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族利益

第八章 家族利益

沈玉刃同其他確定無嫌疑的佳麗留在雲宮大殿等候。

所有有嫌疑人則被帶去雲宮大牢。雲一枝找來十四名自願受掌以替代徒刑甚至死刑的囚犯,供眾人試驗,以比對傷勢,找出兇嫌。

等了很久。

很漫長的一場等待。

等待的盡頭,會是什麼?

很顯然,劍鋒來時,沈二小姐的心思正在神遊天外——事實上,她在想她的二哥,沈月關。

十三年前那一場轟轟烈烈的鏖戰,以及鏖戰之後的……可不可以說是家變?

當時她舌傷未愈,不能說話,一雙眼睛里,只剩下悲憤。

她無能為力,只是看著大哥二哥翻臉相向——按照習慣,沈玉刃更傾向於把沈仙刀當作大哥看待。她與沈月關都是倚靠著沈仙刀長大的孩子,都愛慕死了那一身青衣絕色的男裝——沈玉刃花了很多年,在模仿卻模仿不來的那種氣質——沈仙刀與沈月關,兩個她最親最愛的人,為了莫易,一個她最迷戀傾心的男人,翻臉。

沈月關做了令人難以原諒的事情。

不,義。

他親手執行了對莫易的制裁。而這種制裁,原本可以被他親手避免。

他背叛了他的朋友——

朋友。

承認與否,他和莫易,都曾經配得上這兩個字。

死生之間的無言默契。經年累月的互相扶持。揚眉一笑間的並肩亮劍。背靠著背,彼此殺人的動作都清晰地令對方感覺;而敵人熱血飆出的一瞬間會自然而然地彼此照應那積澱在心最最深處的一絲一點的恍惚失神。

沈仙刀不能認同沈月關的行為。

沈玉刃也不能。

她們愛沈月關。她們也愛莫易。

那種納入家人群體的,無間無私的愛。人的殘忍和邪惡應當有所邊界。在酷熱和惡寒之間。

最後的結果,是——「雙方恩義,一併斷絕,既無所愛之仇,亦無所親之誼。」——這是沈仙刀的決定。

於是,沈月關離開了。

他同雲一枝一起回了碧雲城。

雲一枝徹徹底底地結束了她放蕩不羈的生活,從此以後專心守著沈月關,以沈月關的妻子自居。她真地愛上了他。那是種不同的愛。自私到極點,必須要用佔有來證明的愛。

愛他的沉默寡言。愛他的黝黑皮膚,清亮眼眸。愛他的深藏不露。愛他的持久忍耐。再也受不了和任何其他人肌膚相親。在夜間的風中,吟誦那熟悉到俗濫的四個字——曾經滄海。字句之間,縱然孩童也能了解。親身流動的感受,卻是經歷過的方才明白。一種深入骨髓,顫抖得渾身毛孔全部張開的明白。一種如夢如電,如痴如悟的明白。

她要的東西,從來都必,須,得,到。

不惜犧牲一切。

沈仙刀的惜與沈玉刃的疼又算什麼。

沈玉刃曾經以為這種疼痛她永遠也走不出來。她曾深深恨過自己的二哥。那種任性地以為全世界都在等待自己長大去放懷擁抱的嬌縱在這一年徹底破滅。她亦以為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原諒雲一枝。撕碎了她想要學著去守護某人的所有希望,令她不得不直面情愛男女的醜陋瘋狂。炎熱的夏天裡,她口不能言,心如火焚。

那個時候,沈仙刀曾經撫著她的臉頰,說了一句話,「幸好你還小。」

幸好年紀還足夠小。

還有足夠的時間去現,支撐起自己世界的眾多樑柱,原來不是每一根都寫著同一個名字。還有足夠的時間去領會,人世間的種種拖沓與無奈,在好和壞當中對和錯面前,還有一片灰。還有足夠的時間去體諒,失去和得到之間,奔忙勞碌的世人,究竟有什麼是放不開。

那是一個小孩子成長成一個大人的過程。

是一本書升華成一個現實的過程。

是夢醒,天寒。

可是,似乎還不夠。

成熟得還未夠——不然又怎麼會回味往事以至於如此出神,讓一把劍鋒壓在自己的肩上還渾然不覺?

