名也懶得贅述一遍。
熊熊的烈火燒起來。
就要燒,就要燒得海枯石爛。
還未燒,還未燒得天荒地遠。
瓢潑的大雨毫無徵兆地來了。
人群一片狼狽。
澆了桐油的火焰仍在烈烈爆燒,出詭異的藍色光芒。
一眾大人物紋絲不動,坐在雨里,繼續觀看。
不對。
雲一枝忽然喊了一聲。
她喊得似乎是「大家小心」或是什麼,聽不清楚。
因為她喊聲未落,校場的周圍一圈,大人物們所踏腳之處,忽然響起了衝天的**爆聲。
這點**自然難不倒諸位成名已久的武林人物。除了幾個小佳麗被炸的灰頭土臉,大部分人,連衣襟也沒沾上塵灰。
「報——報告城主!雲宮來了一個黑衣人,自稱是神霄派護法——」
任伯川為,一眾高手如兔起鵠落般向同一個方向掠去。
混亂大大升級。看客幾乎互相推搡著,你踩我我踩你地,如驚弓之鳥一眼散去。
一片混亂里,無人顧得上火焰和楚雲。
火繼續燒著,將人形掩蓋。
雲一枝退了幾步,靠到了校場的將台附近,忽然身形一轉,消失了蹤跡。
「怎麼樣,你還好吧?」
原來校場的將台下面,竟是一個密室。
楚雲正在其中,輕輕地咳嗽。「我很好,有『冰心』護體,這麼些時候的火燒還傷不到我。」
雲一枝點點頭。「我已經換了一個女犯上去了,應該無人會現。趁現在下雨,你趕緊離開。」
「雲城主!……」
「怎麼?」
「城主現在是否能告訴我,為何救我?」
「因為……」雲一枝嘆口氣。「第一,我根本不願拿你當替罪羊羔。第二,昨日我見到了一個人。」
「誰?」
「你的好姐妹。神霄派的郁方儀,郁女史。」
「啊!」楚雲掩住了嘴。
方儀……怎麼會是方儀?
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那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一起練功,一起應付癸水,一起笑怒打鬧,一起受罰,一起變美,一起從一歲,到二十五歲的上輩子。
楚雲的美目圓睜,一時間有細細的淚痕流了下來,而她的腦中一片奇妙的前生往事,再難以思考萬一。
「別想了,要保命的話,快快離開吧。」雲一枝勸。
「好……」楚雲咬牙收拾心情。「哪條路?」
「這裡。」雲一枝熟練地轉動一個旋盤。「向前,可以一直通到碧雲城外七里之處。」
雨散雲收了么?
雲一枝返身出去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些許不妥。
為什麼外面那麼靜?
她深吸氣,從暗門中閃了出去。
一出去,她便渾身僵硬,再也難以動彈。
因為,數把刀劍,指在了她周身的要害。
「任大俠,李大俠,商公子,你們……你們這是作甚?」
雲一枝的聲音仍然嬌媚。
「楚雲在哪裡?」任伯川沉聲問道。
「楚雲?」雲一枝翻翻白眼。「不是在上面燒著……么……」
她抬眼才看見,高高的旗杆上根本沒有人,火也沒有在燒。
那個昨日找來替死的女犯奄奄一息地躺在了一邊,臉上的簡單易容也被雨水沖了個乾淨。
「啊!先前明明是楚雲啊,難道,難道,」她眼珠一轉,「難道被神霄派的人救走了?」
「根本沒有神霄派的護法。」任伯川眼神如刀。「雲城主,你跟我們玩的是哪一出把戲?」
雲一枝垂頭思考。刀劍進逼半寸。
「好啦好啦,真是輸給你們了。是,的確沒有神霄派的護法,不過,卻有一個神霄派的女史。」
「神霄派的女史不就是楚雲么?」
「不是。」雲一枝嘆氣。「是煙花會的郁姑娘。她是為救尤楚雲而來。剛才的事情,也全是她迫我安排下的。」
反正郁方儀不在此地,全部推給她算數。若是慧妍雅集追殺郁方儀也無妨,大不了她在通風報信一番,等到她們回去神霄山,還有哪個能傷到她們半根寒毛?
