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第49章 第49章

馬車穿過鬧市,徑直駛回行宮。那乞丐遠遠地在後邊跟著,手腳並用跑得不比馬慢多少。

本以為乞丐身上有什麼重大案子,她才付了客房錢。想到自己花的銀子,江嫿很是肉疼,卧在裴玄卿膝上蹬腿:「這該折算成多少米釀啊,我再也不在路邊隨便發善心了。」

「你還惦記銀子?」裴玄卿兩手的食指尖搭在她太陽穴,輕緩按捏:「還好他沒全瘋,否則傷了人,告上衙門,你也難逃干係。」

這倒是……

一路上,偶爾有小孩子大叫著「怪物,打它」,朝他扔石子,他也不搭理。

這樣能忍的性子,怎麼就對幫著換衣裳的小二動了殺心呢?

車輪顛簸不停,終於到行宮附近。把江嫿抱下馬車后,裴玄卿朝宮門口使了個眼色。她定睛一瞧,那似乎是晉王和安陽在同齊妃道別。

安陽千里壓齊妃來請罪后,皇上曾下旨:齊妃戕害莞美人,又教唆皇子行惡事,實在不配為人母。

念其誕育皇嗣有功,又誠心悔罪,便免了死刑,只貶為庶人,入布達尼亞宮修行。終身在這北地獨自思過,替莞美人超度。

作為偵破此案的領頭者,即便二人無錯,也被對方當作死敵記恨著呢。於是,江嫿很識趣地同裴玄卿站在原處,等對方的馬車先走。

不知曉內情的人,只以為安陽這個皇姐有多憐惜庶弟,竟同晉王來替一個被廢的宮妃送行。而江嫿心裡門清,這恐怕是安陽臨別的警告。

——到了佛母跟前,三緘其口。為了兒子,也為了自己。

齊庶人換了身姑子的衣裳,淚眼婆娑,愛惜身子、孝順父皇的叮囑,說不盡道不完。眼看著時辰不早了,牽馬車的小太監低聲提醒:「公主、晉王殿下,還請長話短說。」

「混賬東西,本王同母妃道別,你也敢插嘴!」

晉王額側青筋暴起,抬手一巴掌抽在太監臉上。只瞬間,便有血從鼻腔和嘴角滑落。

他此刻,竟不怕有宮人承報給皇上。

本就是安陽一力促成,她這會兒心虛,又打量晉王失了母妃,的確是傷心得瘋魔。便沒在這時候出言阻止,只是把視線瞥向遠處,手上不耐煩地敲打著冰絲扇面。

晉王不敢揭發安陽,更不敢去質問父皇,為何將母妃棄於北境。皇宮容不下她,就連回京郊道觀修行都不成。

這些年所受的憋悶、打壓都化為了怨念,他發瘋似地踹打那個可憐的太監,把一切一切自己所遭受的不公,都發泄給更為弱小的人。

今日過後,他在皇宮裡,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父皇不看重他,太子瞧不起他,皇後母女把他當一條忠犬。他多想現在就陪著母妃入寺,母子兩相依為命,再苦也是好的。

可是母妃不許。

她說了,只要晉王能扳倒太子,蕭景鈺那個小兒根本不足為懼。做了皇帝,想接回親生母親,誰敢有異議,誰能有異議!

冷不丁,一枚石子打在他的肩上,將人幾乎推到牆面。他哀嚎捂著肩,眼神怨毒,活像一條「嘶嘶」作響的花斑蛇。

裴玄卿大步走在前頭,江嫿憂心忡忡地跟在後面。

「他不過是催了一句,也值得殿下動這樣的狠手?」

「本王就是動了,又如何!」晉王今日面對著他,似乎沒了從前的畏懼。反而紅著眼,像只逮人就咬的瘋狗,徑直迎上,唇間生硬地擠出一句:「即便打死,你能如何?」

在被江嫿這輪暖融融的小太陽俘獲前,裴玄卿周身、眼裡,便常年瀰漫著這樣的寒意。

如今他看得熟稔,心中明了。

晉王蕭景衡,已不是從前那個又蠢又壞的太子跟班。

即便發瘋,落魄皇子也知道,裴玄卿不是他能惹、能殺之人。但,能看閻王吃癟,也是一大樂子。他抬起腳,那太監剛撐著爬起來,便被華貴的雲紋紫靴踩倒,半張臉都陷進了沙礫里。

小太監臉龐高高腫起,連累得眼睛也睜不開。江嫿沉著臉走上前,擲地有聲:

「晉王殿下,為何總是把怨氣撒在無辜之人身上?還請多想想,自己是怎麼落到這個地步。你不要以為卑微者、便沒有尊嚴,勢弱者、便沒有能力。」

「哈哈,你在教訓本王?」晉王腳下碾得更重了,指著她獰笑道:「你一個鄉野賤民,能有今天,還不是仗——」

話音未落,玄色身影如鬼魅般,幾乎瞬間閃身到他跟前。只聽「咔擦」一聲,他指著江嫿的手指便骨折了,軟綿綿地垂了下來。

晉王痛得失了聲,也沒顧得上再毆打那個太監,捂著手指在地上抽搐打滾。太監將紅腫流血的臉從沙地里挪出,卻不敢跑,只是小聲抽泣,耷拉著腦袋侯在馬車旁。

江嫿走到他跟前略瞧了瞧,擺手道:「換個人,他這樣去布達尼亞宮不吉利,會衝撞佛母的。紫蘇,帶他下去。」

紫蘇立刻會了意,將小太監領走。

若是往日,江嫿想庇佑的人,安陽必定要加以搓摩。可今日,的確是晉王鬧得過分了,安陽便一聲沒吭,不想多管閑事。

齊庶人心疼得直流眼淚,卻不敢再以庶人之身斥責裴玄卿,只能無助地半跪在兒子身邊。安陽被吵得心煩,耐著性子道:「本宮已命人去請太醫,齊庶人也早些動身。省得衡弟在此為您憂心,耽誤了診治。」