不。不夠的只是武功,和經驗。

劍在任伯川的手裡。

他臉色雖然蒼白,手卻很穩,真正地穩。

他要殺沈玉刃,一劍就夠。

很殘酷,很真實的弱肉強食,強生存。他能夠在一剎那制服沈玉刃,只說明,他的武功更高,速度更快,專註能力更強。沈玉刃會在一招之間遇險,只說明,她修鍊得不夠。她太弱。

與背後無關。與來不及的轉身無關。

沈玉刃沒有動,也沒有回頭看。

她一回頭,劍鋒就會親吻上她美麗的臉。

她只是深吸一口氣,問,「作什麼?」

任伯川從她的背後答。「楚雲是兇手。」

楚雲是兇手。

如果楚雲是兇手,那麼有兩種可能——第一,她出去閑逛回來,遇見了藍兮若,一時興起便殺了她。一切都是巧合。

第二,她之所以擁有殺人的時間和條件,都是因為刻意的安排和事先的密謀。

為何二十九位佳麗都辛辛苦苦揮汗如雨地練習,她卻單單莫名其妙地獲准休息?為何時常莽莽撞撞的藍兮若,恰好在那日被激得自願跑開?

沈玉刃很清楚這一連串必然的推理。所謂人之常情,就是如此。

更何況,她不是溫柔的蘇顏,怕事的白慧儀或修佛的路千紅。她是囂張的沈玉刃,兇惡的沈玉刃,對殺人無動於衷的沈玉刃。

難道不是她默許或指使楚雲除掉競爭對手,來打擊她討厭的人,扶持她喜歡的人么?——沈玉刃自己也覺得不太相信。

她幾乎要認為,事實的確變成那樣才比較合理——但是天知道。真•的不是那樣的。

但是她沒辦法說。她沒辦法清楚地交待給眾人聽,她為何放楚雲提早離開。

沈玉刃甚至不能夠確定,人究竟是不是楚雲所殺。

直覺上,楚雲應該沒那種閑情。但是,這個年頭,誰又值得相信?也許,連自己都不應該相信自己。

「你有什麼話說?」

除了問的任伯川,沈玉刃看見大部隊走到她的正面。各種各樣的眼神投射過來,她懶得應付,乾脆閉目無言。

什麼也不必說。如果頸上沒有那利器,或許她還會想想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任伯川顯然已經失去對她的最後一點信任和耐性。至於雲一枝,能夠幫得上的話,知曉內情的她一定會幫,既然她沒有辦法阻止,想必是鐵證如山。

雖然,鐵證如山,也可以別有內情。

「報——」大殿門口忽然傳來急稟。宮女急急入來,「啟稟城主,有人求見。」

「不見。」雲一枝心煩意亂。

「城主……」宮女面有難色。「那位姑娘有拜帖,說請城主務必看后再決定見與不見。」

「什麼人那麼討厭。」雲一枝不情願地伸手接過大紅拜帖。那帖子頗為厚實,其中似乎夾了一些物事。

打開一看,拜帖是空白,夾的物事是一枚金環,上面掛著一串各色鮮花。

雲一枝暗嘆了一聲。

一波未平,一波來不及地又來侵襲。

「是煙花會吧?」她用尾指拈起金環向眾人展示。

任伯川為的慧妍雅集眾人皆變了顏色。

內亂未止息,外敵已經到了家門口。

片刻,任伯川運指如風,封了沈玉刃身上十七處穴道。「和尤楚雲一樣,先關入地牢,回頭再說。」他可以制住沈玉刃,卻沒辦法真的去一劍殺了堂堂神仙洞府的家主。「勞煩雲城主下令,請那位姑娘進來。」