「雲城主實在是太會血口噴人了。」
冷若冰霜,艷若桃李的雨後陽光露出端倪,照著一個女子健步而來。
「郁……郁姑娘?」雲一枝訝然。
郁方儀一襲嬌艷的大紅衣裳,如一個火里來的使。「我怎可能是神霄派的女史……呵呵呵呵。」
雲一枝硬著頭皮答。「為何沒有可能?」
「世人皆知神霄派與情教乃是世代死敵。試問,一個由情教教主欽點的花魁,又怎會是神霄派的女史?情教教主裴紫丹難道會那麼愚蠢,讓一個神霄派的女史日夜伺候於卧榻之上,枕席之間?」這話很是淫蕩,但是郁方儀說來卻冰冷坦然。她伸手入懷,一塊紫玉雕成的牡丹令牌赫然在目,引起眾人一陣嘩然。
雲一枝啞口無言,卻一刻也未曾停止盤算。
昨日,明明是這個女人,親口說出「我是神霄派女史方儀」的話語。
今日,楚雲明明在聽到這個名字以後,流露出百感交集,又喜又嘆的表情。
郁方儀又如何會不是神霄派的女史?
一道靈光閃過雲一枝的心頭。
神霄派的女史……若郁方儀是神霄派的女史……
殺藍兮若的那一掌的掌力……
同門,自然能夠出一眼的掌力!
可是,若是她無端殺人,她的目的究竟為何?她要做什麼?!
「雲城主還是快將楚雲交出來吧。」刀劍已經逼緊了身體。
雲一枝默默開啟了暗道之門。
任伯川等人追了進去。
「為什麼?」
雲一枝走過郁方儀的身邊,實在忍耐不住,直接地將心中問題問了出來。
茫茫人影來去,無人注意她們的對答。
「因為我恨楚雲。」
郁方儀昂起了頭。
「你確實是她的女伴吧?」
「曾經是的。可是,在我捨命幫她下山的時候,她卻背叛了我。」
「背叛了你?」
「她們捉住我,迫我喊話叫她回頭。我知道她仍在山中,她卻不顧我的生死,置若罔聞。」
「你叫她回頭?」
「我叫她不要回頭。我以為,這樣說,她必定會回頭。」
「結果你錯了?」
「我替她承擔了所有罪責。我被廢去了武功,賣入了妓院。那是家最下等的妓院,每天晚上,七八個男人輪流操我,打我,玩弄我。每天白天,我要洗三十個馬桶、三十個尿壺、一百多件衣服,洗的不夠快不夠好,就沒有飯吃。到了晚上,還要餓著肚子被操,被打,被玩弄。」
郁方儀有一種奇妙的本事。她說出任何不堪的話語的時候,卻還是保持著冷漠坦蕩的音調。
這音調卻令雲一枝無語。
雲一枝的身後,卻傳來了一聲難以壓抑的哭聲。
楚雲。
楚雲從陰影里慢慢走出來。
「是我該死。」她滿臉都是淚。「我原應該被燒死……是我欠你的。」
「你沒有入暗道?」雲一枝扶住了雙腿一軟跪在地上的楚雲。
「沒有。我躲在另一側,他們追去了,我就跑出來。」楚雲在答雲一枝的話,眼睛卻一刻也未離開方儀。「你殺了我吧。你親手殺了我,我毫無怨言。」她掙開了雲一枝,跪在方儀面前。
雲一枝忽然警醒過來。「不對,你要報復楚雲的話,何必多此一舉?你原可以看著她被燒死……」
「因為我的確是裴紫丹的女人。」郁方儀口角帶出一抹譏笑。「我一無所有,要報復,要生存,只有依附一個最強最有力的男人。我要報復的也不是楚雲一個,而是整個神霄派。——」她的聲音忽然一變,變得嬌媚而尖利,「你們,你們要逃到哪裡去?雲城主,難道這一切都是你策劃的?你究竟要做什麼?你和神霄派究竟有什麼關係?」
她和神霄派有什麼關係。笑。什麼關係。
雲崖上面養著一個十三年的漩渦。
不用解釋,雲一枝已經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任伯川自然不是傻瓜。
追不到楚雲,他自然翻轉頭。
事到如今,他懷疑的自然也不再是楚雲一個。
雲一枝忽然明白了沈玉刃昨日的感受。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由她策劃主謀,實在是很說得過去。
她自己也差點要相信。
「任大俠,我若說一切與我無關,你信不信?」
本來就與她無關得很。
明明是神霄派的內鬥而已。
「不信。」任伯川答得斬釘截鐵。
雲一枝連苦笑,也苦笑不出來了。
跪在地上的楚雲忽然做了一件事。
她如鬼魅一般地起身,欺向雲一枝。
她一生中,從未施展的出來如此快捷的身法。
但是今日,她在一眾前輩高手的面前,如此之快,快如流星!