「是,嬪……罪婦這就動身。」

「不要,母妃,您別走!」

晉王伸出還好端端的那隻手,抓住娘親袖子,怎麼也不肯撒開。她淚流滿臉,狠了狠心,拔下頭上唯一的素簪,划向衣袖。

「刺啦——」

外衫瞬間破裂,晉王握著那一小截布料摔倒在地,被安陽的宮人按住不能上前。齊庶人從窄小的車窗里探頭,帶淚地笑著同他揮了揮手,便放下帘子,再沒掀開。

「裴玄卿、江嫿,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他已失了理智,安陽不得不命人將他強行按著。咒罵聲從宮門口一路延綿到林徑,恐怕連內院都聽得見,江嫿搖頭道:「好歹是個王爺,怎麼跟潑婦罵街似的。」

安陽橫在身前,擋著江嫿進宮的路,譏諷道:「怎麼,當了郡君,就忘了自己也曾是個粗俗的市井婦人?」

裴玄卿剛要發作,江嫿悄悄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微微屈膝,笑盈盈地說:「安陽姐姐,皇上封我做郡君,便是認準了我的德行認知能與皇室匹配。不知姐姐此意,是說皇室粗俗,還是說皇上識人不清?」

「你放肆,你敢污衊本宮!」安陽高高揚起手掌,卻被她扣住手腕,挑眉道:「我是郡君,恐怕不能由公主任意打罵。」

餘光里,江嫿瞥見那乞丐的身影似乎在朝這邊來,迅速鬆了手,將裴玄卿拉遠些,低聲問:「待會兒咱們進去,他不會還想往裡跟,被侍衛打死吧?」

剛才在客棧里,乞丐的奇葩舉動讓裴玄卿心有餘悸,便冷眼盯著那處:「天底下闖宮被打死的多了去了,你管得過來?」

言談間,可那乞丐往空地跑了幾步,不知怎地,忽然又嚇得哇哇大叫地往回跑。連咒罵個不停地晉王都被他嚇住了般,凝神盯著那個方向,深吸一口氣。

「這……管他呢,別跟來挨打就好。五郎,咱們進去吧?」

她溫軟的小手很自然地勾住了他的食指,裴玄卿目光柔得像水,輕輕應聲,將她拉到右後側,好擋著日光。

二人走出很遠,晉王才撐起身子,拍拍衣料上的土,將周遭的宮人屏退十步。

安陽一臉狐疑地看著他:「不罵了?手指也不疼了?沒事就趕緊回去治手,別留下病根。」

晉王嘴角揚起一個微笑的弧度,幽幽道:

「公主看見方才那個乞丐了么?」

「有毛病,本宮看乞丐幹嘛!」

安陽剛要轉身先走,忽地想起什麼,兩腳似被打進木樁子一般、停滯在原處,沒法挪動。

她僵硬地回過頭,目光陰狠。低聲問晉王究竟確不確定,方才跑的,正是從京中脫逃那個。

「公主金尊玉貴,沒見過他的面,臣弟卻是記得清清楚楚呢。」

普天之下,沒幾個被採生折割的乞丐能活著長大。況且,都不必他親自去查,那乞丐見著他,跟耗子見到貓一般。

想必,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場面,還深深印刻在他腦中呢。

安陽猶如五雷轟頂,身子像被抽了骨頭似的軟塌。

「那怎麼辦……裴玄卿和江嫿會不會已經見過他,一切都知道了?」

見,是一定見過的,二人方才還看著那個乞丐,議論什麼。

可他們若拿到了一絲半點的證據,便不會將他留在行宮外。而是帶著去請皇上旨意,徹查此案了。

呵,荒野有路你不走,北地羅網偏自投。

晉王面上冷淡,語氣也靜得像深潭死水一般波瀾不驚,垂首道:「請公主放心,這回臣弟自會將人處理乾淨,從此便再沒有人提起這事。」

半炷香前,他分明還坐在地上破口大罵,如今卻冷靜得像一隻狩獵者。

不知怎地,安陽心中忽然想起母后替她梳頭髮時所說。

暴躁易怒、喊打喊殺之人往往是內心惴惴不安的。只有擺出一副「我不好惹」的模樣,才能嚇退想群起而食的野獸。

真正強大的人,寵辱不驚、步步堅定。知曉自己有能耐應對一切未知,才會自信。

晉王在看到乞丐的身影后,便收起了張牙舞爪的醜態,反而有兩分裴玄卿素日漠視一切的神情。

他真能像母后所說,做太子哥哥座前的忠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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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剛才想點保存不小心點了發表……正在光速打字中,稍等稍等!!!

(二次作話)嗚嗚嗚終於趕完,我還要修改一下細節的,剛才打太快不知道有沒有錯字和邏輯不通處。

手機端點保存它居然會直接發出去,正準備吃飯的我看到有更新:嗯?我更了?我沒啊,誰盜我號還替我寫文?

真的服了晉江這個老六,練我手速呢!

我吃飯去,吃完回來改

(三次作話)咳咳,感謝晉江TV,感謝作者助手,不然我都不知道,逼急了能一個半小時三千字。看似是一個小小的BUG,實則替我今後成為日萬碼字機埋下了深深的伏筆。

十二點那會兒,看到初版80來字的小天使們,會不會地鐵老人看手機:這踏喵也叫日更?

晚點換個有人像的封面,感覺更古言一點,希望大家不要在收藏里看到一個陌生的書挪出去了,達咩達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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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王爺的掌心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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