如果楚雲還在場,她一定會非常,非常,非常地驚愕。

娉娉婷婷走進來的,一身粉紅紗衣的高挑女子,擁有一雙她認識,且熟悉的眼睛。

那女子孤身一人,神態卻清清朗朗,透著一點抹之不去的傲色,與眼底一閃而過的深冷。

「小女子郁方儀,見過眾位。」她盈盈施禮。

華麗的裙擺拖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上。

那是楚雲也曾穿著過的,屬於神霄派女史的衣衫。

高高的窗,膩膩的牆,兒臂粗細的鐵欄,和扎得皮膚生疼的乾草。

沈玉刃暗嘆一口氣。

碧雲城如此富貴,應該早建議雲一枝將監牢也裝修得漂亮舒適一點才對。

「不好意思沈洞主,多有得罪。」絕色七姝中的老大紅菱押她入房。「若沈洞主願意戴上鐵鏈,我可以為你解開限制行動的穴道。」

沈玉刃苦笑。「可以為我解開氣海穴,恢復我的內力么?」

「這個恐怕不行。」對方直接將她的反應視為默認,將冷冰冰的鐐銬從牆上取下套上了沈玉刃的手腕與腳踝。

真是讓人有點想罵人的事情啊。

紅菱退走之後,隔鄰牢房裡同樣被鐵鏈環繞束縛的身影貼前來,楚雲精緻的面孔在暗沉的光線下一半黑一般白。「沈姑娘?」她的聲音聽起來猶如受驚的小動物一般。

「是我。」

「你……我……」楚雲有些手足無措,亦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沈玉刃只好幫她。「你殺人了沒?」

「沒有!」答得堅定乾脆。

「那就好。」沈玉刃盤膝坐下,輕描淡寫地答。「其實就算是你殺的也沒什麼大不了,一個小丫頭而已。」

「真的不是我。」楚雲聽出沈玉刃對她的懷疑和試探。「——是神霄派的掌力。但是,不是我。」

沈玉刃的眼眸中異芒一閃。「難道是……」

「可是,玉蟾蜍陣……而且,那掌力,並沒有強到那種地步,還有些像女子的手筆。」楚雲審慎地說話。「其實,若說是我自己打出的,最最沒有疑點和破綻……我幾乎快要相信是我殺的人。可惜理智告訴我,我的確不曾做過。」楚雲苦笑了一下。

沈玉刃鬆了一口氣。這刻她已經斷定此事必與楚雲無關。「你也是穴道受制?」

「嗯。氣海以下數十穴道被封得很死。」

「試過沖穴?」

「很難。而且,這裡的手銬腳鐐似乎是很特別的材料製成,就算內力仍在,我也沒有把握能夠掙脫。」

「是『水龍吟』。雲一枝向我家買的寶物,硬如金剛,韌比天絲。」沈玉刃有點困擾地看著那些烏黑亮的金屬,真是哭笑不得。失去內力的情況下,那些鐐銬顯得十分沉重,在細嫩的肌膚上勒下深深的痕迹。

「……對不起。」楚雲忽然垂下頭。「是我連累了沈姑娘你。」

「不干你事。是蘇顏任伯川她們的問題,也是我自己的問題。」她知道自己有多任性妄為,只是想看看自己究竟可以任性妄為到什麼時候而已。「也可能,是有什麼其他勢力,在我們想不到的地方,為了我們想不到的理由,作出我們想不到的行動。」

「請坐。上茶。」

鐵觀音的香氣飄得滿宮滿殿。

郁方儀看著手中茶葉在滾水中浮沉,嬌笑一聲摘下來薄薄的面紗,淺淺嘗了半口熱茶。

輪廓分明的五官。濃黑的眉,大而明亮的雙眼,配上薄薄的櫻唇,和略有些方的臉頰,凸現出一種令人過目難忘的舒適健美。而飲茶的姿式輕巧自然,大大落落地似乎在自家後院一般,一點也未因為眾人的炯炯逼視而有絲毫扭捏。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郁姑娘果然明艷動人,氣度不凡。」任伯川客氣地贊。

「過獎了。螢火之光如何與皓月爭輝,沒想到揀日不如撞日,前來拜見竟然遇上眾位美人齊聚一堂,真是大飽眼福了哦。」郁方儀淺笑道。

任伯川一赧。命案之事所出突然,郁方儀的求見更是意料之外,他並無時間安排在場佳麗等人退去,還是有些繚亂地散在大廳里。

「只是例行早會而已。」他不動聲色地帶了過去。「剛好,千紅,小慧,你們帶佳麗們下去吧。這裡由我和雲城主招呼就好。」

雲一枝正想腳底抹油溜去找沈玉刃她們,卻被任伯川一句話截了個正著。老狐狸——暗罵一聲,雲一枝不得不含著禮貌地微笑陪坐在側。

「任伯川不敢將我怎樣,至於你,他對你的身份遭遇一知半解,亦不會輕易處置。今日之囚,不過是給蘇顏面子而已。我現在只是擔心趕不上初八……希望雲一枝能儘力為我們設法吧。」沈玉刃作出最好的打算。