她扼住了雲一枝的喉嚨。
「放我走。」她沉聲道。
郁方儀、任伯川全都變了顏色。
誰都也看得出來,楚雲用的是全力。
不是作戲。
「跟她沒關係。」楚雲的神色如鬼。「知道我為何被神霄派逐出門庭么?因為我是個瘋子。我沾上誰,就會令誰瘋狂。遊戲結束了,放,我,走。」
雲一枝嘆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楚雲那顛三倒四的說話,很清楚地變成兩個字或一聲嘆息。「何苦。」何苦。
「別動,別說話!」楚雲大喝,扼住了雲一枝的聲道,阻止她再出任何聲音。
「我是一個該死的人。但是,」她直直看著方儀。「但是我還不能死。」
前世今生,一刀兩斷。
任伯川不屑地冷哼一聲。
「你以為,你擒住的人,可以足夠作你的盾牌么?」
他眼神中有凌厲的殺機。
「你……你想要做什麼?在碧雲城中殺城主,你還想活著走出去嗎?」楚雲毫不退讓。
「你錯了。我不會殺雲一枝。」任伯川冷笑。「我要殺的只是你。至於你殺不殺雲一枝,悉聽尊便。」
楚雲打了一個寒顫。
江湖,好冷。
她只想去一個暖的地方,再擁抱一遍她的暖。
她長夜裡的暖。
「請問一下,校場究竟怎麼走?」
「你們面前不就是嗎?這還要問,切。」路人鬱悶地走過場。
「喂,我們真的要去看么?燒妖女有什麼好看的?」平無奇有點無聊地看著一地泥濘。
「隨便看看嘛。」連小開提著兩個錦盒,一邊是英敏的頭,一邊是美麗的雲紋錦緞,兩個都是準備獻給他老婆的大禮。「等會剛好從這裡繞到正門,去打探一下老婆住在哪裡。」
「怎麼,只是打探而已,不去找她嗎?」
連小開得意洋洋,「我都想好了,要初十那天,老婆美美地在台上得到桂冠,我忽然提著禮物上去給她一個驚喜。她一定會又感動,又高興。」
「你知道她一定能得到桂冠?」
「當然!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平無奇不屑地翻了翻白眼。「走啦,那邊好像有好多人,不是說去看熱鬧的嗎。」
熱鬧。
熱鬧得仿如煙花。
錦盒從手中,落地。
一道驚鴻一樣的身影。
一枚象牙一樣的匕。
連小開的眼睛裡面留下一個午夜夢回時候掙也掙不脫的駭人場景。
一個令他心肝都爆裂開來,骨頭擠壓到粉碎的場景。
黑的,飄揚起來。
白的身軀倒下來。
其中,沒有聯繫。
孤零零的。孤零零的身軀。
黑長在人頭上。
人頭,卻不曾長在身上。
它被一泓鮮血托著,似溫泉口噴的熔岩一樣,彈了起來。
拋出了高高的弧線。
表情,仍然生動著。
面貌,仍然絕美。
那連小開眼中,世間最美的女子。
她的頭,落了下來。
「敢脅持我的女人,真是找死。」
聲音的主人有種亘古君臨的氣度,手中一枚匕上染著血痕。
雲一枝嬰寧一聲,投入了他的懷抱。
那人的眼神略微一掃。
連小開分明,分明地,對上了那雙眼神。
他在看他。
他越過了無數潮水一樣的人群,看住驚惶刻骨的他。
那眼神,像一把匕,割出了連小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