楚雲很勉強地笑笑。千頭萬緒,她就算去理也理不出個所以然來。迫在眉睫是謎題,因由,自己的性命和自由;長久以來鍥而不捨的是久遠到淡泊的明日揭曉;真正纏繞在心間一刻也不能停息的是感召、思念、多疑、盲昧的信任和痴愛。所以——她根本不去理。

這也是為何她的臉上,越來越習慣於掛上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

沈玉刃知道她沒聽進去多少,輕嘆一聲,乾脆不說。

「期待別人為你們設法,還不如期待自己所作下的惡事,能夠逃過天譴。」楚雲不接話,自然有人答腔。

甜甜柔柔的聲音。甜甜柔柔的裙裾拖過陰陰冷冷的地。

一隻飛鳥的影子從高窗外掠過。

「蘇顏?你來這裡作甚?」

「怎麼,不歡迎么。」美人動搖之間都是步搖明滅,香粉揚灰。

嬌俏的身影身後隨著兩個雕像般的侍女,高高在上地站在了鐵柵欄外,幾乎是用看籠中獵物的眼神看著兩人。

「這裡是雲一枝的房產,哪裡輪到我不歡迎。蘇大美人想常住我也絕無意見。」

「沈洞主的詞鋒已經犀利了十數年,倒是一點也不會退步的啊。」蘇顏會諷,「當年我們四大美人之中,路千紅為與白慧儀居末都是毫無疑義,惟獨你我二人的排位卻是眾說紛紜,連我們兩個自己,也被這個心結困擾至今。」

楚雲這才明白,原來沈玉刃與蘇顏的針鋒相對是從此而來。

「只可惜,似乎認為我排在你前面的意見佔了上風。我任你欺負的模樣,也總是引起許多人的憐惜。我一直在與武林中最出名最傳奇的男人交朋友,你卻一直沒人愛沒人要沒人追求。」蘇顏柔柔的聲音說出的話卻傷人得很。

沈玉刃幾乎不為所動,只是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十年轉瞬。你為了要打壓我自然是不惜殺幾個人什麼地玩玩了。你殺人,差不多同我往指甲上畫花一樣輕易吧,哦?」蘇顏邊說邊做了個手勢。她的侍女之一從牆上取下了鑰匙打開了牢門。「只可惜,天道終無虧,你到頭來,還是落得一場空。」

「蘇顏。」沈玉刃無奈地答她。「你可知道,這世上有一種病,叫做癔症?」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是這世界的中心與主角。我沒空也沒功夫來嫉妒你針對你。你不必費心費力幫我幻想出殺人動機了,因為那小丫頭的死跟我無關,甚至跟楚雲也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么?」蘇顏的臉孔開始扭曲了。

論聰明,論詞鋒,她倒是比不上沈玉刃甚多。

「信不信都由你。」沈玉刃知道多說也是無益。

「我——」蘇顏忽然笑了起來。「你知不知道,我蘇家雖然掛著一個名門的頭銜,卻已經敗落了不少年?」

沈玉刃皺眉,「有何關係?」

「藍兮若的家族才是這十年間江南真正的霸主。錢,權,武功,人望。——我家最小的弟弟,已經同藍兮若訂了親事,只等我領著她得一個名頭,便能夠成就一段良緣,挽救蘇家的聲勢,重振名門的威望。」

沈玉刃輕輕哦了一聲。

這倒是十分令人……令人同情的理由。

「你說,叫我如何原諒你?如何原諒你毀掉我的一切?」

「……我沒有殺她。」

啪的一聲,一根長長的藤條出現在蘇顏的手中。

「小藍臨死前一天,就是這根藤條,你給了她三鞭。」蘇顏的笑容中含著快意和仇恨。「現在,我替她向你,百倍討回來。」

沈玉刃一愕,微微抬了抬手,想要說什麼。

鐵鏈卻出沉悶而巨大的撞擊聲。

「蘇姑娘!有話好說,不要如此啊……」楚雲的解釋同呼喚聽起來都如此倉惶而蒼白。

沈玉刃頓了頓,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她終於徹底明白,蘇顏是來做什麼的。

而任伯川放她進來,也很明白地,就是一種默許。

三乘以一百不過是三百藤。

死不掉的。

蘇顏抬起手。藤條高高地揚了起來。又狠又重地抽了下去。

一道紫色的傷痕浮現在沈玉刃的左頰上。

沈玉刃咬牙。

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屈辱,以及害怕。

因為,第二鞭依然落在同一個地方,准准地,毫釐不差。

臉上嬌嫩的皮肉吃不住兩次重擊,滲出隱隱的血珠。

蘇顏的眼神告訴她,下一鞭,仍會在同一個地方落下。

她存心的。

蘇顏要沈玉刃,皮開肉綻,永失美貌。

女人心狠起來,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第三鞭落下來。

沈玉刃已經做好了,毀容的心理準備。

雖然這種準備很痛,很痛。

總比,沒有準備來的好些。

楚雲已經不忍看,別過了頭去。

啪。

清脆而響亮。

可是,聲音卻有一些不同。

人體的每一部分,都有著不同的構造,不同的肌肉與脂肪的比例,不同的皮膚鬆緊,不同的形狀筋骨。

蘇顏亦感覺出不對,定睛一看卻忍不住出了一聲尖叫。

她的藤條根本不曾落在沈玉刃的臉頰,而是落在一個高大的黑影手裡。

她完全不知道,這個黑影是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而來,擋在了她和沈玉刃的當中。

「你是什麼人!」她除了驚叫,就是急退,和驚問。

可是她退不開。

藤條握在那人手心,產生一種奇怪的吸力,讓她根本沒有辦法鬆手,或後退。

「姑娘,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百倍償還的道理。她打了那個小女孩三藤,現在你也揮下三藤,算是扯平了。」那人向前一步,露出他男人的臉龐和肩膀。

「你……你是任伯川的人?」蘇顏驚魂稍定。

「很抱歉,我不是。現在,你已經為那個小姑娘報完了仇,該輪到我為我家的小姑娘報仇了。」那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平穩。

蘇顏只覺得手中傳來一股波浪一樣的勁力。

她慘叫一聲,跌倒在地。

一瞬間,臉頰上涌過三道熱熱的暖流。

並不痛苦,好似風拂過。

「這才是對女人的方式。就算要毀她的臉,也要避免讓她痛苦。」男人輕輕拿起來困住沈玉刃的鐐銬,輕輕將其中的介面處擰斷。

蘇顏顫抖著撐起身子,用手摸上自己的臉。

三道……三道坑坑窪窪,起伏不平的印記,幾乎布滿了,布滿了她的左臉!

她狂喊了一聲,崩潰地暈了過去。

「真是的……」沈玉刃已經睜開眼睛,站起身子,看見三條醜陋扭曲的紫色傷疤停留在蘇顏嬌美的臉上,真真觸目驚心。「毀容對於你來說遠比對我難受吧……畢竟,你除了容貌,什麼也沒有。」她活動著有些淤血的手腕。

那男人表示贊同地低笑了一聲。

「是『河圖『的武功?」沈玉刃轉身,靜靜地看著他。

暗暗的天光中,那男人的眸子如黑色的星辰。

「我的玉刃長大了。」他沒有答,卻伸手去撫沈玉刃臉上的傷痕。

神奇地,火辣辣的疼痛即刻消退,似乎連傷痕也變得淺淡了些。

「為什麼不早進來?」沈玉刃不思感謝,反而惡狠狠地問道。

「因為你的確該受點教訓。若不是她出手太過惡毒,我原本想看著你挨完這頓打的——小時候大哥從不捨得打你吧?」男人溫暖地笑意流動。

沈玉刃噎了一下,眼圈漸紅。

她終於忍不住,一下子投入了那男人的懷中。「二哥!」

「乖玉刃不哭……」沈月關輕輕拍著沈玉刃顫抖的身軀。「二哥在這裡,再沒有人能欺負你。」

忽然地,影和著風,一閃。

沈月關已經攜著沈玉刃的身形,從楚雲未及出的喊聲中,消失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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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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